郑纪年谱,_百度百科 2025-01-01 热点新闻 102℃ 0 郑纪年谱 宣德八年癸丑(1433年) 郑纪一岁。先生姓郑,名纪,字廷纲,号东园居士,兴化府仙游县文贤里人,世居屏山下。宣德八年癸丑(1433年)闰八月二十六日卯时,先生生于屏山之宅柄。始生时,有老人柯姓,年九十,登堂闻其哭声,谓先生之父松庵居士曰:“此贵儿也!可善养之。”或推其日甲,曰天德月德,一生无疾厄,且寿考。(摘自仙游拱桥头郑纪祠中《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五十自儆序》:居士生宣徳癸丑闰八月,自后历十有七闰。皆未有值是月者。成化壬寅,居士年五十岁且闰,且值是月,众皆异之,以为天人际会。不偶然也。至今日,诸亲朋携壶觞为居士寿,族众子弟亦举酒为寿。(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九·序》) 宣德九年甲寅(1434年) 郑纪二岁。是年,郑纪元配夫人黄氏诞生。(事见林俊《明尚书郑东园元配淑人黄氏墓志铭》) 宣德十年乙卯(1435年) 郑纪三岁。四月初一,仙游县学训导黄韺与诸生捐俸树立《仙游县儒学重兴庙学记》,碑文中盛赞王彝作兴之功。 仙游县儒学重兴庙学记 黄常 仙邑庠司训黄韺声叔氏走书谓予曰:“邑之庙学,其建尚矣。始创于县西,咸平五年迁于县南。前为殿,祀先圣;左右为两庑,祀先贤。殿之后为明伦堂。堂之东西厅曰'日新’'时习’,乃师儒讲道之所。又其旁分为十斋,东曰仁、义、礼、智、信,西曰温、良、恭、俭、让,乃诸生肄业之所。堂之后有阁,曰文昌,今改为后堂。其殿宇学舍,规模壮观,实占兹邑山水之胜。然历岁滋久,风雨之所震凌,烟岚之所侵袭,虽修葺屡有其人,然不过补其罅漏而已。以故昔之壮丽而炳焕者,今或倾圮而剥落矣;昔之巍峨而完美者,今或朽腐而陨坠矣。弦诵奠祭,殆失其所。 “宣德癸丑,四明王公彝友伦,以帅阃幕宾来宰兹邑,下车之初,覩兹夷弊,深为己责,遂慨然有作兴之志。于是谋诸耆老之可以任事者林允中、林属宜、余惟远、陈德昇、傅琮等,经营图度,求材木,计工费,募资劝力,不逾月而财力具备。凡殿宇、堂舍材木之腐挠者,悉皆命工撤而去之。于是先构大成殿而新圣容,次葺两庑而秩贤位。学堂有严,斋舍咸秩。黝垩丹漆,侈然辉映于其间。至于仪门、泮桥、祠库、庖庾之有垂圮者,悉皆缮而治之。甫及三月,而功告成,巍峨参翼,奂然一新。规模体制,视昔有加。是其事虽不作,而工则倍于作矣;迹虽仍旧,而功则倍于旧矣。邑之人士,莫不欢忻鼓舞,而庆其落成之有自也。韺忝分教兹邑,覩兹盛事,不容以嘿,遂率诸生捐俸立石,镌文以传诸悠久焉。而石上之文,未有作者,执事幸荣归故里,敢以为请!” 予惟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皆所以化民而成俗也。故善为治者,必建学以崇教化。劝勉之职者,不可不以是为己责也。矧夫子之道,尧、舜、禹、汤、文、武之所以善天下,夫子则以之而善万世也。其理具于人心,著之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其教著于六经,讲之于庙朝、邦国、庠序、乡党、家庭之间。是则学之所在,道之所在;道之所在,教之所在。顾在人行之如何耳。 今吾闻大尹王公莅政以来,乃能薄于奉己而厚于恤人,首拳拳以兴学校为务,其亦知所本与。况仙邑迩年以来,人民凋瘵,然而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向使邑之人士能以王公兴学校之心为心,殆见家诗书而人礼乐,又何患俗之不厚,治之不复耶?昔鲁人颂僖公能修泮宫,曰“济济多士,以广德心”,则化民成俗之事,是虽有赖于大尹王公之作兴,然亦有望于仙邑之诸贤云。 予言芜陋,不足以纪盛事,第以司训声叔之请,姑述其概,庶后之君子有所取焉。是为记。 宣德十年四月朔吉 兴化府仙游县训导、莆田东里黄韺等立 摘自明·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十八·礼纪十四·艺文志三》 正统元年丙辰(1436年) 郑纪四岁。是年,仙游知县王彝逝于任所。卒之日,吏哭于庭,农哭于野,行者哭于途。舂不相,女不饰,市罢数日。柩行邑坊,邑老张德源氏留其小像,以寓瞻思。阖邑老稚送之溪浒,哀泣过于初丧。遂谋立石于通衢,刻曰“仙游知县王公爱民父母”云。 正统二年丁巳(1437年) 郑纪五岁。 正统三年戊午(1438年) 郑纪六岁。夏五月,莆籍编修林文应仙游县学司训黄韺(莆田人)之请,为重修仙游县治作记,文中盛赞仙游知县王彝之功德,特别是王县令能够“新学宫,勤教道,盖欲敦孝弟礼义,以振起士风”,影响深远。 仙游县重修县治记 林文 莆称海滨洙泗。仙游,莆田名邑也,据莆上游,山高而水清,地固而田沃,俗朴而民淳。四民士农居多,盖耕凿之外业儒而已。在昔盛时,自井邑而达田野,弦诵之声,远迩相闻;衣冠之族,联络相望,闽之为邑,莫之或先。有道之士,皆乐仕于此。比岁,为邑者惟知惫精神于簿书期会之间,穷心力于征需供亿之事,求其能抚民以仁,纳民于道者,或未之闻。为民者亦困于输纳,迫于渔猎,夺于兼并,去耕凿而逸去者,十殆三四,弦诵之习,几寥寥矣,遂皆目为难治之邑。 邑治建于唐,而迁于宋,圮而修者屡矣。至是治事之厅、居吏之舍、出入之门相继倾圮,廿年于兹矣。存者惟退食之堂,亦凛焉将压矣。听讼延宾,一皆于此。长贰交代者不知几人,岂安于苟且,而恬莫之省?盖亦迫于事剧,未暇之及。 宣德癸丑,王侯彝来宰是邑,询察民俗,究知弊源。乃去繁就简,代猛以宽,开诚心,布公道,慨然欲复民风于古。民皆信而悦之。甫期月,困者日以苏,逸者日以复。不数月,荒秽之区化而桑麻矣,愁叹之声转而笑语矣。侯遂恻然以植坏起仆为己任,乃召其耆老而告之曰:“美材巨木,吾邑产也,为旁邑所取,盍征之乎?”令出无何,林木山积。又召工师计其羡者以鬻于人,得材凡若干,凡工匠之佣,瓦石之资,胥此焉出。取期于农隙兴工,民闻之,皆欣欣然相告,相率如期而来,惟恐或后。以是岁十二月二十又五日讫工,距兴工之日,凡用工四阅月。规制缜密,可以经久。丹碧辉焕,顿改旧观。府史之受事,案牍之处藏,出而听治,退而逸劳,皆得其所。 既落成,邑庠司训黄君韺走书京师,属予记。予以史馆事严,未克践。越明年,复书伸前意,且曰:“侯是役也有三善焉。役民农隙,戒以勿亟,仁也;取财于征,不费其民,智也;不安苟且,急所当为,义也。是皆不可以不书。”予惟非特三善而已,侯又尝新学宫,勤教道,盖欲敦孝弟礼义,以振起士风。孔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侯其有道者欤。予虽芜陋,得无一言以记之乎? 侯字友伦,浙之四明人,儒族胄也,由京秩而迁是职。操行如冰雪,烛事如蓍龟,爱民如赤子,忧民事如家事,处同僚如兄弟,视吏胥如子侄,其善政不一而足云。 正统三年,岁次戊午,夏五月初吉 兴化府仙游县县丞薛本、主簿吴锐、典史李春、儒学训导天台沈宗、莆田黄韺同立 摘自明·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十七·礼纪十三·艺文志二》 正统四年己未(1439年) 郑纪七岁。郑纪入乡校,从黄默庵先生启蒙。(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正统年五年庚申(1440年) 郑纪八岁。是年,郑纪之父郑恒淑重建中岳桥,改名嵩溪桥。寻圮。(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正统六年辛酉(1441年) 郑纪九岁。 正统七年壬戌(1442年) 郑纪十岁。 正统九年癸亥(1443年) 郑纪十一岁。 正统九年甲子(1444年) 郑纪十二岁。郑纪祖母柳氏年七十七,病亟。永春寇至,家众逃匿。郑纪独守柳氏,泣不去。家众强负以逃。返,柳氏殁,郑纪伏尸侧哭几绝。(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郑纪之父郑松庵(俗称郑恒淑)高迈乐施,力所能为,无有不周。是年,例佥输粮于京师,见乡人逋负缧绁至众,悯之,遂以征完报,使得释,约期来纳。及期,间有至者率空手,恒淑悉为代赔。(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四十一·人物志九·乡行》) 正统十年乙丑(1445年) 郑纪十三岁。 正统十一年丙寅(1446年) 郑纪十四岁。 正统十二年丁卯(1447年) 郑纪十五岁。十月二十六日卯时,莆田孝子刘闵(1447—1516年)诞生。及长,刘闵与郑纪交友,切磋理学。 正统十三年戊辰(1448年) 郑纪十六岁。郑纪启蒙老师黄默庵谢不能教。时有致仕参政举郑纪与仲兄同游仙泮。松庵命郑纪从杨攻举子业。是冬,尤寇至,郑纪全家避难莆城,宅柄居燹。(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正统十四年己巳(1449年) 郑纪十七岁。寇平,松庵因宅柄之燹,携郑纪归屏山故居,留长兄介轩修葺燹业。郑纪涕泣不忍,松庵谕之曰:“咫尺之地,患难暂分,¨当答一。”乃去。(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景泰元年庚午(1450年) 郑纪十八岁。秋,郑纪与杨实斋同赴秋闱,郑纪也想参加考试。杨实斋少之,守¨¨。然考题皆所素熟,惜哉,竟未参考。(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景泰二年辛未(1451年) 郑纪十九岁。郑纪娶仙游县仁德里万州吏目黄耕(名德隐)之女为妻。(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次兄郑实斋(邑庠生)病逝。先是,郑清泉殁于宣德元年,遂营葬地于郑氏世居之北,坐子向午,后称“郑林”。(事见郑纪《郑林记》) 景泰三年壬申(1452年) 郑纪二十岁。 景泰四年癸酉(1453年) 郑纪二十一岁。秋,郑纪参加福建布政司举行的乡试,时与枫亭人陈迁同时中举,郑纪中福建乡试第十九名。(摘自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十八·礼纪四·科目三》) 景泰五年甲戌(1454年) 郑纪二十二岁。春,郑纪赴京参加会试,惜未中式,遂入国学。归省,读书屏山中节(即今屏山书院故址也)。(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仙游知县宋华为举人郑纪立文英坊,址在文贤里。 是年,郑清泉墓地(后称郑林)开始拓建,增辟三穴于两旁,左一葬郑纪次兄郑实斋,虚右二穴,拟为郑松庵及其妻子吴氏寿藏,封为马鬛形,髙七尺,广二丈。 郑林记 人之所以为人,其始也禀气于天,受形于地。形气合则生,及其终也,魂升于天,魄降于地,魂魄离则死。故孝子于父母之在堂也,愉色承颜,乐其心,不违其志,朝暮甘旨,左右就养,使饮食起居,各适其宜,所以养其气而安其形也。盖必欲父母形气保全,长生不死,然后有以尽其心焉。不幸父母既殁,则因其升天之魂,立主于庙,以栖妥之。因其降地之魄,则坎地为穴,以掩藏之。升者属阳,庙立地上,顺乎阳也;降者属阴,穴坎地中,顺乎阴也。魂栖于庙,则昭明莙蒿洋洋如在,虽离乎魄而实不散。魄藏于穴,则山川生气融结相乘,虽离乎魂而实不朽。故孝子既崇庙貌,尤重坟茔,其不忍死其亲之意,宁有穷乎?《檀弓》云: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孔子丧母,颜氏与父叔梁纥合葬于防,曰古者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于是封之,崇四尺。 国朝墓制:一品坟高一丈八尺,碑螭首;二品一丈六尺;三品一丈四尺,碑首麒麟,皆龟趺。是历代崇重坟茔之制,所以重父母之遗体也。吾家郑林,在屏山世居之北,坐子向午,墓穴卜于宣德元年丙午,今诰赠嘉议大夫、南京户部右侍郎清泉府君始殁时。景泰辛未,次兄邑庠生实斋殁,甲戌始增辟三穴于两旁,左一葬实斋,虚右二为封翰林院检讨、今累赠南京户部右侍郎松庵府君暨封孺人今累赠淑人吴氏寿藏,封为马鬛形,髙七尺,广二丈。至成化丁亥,纪在告中,松庵殁,葬于新辟之右穴。越十年丁酉,吴淑人殁,乃窆于松庵之左。明年戊戌,伯兄介轩殁,又于两旁左右各辟四穴,左近中一穴,改迁三兄竹庄之柩窆焉,虚左三穴,以待竹庄之配傅氏暨五弟得月之夫妇也。右之左二穴,葬介轩与其配林氏,虚右二穴则待纪暨累封淑人黄氏。仍旧形,高倍之,广倍其二,皆琢石以固之。 初,丁酉葬吴淑人时,先期除地于墓南,因山画势,分为三层,后为享堂,五间皆石为柱,后接墓阶,前临露台,扁曰“终慕”,为子孙岁时祭享叙立之位。前为仪门,横列七间,前有覆亭,亭之前凿沼通桥,旁植荔树,又前为外门牌楼,扁曰“郑林”,郡守岳公季方来哭松庵时书也。又前则神道、祭田,享堂两旁直出,皆为从屋,髙则书楼,低则库房、庖湢之所。从屋两旁及茔域后山,东西两冈,杂植杉松竹木茶果,不下数十万章,苍翠蓊郁,环荫拱抱,四时不改,朱子所谓主势之强、风气之聚、水土之深、穴道之正,程子所谓本根枝叶、光润茂盛之说,郑林其庶几乎。虽然,予尝读陈无已为徐甄君作《思亭记》于墓旁,始云子孙登斯亭者,望松梓丘陇,则思其亲,固为思亭喜矣;继读至贤不肖异思,视林木思以为材,视榛棘思以为薪,登丘陇思发其所藏,又不能不为思亭之悲也。 夫郑林之喜,不过如无已之所言;郑林之悲,似非尽于无已之所言而已也。如今日吾家子孙,内外长幼,岁时叙立享堂之下者,不下百人,远则三秀公、陈夫人之遗体,近则清泉公之遗体,又近则松庵公之遗体,同此魂气,同此形魄,其始实一人之身也。及异姓相聚,户割门分,能无为鸡豚细利而妯娌相诟乎?能无为小忿外诱而操戈入室乎?能无谇箒色锄而寸帛斗粟不兼容乎?彼之所云丘陇之外物也,此之所论父母之遗体也。遗体一伤,则父母祖宗之魂魄形气,其能安乎?故曰郑林之悲,非尽于无已之所言而已也。郑之孙子,盍并思之? 景泰六年乙亥(1455年) 郑纪二十三岁。是年,郑纪在仙游县城南湖书院讲学,仙泮生相从学习。(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景泰七年丙子(1456年) 郑纪二十四岁。 天顺元年丁丑(1457年) 郑纪二十五岁。春,郑纪赴南京考试,再次名落孙山,只好铩羽而归。其时,西江吴征到屏山寻访郑纪,竟失之交臂。(事见《简陈石斋》) 简陈石斋 纪无似,然每以见绝于贤者是惧。天顺丁丑,始落第还家,而西江吴征君至,莫由一见。成化乙酉,方得告归侍,而先生继至又如之,是岂贤者之见绝于某耶?实某之自绝也。近闻先生被征不起,某年几半百,已无意于世味,继此之事,诚未可知。兹因广使之归,敬讯起居兼伸筮渎。某近与乡之同志刘友子贤,读书云洞山中,子贤年三十有四,以孝友称于宗䣊者,几二十年矣。质醇志锐,上逼古人。某之昏愚,多得箴砭,然大方无涯,时难捉摸。先生特起东南,海内争趋。洛闽之统,续在今日。纪未接丰仪,辍通简札,恐蹈瞽躁之愆,然学孔希颜,异世且尔,况闽广相去咫尺之间乎?惟不鄙惠教。幸甚。(摘自《东园文集卷十》) 备注: 陈献章(1428—1500年),字公甫,别号石斋,广州府新会县(今江门市新会区)白沙里人,故又称白沙先生,世称为陈白沙。 天顺二年戊寅(1458年) 郑纪二十六岁。是年,郑纪仍然在仙游县城南湖书院讲学。 天顺三年己卯(1459年) 郑纪二十七岁。 天顺四年庚辰(1460年) 郑纪二十八岁。春,郑纪进京参加会试。其时,朝廷命翰林院学士吕原、尚宝少卿兼翰林院修撰柯潜为考试官,取中陈选等。廷试,赐王一夔、李永通、郑环及第。一夔后改姓谢。改进士刘健、张赈、李温、张谨德、张颐、周经、王范、蔡霖、张溥、杨瑛、郑纪、童璲、汪谐、张元祯为庶吉士,命学士刘定之、侍读学士钱溥教习。是科,阎禹钧以国子监学正同考。有下第举人诉学士吕原等狥私颠倒,上试之,皆不称,囊三木礼部前以狥。(摘自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八十二·科试考二》) 天顺五年辛巳(1461年) 郑纪二十九岁。郑纪长子郑主一(1461-?)诞生。 是年,兴化知府潘本愚为郑纪立进士坊,址在县东街。 天顺六年壬午(1462年) 郑纪三十岁。秋,郑纪从父弟郑宽喜中乡试。郑宽曾受学于郑纪。(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九月十六日(庚子),擢翰林院庶吉士刘健、汪谐、张元祯俱为本院编修,郑纪、张颐、周经俱为检讨,张谨、李温俱为礼部主事,张赈为户部主事,王范为刑部主事,杨德为大理寺左寺副,张溥、蔡霖俱为评事。(摘自《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三百四十四》) 是年,郑纪父母皆受褒封。 庶吉士之选,始自洪武十八年乙丑,上以诸进士未更事,欲优待之,俾观政于诸司,俟谙练,然后任之。其在本院承敕监等近侍衙门者,采《书经》庶常吉士之义,俱改称为庶吉士;其在六部及诸司者,则仍称进士云。……天顺四年,二甲张元祯、汪谐、刘健授编修,三甲周经、郑纪、张颐授检讨。(摘自黄佐《翰林记·庶吉士铨法》) 奉天承运,皇帝勅曰:朕唯人子之孝,皆欲显其亲。故群臣指任职者,必有推恩之命,所体其心而劝孝也。翰林院检讨郑纪父恒淑,晦迹丘园,名高乡邑。克成厥子,用举其官。宜锡崇荣,以示褒显。兹特封尔为从仕郎翰林院检讨,尔其祗承母沗。 勅命 勅曰:国家以任职之臣,必褒显及其亲者,所以重源本也。翰林院检讨郑纪母吴氏,慈惠柔顺,克敦母道。训成厥子,效用于朝。揆厥庆源,宜隆恩典。兹特封尔为孺人,服此茂恩,永绥禄养。天顺八年八月 日 摘自陈迁《仙溪志·卷二·宸翰》 天顺七年癸未(1463年) 郑纪三十一岁。仲秋,由郑纪题写的“李梁神道碑”正式树立。该神道碑以隶书题字,正中为“赐进士第江西道监察御史钝轩李先生神道”,上款为“赐进士出身翰林院检讨眷弟郑纪顿首拜书”,下款为“天顺癸未仲秋榖旦立 玄孙春贵(10人略)等重修”。是年,郑纪在京为官,故题字或在早前时候。 是年,郑纪与刘健、张元祯等人同为编修,经常在翰林直房会讲性理之学。 天顺八年甲申(1464年) 郑纪三十二岁。春正月庚午,上崩,遗诏谕文武群臣曰:朕以凉德嗣守祖宗大业,先后二十有二年矣!图惟治理,夙夜靡宁,恒惧不终于治,有孤先帝付托之重,乃今遘疾弥留,殆弗可兴。夫生必有死,人道之常,虽圣哲所不免,但继体得人,宗社生民有主,吾虽没世,复何憾焉?长子皇太子见濡,仁孝明达,夙德天成,宜即皇帝位,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佐理,以终予志。丧礼悉遵皇考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音乐嫁娶。嗣君继承为重,婚礼不可过期,百日外,有司请行,毋得固违。宗室亲王藩屏是任,不可辄离本国。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遣官代行。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及各布政司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诏谕中外,咸使闻知。(摘自《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三百六十一》) 三月,郑纪作《致仕疏》,自陈致仕,归养二亲,不获允准。随后,郑纪又作《养病疏》,再上辞章,竟获恩准。 致仕疏 臣年三十二岁,系福建兴化府仙游县人,由天顺四年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天顺六年九月十六日,授本院检讨。中秘读书,史馆共职两年于兹矣!今年正月以来,染患风湿证候,腰腿疼痛,步履拘挛,朝参不便,侍从维艰。兹奉册封慈懿皇太后诏书,内一款:“两京文职官员,年未及七十,有愿自陈致仕者听。钦此钦遵。”臣窃惟人材国家之元气也。元气衰则四肢百骸莫能运动,人材衰则万几庶政孰与弥缝?国朝自景泰以来,市童有“两京三祭酒、一部两尚书。侍郎都御史,贱似景山猪”之谣,人材之衰极矣!陛下登极之初,不遑他图,首惟是念。此诏之颁,乃涵养人材,保全元气之良策,其为国家长远虑,渊乎!微乎!臣年虽纔三十有奇,亦是未及七十之数,禀赋衰薄,疾病缠绵。且父母俱已踰六望七之年,近得家书,衰老尤甚。臣因思慕成疾,旬月不能侍朝。今进无以尽忠,退无以尽孝,尸居职守,心切忧惶。伏望圣恩,俯念诚悃,特许致仕。俾臣父母得仰余生之赐,而国家元气实荷无穷之休。士风幸甚!天下幸甚! 养病疏 臣年三十二岁,由天顺四年进士授翰林院检讨,历俸将及二年。不意自本年三月,内因本身患病,父母年老,自陈致仕,不蒙俞允,原病转加,莫能共职。近得家书,父母卧病在床,昼夜忧念,病势愈增。窃惟人生天地间,惟忠与孝二者而已,是虽难以两全,然亦不可偏废。臣若父母未老,本身无恙,而托病偷闲,固不可谓之忠;若父母已老,身且多病,而恋禄贪位,岂得谓之孝乎?况亲无百岁期,国有万年计。臣当此时,甘旨久违,养亲之日甚促。倘继此后,疾病稍痊,报国之日尚长。伏望陛下容情恳切,俯赐哀怜,乞勅吏部许臣暂归原籍,调病养亲;病愈亲终,回任共职,则忠孝之道得以两全,臣子之职不至偏废。感戴天恩,宁有极耶? 八月,郑纪引疾归乡,疾作草堂于屋室之东,为养亲之便。余暇静坐之,因号“东园草堂”。(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上《太平十策》,宪宗皇帝多有采纳。(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元年乙酉(1465年) 郑纪三十三岁。夏,郑纪与周瑛相会于蜚山,而后分别。 书东园屋壁志感 太山拔不动,流水激不回。 万古青天在,此心安可摧? 摘自周瑛《翠渠摘稿·卷之七·诗·五言绝句》 十一月,仙邑耆老邀请郑纪共同倡复宋陈谠所修的安利桥(后更名为青龙桥),时郑纪慨然参与。 是年,郑纪却邻邑千金之馈,遏凶徒福券之灾,为枫亭驿复莆田附差之里图,兴卧龙桥。应马上锦衣之梦地,开山植杉,乡人效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次子郑主敬诞生。 成化二年丙戌(1466年) 郑纪三十四岁。夏五月,罗伦因上疏谏止李贤丁忧夺情事,得罪宪宗,被贬官,谪福建市舶司(泉州)副提举,往返必约郑氏于枫亭僧舍讲论数宿,曰:“东园学问,心得为多。” 《寓莆阳与林孟和进士书》:具位奖许之过,增赧,奈何?闻岳知府高于书法,仆欲拙写数幅送观,听其议论,盖欲以行路旅客自处也。今足下既说破姓名,又谅必有过称道处矣,如何可复往哉?足下必信此意也。闻周梁石道郑内翰颇详,可喜,仆尤愿见者。今盛意欲同往访,极感,况足下又有事乎所赐,谨以祗受,惶恐惶恐!(摘自陈真晟《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六》) 《题内翰郑廷纲随侍行乐图》:美哉!衣冠之盛也。子以馀庆而贤,父以推恩而贵。甚宜也,廷纲著为此图,朝夕自观。若曰固父祖之庆也,圣主之恩也,顾吾身何以允称乎此而无负乎此耶?于是,惴惴焉,益加敬勉。静焉而涵养致知,动焉而慎独诚意,使交养互发之机自不能已,则美在其中,畅于四肢,发于事业,美之至也。然则,因外美而益充,内美发而为至美,孰曰此图之作无益而徒然乎哉?或曰不去玉堂图报称,而事泉石,侍行乐,固为虚负矣!安在其为至美?予(曰)吁是别有一种道理,非汝所能知者也。廷纲曰:“请书以观。”(摘自陈真晟《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七》) 成化三年丁亥(1467年) 郑纪三十五岁。正月,郑纪父亲郑松庵古稀之龄,戴乌纱、银带接受郡、邑士大夫祝寿,乡人荣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八月,郑纪与状元罗伦会讲于枫亭承天寺。(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二月某日,郑纪父亲松庵公殁,享年70岁,葬于郑清泉墓地新辟之右穴。郑纪哀毁几绝,三年不入房室。(参考《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郑林记》) 是年,郑纪父亲逝时,兴化知府岳正赴文贤里(即今度尾镇)凭吊,并以白金四锭助丧。后来,郑纪处理完葬事,特给岳正知府写信,但领盛念,璧返白金。 是年,郑纪经郑恒刚介绍,应惠安人何乾之请,为其父撰写《故敦叟何公孺人陳氏墓志銘》。 复岳蒙泉 某罪逆深重,祸延先考。蒙俯垂吊慰,不胜悲感。近依士礼,已奉先柩,附葬郑林之世墓矣。昨承手诲,以白金四锭助丧,足见仁人君子之用心也。铭佩,铭佩。但《礼》有云:“君子不家于丧。”故司徒旅归四布。今先人大事已襄,复受是惠,是家丧也,谨用返璧。惟君子爱人以徳,不罪是幸。祗领盛念,实与受均也。使还,谨此草草失次。(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十》) 跋仙游郑氏家范 昔周公作《周礼》,立冢宰之职,上佐天子,下统百官,以总邦治。自六卿而下,至于庖狄之贱,虽职业殊,皆冢宰之所统,内外相承,体统不紊,周家八百年之基,是礼实造之也。向予备员内阁,尝欲言于上举而行之,又自讼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或未正,如天下何?”后出守于莆,得阅内翰《郑氏家范》,上有家长以主家政,自副长而下,至于耕牧,各以其职而听命焉,礼节明,情俗备,亦一小《周礼》也。虽然《周礼》主法制,而仁恩贯乎其中;《郑范》主仁恩,而礼制行于其内。以予观之,礼易而范难也。然郑之孙子果能博学以明其理,集义以正其身,则亦未见其难也。呜呼!国朝周礼惟郑之子孙其可以行之乎?余老矣!当归卧丘园以俟。(摘自岳正《类博稿·卷八》) 故敦叟何公孺人陳氏墓志銘 赐同进士出身从仕郎翰林检讨、仙溪郑纪撰文 直文渊阁中书舍人征仕郎知制诰兼修国史致仕七十翁清源何观篆盖 嘉议大夫户部右侍郎永州府致仕关西杨舆书丹 天顺六年壬午春三月,峰崎处士卒,乡人缟素赴吊者接武于途,近处士之居者,杵不相,巷不歌,与处士分厚者,禭奠赙賵,若丧所生,其孤乾与诸弟治丧如礼,族人自朞功而下有差,大抵皆以哀胜。越三月,谋葬于宗䣊之贤者,众以处士之葬重,为地屡易,卜不体至卒丧之。又明年丁亥,始得地于龙溪山之原,乾(次)诸弟治之又如礼,葬且有期。奉其表弟郑君恒纲所述事状,请翰林检讨郑纪为铭。恒刚,处士贤甥,状事行最详。按状: 处士,姓何,讳善,字世从,其先河南人。晋永嘉间,有安抚使讳其者,仕泉,遂家惠之峰崎,累传至九承事公始著。承事公至处士,凡十六传,代有闻人。闽人重门第,泉南大姓为子择昏,必先何氏而后及他族;女子谋归,亦必何氏子。吾邑衣冠之家多与何氏有连。 处士生魁梧雋㟁,器度越人,见之者无问识与不识,皆知其长者。宣德间,海滨有警,处士谋于族人曰:“贼意在货宝,若至惠境,吾其先锋可预为焉。”遂于空囷中聚金而治之,为小山数十夫莫能徙上及四旁实粟而封之以为固。贼果至,家众皆逃匿,父耄,为贼所得。處士初不知,发門下青帻少年围而擒之急,贼置其父刃上曰:“不解,殺若父。”处士始惊号,指囷金示贼,贼悉趋囷。守者稍懈,处士间道抵父所,释缚而出,贼得金逃摸。久之,力不能举,围者四发,贼辟易数里,遂溃去。家卒得地。 处士凝重陗直,乡人讼于有司,累年不能决,處士一言即相谢而去。后之求直者多不之官而之处士焉。豪少年輘轹乡邑,莫敢谁何者?处士至,辄匿姓名,灭形迹,唯恐处士知之。邑宰闻公,下車首得处士,礼如上客,凡有谋为,多出资斧。处士且阴密不泄,閉益重之。邑东北有走马埭为田百十馀顷,每中潮汐,耕者病之,有司以付公,不阅月,修复如故,至今卧受其利者,皆处士之赐也。正统末,天兵征南寇,比至,邑人走匿殆尽,共具者重足而立,莫敢先尝。处士从容軨阁间,随机应接,井暇有叙,自将佐而下,皆有温籍,邑人倚之为安。 处士世以訾筭雄乡里,岁入且距万,未尝翔跃以求盈。终处士之身,宗厉群从出入,无不乘肥披轻者;姻连之家,无落魄居人后者;乡邻数百家,无有不能举火者;贳[shì]贷日填达户,岁终折劵而遣之殆半不色吝。天顺间,诏民间愿出粟赈饥者,赐冠服以荣之。有司首访处士,遂输粟八百石,曰:“济人,吾性也,奚以冠服?”竟不受。平居好接贤士大夫,每谈论移时,隽永中虑,未尝一及私邪。客造其庐,必置酒张乐以为乐,未尝至于丧乱。处士为人大卒类此。 生于洪武己卯(建文元年1399)九月十又一日,卒时年六十又四。曾祖桂,祖国信,父汉平,皆隐不仕。配陈氏,处士公之女,直隶宝应丞汝善之孙,年二十归处士。事舅姑,烹饪滫瀡之具,必极精丰,得处士意;处妯娌,追趣逐耆不相駮;遇婢仆,慈惠有恩。家雖甚富,躬纺织蚕繅,未甞少怠。教诸子,必遵榘彠不逸。处士为乡邑善人,雖天分之高,亦陈力也。 处士子,男三:长乾、次玭、次璘;女六:长归林明珪,次连恒质,次叶维髙,四适郑,五适陈,六适吴。孙男五:檀、樑、棆、栋、钜。樑,邑庠生。乾与女弟三人,陈出,他若已出者,爱之如乾,故乡邻评妇德必陈氏。卒先处士二月,距生洪武戊寅九月二十一日,春秋六十又五。成化丁亥岁十月二十七日,处士将与陈合葬龍溪山之原,礼宜刻铭墓土。乾之请愈勤,不容谢,遂叙而铭之,铭曰: 煌煌世胄,光海隅兮。杨清积厚,钟扶舆兮。 奚有瓌人,隆且姝兮。裦衣嵒突,陽如愚兮。 敦宗联属,粲不殊兮。唾恩嘘德,鸣阎闾兮。 材宏器量,难卷舒兮。灵胚别掙,丹山雏兮。 重培继醸,庆有馀兮。书香郁郁,连云衢兮。 龙溪山比,伴眠区兮。墓石鐫铭,垂不渝兮。 备注: 郑松庵与陈履素同年,略长数月,故应生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事见《寿履素陈先生七十序》) 成化四年戊子(1468年) 郑纪三十六岁。三月,郑纪葬父于郑林。丧次苦魂,蔬水不餐,菜果,朝夕哭奠如初丧。郡守岳正来奠,以白金三十助葬,郑纪写书信却之。岳正始衔恨而终敬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举行义聚,恩义礼法,蔼然有章。状元谢一夔、学士张元祯有序,岳正、周孟中皆有诗歌,题跋见《仙溪志》。(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五年己丑(1469年) 郑纪三十七岁。是年,周瑛作《与郑检讨》书。 与郑检讨 瑛顿首再拜言,乙酉之夏,而有蜚山之别,历今四寒暑矣!暮春人到,闻先府君奄弃荣养,不胜惊怛。恭惟孝心纯笃,其于居丧节次,无不如礼,甚可敬仰。大抵居丧,敬为上,哀次之,瘠为下,盖能敬则哀瘠在其中矣!曩先君见背,瑛匍匐南归,敬哀瘠皆有可观,及夫为日既久,敬心少衰,遂骎骎至于废礼,比思之甚惧。始知先儒教人为学,必先于敬,真千古传心之要道也。曏在京所论庐墓,乃中人以下事,此说似有理,盖能敬则庐墓,不必为。况庐墓即废许多礼节,似又不可为也。愿阁下持敬以贯丧之终始,无使他日有悔焉者,吾道之幸也。吊慰未由,不胜哀感。谨奉状不宣。(摘自周瑛《翠渠摘稿·卷之五·说》) 成化六年庚寅(1470年) 郑纪三十八岁。三月,郑纪服丧释服,举行蓝田吕氏乡敕建¨¨义仓,春祈秋报,积粟施粥,平斗秤,革淫祠,礼俗¨,变佥灵,体公序,刻约规,通行八郡。(见《仙溪志》) 成化七年辛卯(1471年) 郑纪三十九岁。六月,重修青龙桥告竣,郑纪作记以纪之。 青龙桥记 是桥始名“安利”,在邑东三里石鼓山之麓。宋嘉定间,陈谠所造。明永乐初,灾于火。至成化乙酉,邑之耆老相与谋而复之。桥成,落燕其上,以其气势峥嵘,如龙卧渊中,且其地相邑治,属东方七宿,故改今名。 叠石水中,以承梁者墩。墩十有五,存其旧者五,因其旧址而改造者也。辟其地而新增者三。墩尽处为岸者,为马头,马头二,因其旧者一。两墩之间,通水者为门,门十有四。水中伏地以负石者为地牛,松木为之根千八百有奇。墩高二丈四尺,石十有八层。顺水直置者为楣,楣石八百二十。截水横置者为钩,钩石倍三而又半。墩额承梁处,石横出两门如阶之级者为挑,挑石三层五百有八。直者亦为楣,楣石二层百六十有四,小石旁午于中者不计焉。横木于墩上者为梁,梁大径二尺四寸有奇。门置六梁或八梁,计九十有六。梁之上承土及砖者为栈道,为枋五百四十二。栈道之上覆以亭,亭三十四间,楹一百四十有二,栋加楹之数百六十有六。圆者百七十,匾者百三十有八。梁少栋之数百有七十,圆者七十,匾者六十八,桷千四百有奇。遮阳百六十余丈,小木如拱、如斗、如梯、如闲杆之类不计焉。瓦八万六千有奇,(同+瓦)三之一,砖十之一。亭尽于桥旧址所至,凡十有二门,下皆木梁。有栈道不亭者四门,皆石梁,梁十有六。两岸之马头后为洪水冲喘。故凿为门,疏水势也。石工:錾琢者、错攻者、辇轭者、梯升者、钠者、镵者,凡六事九十有八人。木工:斧斫者、锥凿者、引绳墨者、操尺丈者、解锯者、铲者、钻者,凡七事四十有三人。堤工:铺者、木栅者、■者、愁者,凡四事二十有六人。力于劝募者,三十有六人。嘉禾乡九人,得粟千二百斛、白金二十觔;修德乡十人,得粟六百斛、白金十八觔;唐安乡九人,得粟四百斛、白金十五觔;归德乡八人,得粟八百斜,白金十六觔。铜钱、布帛、贾隶金数外,有舟人每经,谷斗积二百四十斛有奇;行客有钱积十有二贯;僦直石工三十觔,食谷二千四百斛,木工三之一,堤工如之,镵工三十之二。集事鬻材、落成劳赏之费不计焉,是皆出诸父老之勤劳。而余先君子松庵居士、伯柯归乐先生与知其簿会,沙门曰惠阳者,实经理之。始事于成化乙酉十一月,成于辛卯六月。首尾凡七年,冱寒、溽暑、水涝、休暇之日居半焉。 夫桥特一利涉之具尔,山川形胜,未必皆由于此。然宋时吾邑衣冠文物甲于闽中,是桥适极完壮,桥之力亦不可诬也。今日之桥,亦嘉定之桥也,余于兹有待矣!虽然崇清公之嘉定,至今三百年余,其名籍功载犹有可考,故今日得以因其旧址而复之。异日视今,犹今之视嘉定也。故书其事迹大都并名氏于左方,以诏后之人。是为记。(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附: 卧龙桥,旧名安利桥,县东三里。宋嘉定间侍郎陈谠致仕家居,命僧守净募缘造。上为亭。国朝永乐间厄于回禄。成化乙酉,邑人翰林检讨郑纪养病家居,谋致仕。训导柯添募众重造,凡七载功成。上有亭阁,如龙卧渊,故名。桥成之日,人见一叟持柱联一对贴于柱上,云:五百年圣人出道有攸归,十二月与梁成民未病涉。人奔以告纪,郑使追之,不见其迹。桥之西比,马头石墩二间,被水冲啮,弘治辛亥知县陈文募修。(摘自陈迁《仙溪志·卷三·桥梁》) 是年,泉南陈布衣闻名来,会讲南湖。私语:“人杰郑公,胸次高明,吾眼目所及,仅见一人。”临别,郑纪以诗赠之,诗曰:“寻春不见春,终日事蹄轮。回首故园里,般般都是春。”盖宜¨¨¨求诸内,布衣益叹服。(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八年壬辰(1472年) 郑纪四十岁。是年,郑纪在屏山山下倡建“屏山亭”。(陈迁《仙溪志·卷第一》) 是年,里见妖,访得状,免¨于法令,以妖得之财,砌大目溪官路五百丈,名曰“辟邪街”,自为记。(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九年癸巳(1473年) 郑纪四十一岁。秋,陈剩夫病逝于龙岩。 陈真晟(1410—1473年),生于永乐八年(1410年),卒于成化九年(1473年)。(见于《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八·布衣陈先生行实》) 成化十年甲午(1474年) 郑纪四十二岁。重建鹿鸣桥。是桥初名东溪,兴工之日,有鹿鸣于山,固改今名,先生自为记。(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在仙游县城儒学门之东倡建乡贤祠,主祀蔡忠惠、叶正简等37人,其中,宋朝人物32位,明朝人物5位。以上人物都是由郑纪确定的。(摘自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十五·礼纪十一·群祀志》) 附:乡贤祠名单 乡贤祠在棂星门右,与名宦祠同时修建(此说有误,实郑纪倡建在先),其品物祭期亦如之。祀梁郑淑,唐陈峤、郑积,五代詹敦仁,宋陈铸、蔡襄、蔡高、陈昭素、薛利和、茅知至、郭琪、余象、黄中庸、朱绂、陈大卞、陈自仁、傅楫、陈次升、王回、陈觉民、林豫、张弼、林成材、林迪、陈惟刚、林宋卿、陈师立、薛奕、林子立、陈可大、蔡枢、陈梦烈、方公袞、傅伫、苏钦、叶颙、郑厚、陈昭度、陈易、陈大年、叶棠、陈吉考、林澧、朱宗、蒋雝、姚宗之、傅淇、薛元鼎、谢洪、郑樵、陈谠、蔡洸、苏洸、陈亨运、陈大亨、林彖、方次彭、郑侨、黄钟、余崇龟、傅诚、郑寅、吴钰、陈沂、郑可学、郑勋、陈珙、王迈、叶大有、谢升贤、陈谅,元薛鸾,明陈升、李梁、陈燮、郑纪、陈迁、郑照、柯添、顾元、何诚、傅启、徐经、茅阳、陈雄、顾雍、戴震亨、郑主忠、张文镐,国朝唐仁普、徐南,共九十一人。(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二十四·学校志四·学祠》) 成化十一年乙未(1475年) 郑纪四十三岁。郑纪倡修中岳桥,疏为三间,作亭其上,改名为朝天桥,郡人御史林诚为记其事。先是,明正统五年,郑恒淑重建中岳桥,改名嵩溪桥。寻圮。(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成化十二年丙申(1476年) 郑纪四十四岁。郑纪讲学于龙池,生士甚众。 九月,吴孺人年八十,张筵受贺,共具极闽南水陆之美,人又荣之。 是年,岁大歉,郑纪募民栽树三千余株于道傍,以荫行人。镇守陈监闻之,令八府官路尽栽之,所活颇多,行人德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应邀为福州光风霁月亭作记。 光风霁月亭记 福之郡庠有亭,翼然于明伦之东少南,为师生游息之所,盖有元大德间主教东武刘君内直始建也。亭成,谋名未得,适民间有献其所藏宋晦庵朱先生“光风霁月”四字,遂扁之以名。其亭越今几二百载,亭仅存而扁已逸,所揭者特摹本耳。成化丙申,华亭唐君廷贵以司寇正郎出守是郡。明年,因学宫倾圮,悉撤而新之,以次而及于兹亭。然每以先贤遗墨不可复得为憾。亭成,逸扁复出,唐君大喜,遂揭于亭中。亭环以沼,广盈亩,袤如之。甃以巨石,翊以疏阑,通以复道。沼之中迭石为岛,象海外三神山。松桂菱藻,覆岛浮波,每天朗气清,风光月霁,万象森然,群籁俱寂,是亭杂处于中,不待绘河马洛龟而浑然一太极之窝也。亭成,唐君选乐赋诗,因落而宴,挽千古之清风,为八闽之胜会。教授暨诸士子,以盛事不可无传,请记于予。予以为治有本,本立然后治成。我朝列圣建学育材,主之以师儒,董之以台宪,其制谕必先德行而后文辞。今唐君下车,首兴学校而遂及于“光风霁月”之亭,盖以诸士子进讲退食之余,寻芳咏归之际,见其逝则知在川之如斯,观其澜则知斯道之有本,使其襟怀洒落而风月无边,胷次悠然而光霁可掬,他日待时而动,随叩而鸣,其盛德丰功,光明峻洁,可以塞宇宙,越古今,则是亭之助,不亦多乎?于是乎书。(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成化十三年丁酉(1477年) 郑纪四十五岁。九月,吴孺人殁,郑纪持丧如父郑松庵之仪,而棺椁衣衾过之,随其力也。(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冬十月,由郑纪与伯兄郑介轩共同倡起,立家庙于官厅义聚堂之东,创制五间,中祀三秀、清泉、松庵,两旁各两间,以待松庵诸子若孙后来之昭穆也。又两旁亦各两间,为祭器衣服诸库,阶下深三丈余,阔十二丈,通覆以屋,为家众序立。前为露台,两旁植以荔子树。台下为沼,活水养鱼。沼外为大门,外亦植荔树,东西翊以两庑。后为影堂,肖像先世之神于板壁。横阔尽堂之两旁。中为穿亭,亭两旁为台,以植花果。后于明年十二月告竣。(事见《屏山家庙记》) 十二月,吴孺人合葬于郑林。因郑纪孝行感召,兴化府知府陈表来祭,郡、邑士大夫缟素载衢。(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作《简刘希贤》书,托陈黄门送达。 简刘希贤 生与先生同沐圣朝作养之恩,于今四十有五矣。先生弼亮参赞,与国咸休。生疏远菲才,曾无寸补,岂忍甘负国恩若是之恝耶?第天之所生,人之所禀,各有定分,不能皆齐。今必欲强而齐之,非徒无所容其力,亦非知命之君子也。惟先生爱人,以徳力为赞允,俾生进退以礼而养仕途廉耻之风,则调燮化理之功,岂居近日捄止修建延寿塔之下耶?偶以陈黄门行,附此恳切,恃爱琐琐,勿罪。(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书》) 成化十四年戊戌(1478年) 郑纪四十六岁。十二月,屏山家庙顺利告竣。同时,割田五百亩以共祀事。(事见《屏山家庙记》) 是年,郑纪伯兄郑介轩病殁,郑家遂在“郑林”基础上,分别在两旁再开拓四穴,其左近中一穴改迁葬郑纪三兄郑竹庄之柩,虚左三穴待郑竹庄之妻傅氏及郑纪五弟郑得月夫妇。而右边左二穴葬郑介轩夫妇,虚右二穴待葬郑纪夫妇。(事见《郑林记》) 祭田记 王制:大夫士宗庙,有田则祭,无田则荐。牲杀器皿衣服不备,则不敢以祭,是祭之不可无田也。尚矣!吾家先世自三秀公,罹戎难,田业多丧。宣德正统间,吾父封翰林检讨,累赠南京户部侍郎松庵府君始自奋发,事产右于乡邑。成化初,松庵谢世,吾兄弟又因松庵旧业而恢拓之,乃籍常稔之田五百余亩,岁入租谷五百余石,以供烝尝。松庵子孙,轮递管收,每年正旦、四仲、俗节、除夜,因事祭告墓祭,每晨夕朔望,酒果茶油香烛之费,大率若干。其余,每月会族与答应上官,并子侄入学、科贡、婚嫁丧葬重事,先世古亲礼节。又其余,逐年修理家庙、郑林并正厅公众处所,上世遗书器物。又其余,则同族之亲,吉凶大事,并亲戚闾里大灾患,桥道倾圮,量力而行。其该管之人,每年十二月初一日之会,预造青皮簿,将见收租谷,某处顿若干,某处顿若干,实数与家长存照。是日,就开明年一年合行事目,除祠墓祭荐常礼外,其科贡婚嫁丧葬,当年偶值者,悉列于册,以时举行。其有未备,逐月之会补议,每年更要存留租谷三十石,以酬管收者之劳。又如甲年某房管收,则着乙年某人监管,彼此查对相同。其簿计祭物,务要明白清切,与众同知,不得挨前攒后,别生弊端。家长监管之人,觉举定罚。夫祭田本为祭享而设,今吾家祭田,又及科贡婚嫁族党等事者,盖是田松庵府君所创之业也。松庵平日轻财重礼,乐善喜施,故因祭享之余而旁及之,所以成其志也。其田亩租额、祭物品数,别刻碑阴。(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成化十五年己亥(1479年) 郑纪四十七岁。十月,倡修度尾潭边东溪桥(后改名为鹿鸣桥)。 成化十六年庚子(1480年) 郑纪四十八岁。正月,度尾潭边东溪桥告竣,改名为鹿鸣桥,作《鹿鸣桥记》。 重修鹿鸣桥记 归德乡之碧潭,有桥曰东溪,以涧流出,民居而东,盖名之以其地也。其创始莫考岁月。明又甲午,河伯为灾,故址尽去,不得已横木以代之,随易随朽,徒与交病。越六年己亥,予与其乡之老吴君廷瑞、余君禹锡往相之,是夜宿吴门,有鹿鸣于山。厥明,吴系一鹿而归。再宿,又如之。予起而贺曰:鹿鸣之歌,所以宾兴贤能也。今桥兴而鹿鸣,鹿鸣则贤才出。今二鹿相继而鸣,其兆岂偶然耶?故改东溪为今名。桥二门,梁以石,因其旧者四,易其新者二也。始事于己亥之十月,毕功于明年正月。时因落为燕,勤事之人咸集,故书以志之,且有待于方来焉。 是年,郑纪既免服,约莆田刘闵讲学于云峒山中,习静涵养,气象从容,时逾半年。其间,二人考论礼典,每晨会,刘闵揖必胥致,诲语以出凡入圣相期待。林侍御见而语人曰:“东园吾当远避。”郑纪以岁致谷四十斛以资刘闵孝养。(参考《刘子贤简札序》、郑岳《刘子贤……墓志铭》及《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刘子贤简札序 此刘君子贤与予简札也。其字拙,其词未工,其记问亦未甚富,予乃萃而为卷者。君,莆之水南人。家贫甚,兄弟四人,皆衣食于教授。父蚤丧,浅葬于菆,母朱孀鞠之,稍有知,详其故,遂匍匐菆所覆柩,哭至呕血,殒绝而苏,苏复绝。既冠,母命迎相君,跪谢曰:“父在浅土,儿天地间一罪人,何以夫人之女?”母强偪不置,乃迎,岁余犹异枕席。母觉,谕之不可。日菆哭久而羸削骨立,乡人哀之,合钱助葬毕,始复常。岁大比,与同辈赴科场,监吏呵逐搜检,法甚峻。君叹曰:“此岂待贤礼耶?”遂拂袖归,竟不出。居家每日鸡鸣而起,盥栉衣冠,率诸弟若妇,诣母问安。旦则侍食,每食鱼肉醇酒,必极丰洁,自与家众,盐虀而已。众时有异志,君锁项,自罪不食,众感悟乃释。提学周佥宪闻之,召见,弗往。周先拜之,寻馈白金五两,辞曰:“助养老母。”君拜而受之,语诸弟曰:“此为吾母馈也,勿他费。”日于常馔之外,必加一味,以彰人之惠,金尽则止。初,居水南闹市中,不自适,乃买地于旁僻,先建祠堂,梁之朝,有跳跃而来欲敚其地,君错愕不知所云,遂屈节诉于前且曰:“吾尽万难之策,以妥吾先仁人君子,其忍败吾事耶?”其人怜而与之。成化庚子,与予会讲云峒山中踰半载,每晨会,揖必胥致诲语,以出凡入圣相期待。退而读正书,论正事,暮又如之。见人一善,寝兴食息,此心未尝少忘。生平足迹,不步城府,达君贵人甚少往还,独与予交最厚。予受其矩矱最多,观诸简札可见也。圣学以诚敬为入门,践履为实地,若吾子贤者,其庶几者欤。予别子贤八千里外,一年于兹矣,偶阅书笥,得此数纸,遂表而出之,俾朝夕间,心目如见而不懈于用力也。且用是,万一朝堂之上,知林下有此正人,士类之中知斯文有此正气,海内闾巷之间,后生小子知人生有此正学,于世道未必无少补也。 是年,郑纪长子郑主一娶湖广布政使严公女为妻。(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十七年辛丑(1481年) 郑纪四十九岁。是年郑纪又约学贤会讲不遂,只以书翰往来,互相规勉。郑纪集为卷,并自序,陈献章为其作题跋。(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十八年壬寅(1482年) 郑纪五十岁。八月上丁,郑纪方修造卧龙桥,积有竹木,凡几案笾豆之属,竹木所为者,命工就彼制之,成则归于学宫,饰以朱红,其僦膳之供,则县令彭公之区画,不征于民也。后作《仙游县文庙祭器记》。二十六日,郑纪五十诞辰,作《五十自儆序》及《东园年五十自赞》两篇。 是年,郑纪率众建步云桥,址在善化里(见于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五十自儆序 居士生宣徳癸丑闰八月,自后历十有七闰。皆未有值是月者。成化壬寅,居士年五十岁且闰,且值是月,众皆异之,以为天人际会。不偶然也。至今日,诸亲朋携壶觞为居士寿,族众子弟亦举酒为寿。 居士难之曰:“丈夫生世,负天地万物之责于身,近则寿乎一家,远则寿乎一国,又远则寿乎天下万世,岂区区于一身之岁月也耶?”子弟晋而复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今日一身之寿,实家、国、天下万世之寿也。” 予又难之曰:“古者,百岁为上寿,八十为中寿,六十为下寿,五十者何居?”诸子弟又晋曰:“五十,中身之年也,过则寿,不及则夭。是五十者,虽未为寿,实寿之阶也。” 予又难之曰:“五十未为寿,汝辈曷为而寿之耶?”诸子弟未有以对。 居士为之解曰:“汝等以居士少登科甲,官近侍,又得推恩封父母,终荣养之乐;居家约子弟礼法,中无敢违越;营祠墓,有制度可观,清苦恬退之节,颇见重于时,事功又颇多于乡邑,居士之成立甚早也。天地造化于人,恒无全功,固为寿之汲汲焉。然汝辈之知居士者,亦浅矣!孔门十五志学,居士少虽有是志焉;三十而立,居士则未立也;四十不惑,居士则未不惑也;五十知天命,居士则未知天命也。孔门事业,居士未尝有一就者。今虽去此,兼程而进,以补前功,而循序其将来,其成亦已晩矣!汝辈何忧造化之穷耶?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耄而舍我,必恪恭于朝,以交戒我,汝等不能以此儆我,顾欲举酒为寿耶?” 诸子弟谢而退。居士亦谢诸宾友,谒祠堂,追感悲酸者久之。 佥曰:善哉!先生之寿,其亦异乎世人之寿也。因书以自儆。(摘自《东园文集·卷九·序》) 东园年五十自赞 前尔十年,孔门绝望。夫见恶者,适尔之年。蘧氏自知,其往行之非,后尔四十五年。武公求交戒于国。噫。非孔无以励尔志,非蘧无以寡尔过,非武无以收尔功。尔其受戒,知非以去。夫人所恶,庻无愧乎尔容。(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一》) 仙游县文庙祭器记 周颂言祭祀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孔子仕鲁,先簿正祭。器孟子云: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古人重祀礼、严祭器也如是。仙游文庙祭,器县令四明王公彝,重修学宫时所造也。笾豆以竹,几案以木,铏豋之属以甆,惟簠、簋、爵、盏则锡焉。正统末,沙寇入境,诸器皆毁逸无存,自后临祭,则旋假于民家,秽陋轻亵,不可胜言。成化壬寅秋八月上丁,又如之时,予方修造卧龙桥积,有竹木,凡几案笾豆之属,竹木所为者,命工就彼制之,成则归于学宫,饰以朱红,其僦膳之供,则县令彭公之区画,不征于民也。簠簋之属,前以锡者,今则范铜为之。纪与诸士子,洎范工,私议每器估值几何,邑之人好礼者几何,家量器直,而镂好礼者姓名于上,盖因其力与其意所乐为差也。铏豋之属,应瓷为者,则德化冶人所领也。既成,每器皆以“仙游县学文庙祭器”八字为志,且籍而记之,库而藏之,以付诸典守之人。孔子曰:“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然典守之过,非专于毁逸也,因事而攘窃者亦多矣。呜呼悲哉!昔者,子入太庙,每事问,使吾邑大夫其能体夫子入庙之敬,以时而修葺之;吾庠师生又能体大夫之敬,以时省视之,则凡奔走庙庭之下者,莫不有孚颙若,何有如前之所虑也耶?器数详著于左。(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成化十九年癸卯(1483年) 郑纪五十一岁。夏四月,文贤里登瀛桥告竣,郑纪作《登瀛桥记》。 登瀛桥记 文贤为里,山环如廓屏山。里之西,梁山;里之东,其南为仙台;北为紫帽。自紫帽之麓至梁山,俗谓之东都;自屏山至仙台,俗谓之西都。溪有自紫帽、有自屏山两股而来者,因山势也,路亦分为梁屏之两岐者,因于溪也。 成化壬寅,屏山居民,病旧路陟降凹凸之艰,予乃为之择平畴阡陌可通行者而易之,其末,两岐合而为一。然必涉屏山之溪,然后可通于朝天桥,而东至城邑焉。予又于合一之处为之路,石为桥,使东西之民,合于一路,东西之路,合于一桥焉。桥方定基,予治装北上,终其业者,则从父直庵处士也。桥二门,门各二梁,梁之间辟之,令相去尺许,阁以横石,所以代梁而广桥道也。始事于成化壬寅冬十月,毕功于明年癸卯夏四月。桥成,乡人以予方复职业于瀛州,乃名之“登瀛”,俾予记之。 予以是桥为吾里要会之冲,合众途而一之者也。凡吾民者,家无异政,乡无殊俗,合闾阎桑梓千万人之心,为一人之心,其所造斯桥之意乎?若以其名论之,方今圣天子崇儒重道,里之子弟挟策弹冠,观光上国者,皆由于是,岂予所敢专者哉?姑志所造之岁月,以待后来。 五月,朝旨促以告,林侍御(即林贵实)先发,郑纪送其至武夷山而归,有《寒栖馆记》《武夷百咏诗》及《游武夷山序》。其时,郑纪留连于武夷山晦翁精舍数月,旋又返乡。(见《东园文集·附录·名公撰述》《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寒栖馆记 武夷之山,环转九曲,溪流因之而曲,或三峰四峰,或五峰九峰。曲中为峰三十有六,皆奇秀险怪,峭拔硗礐,不类人间境。天下山川,不可尽知,在闽中,此其第一也。有宋大儒晦庵先生,爱其幽深静寂,不杂尘世,乃筑精舍于五曲隐屏山下,以为讲学授徒之所,九曲适中处也。视诸曲山水,颇夷旷衍沃而奇古过之。舍之旁有堂,曰隐求、曰止宿、曰仁智;斋曰观善馆、曰寒栖坞、曰石门;亭曰晚对、曰铁笛。又有钓矶渔艇,布列左右,一时诸儒聚会,讲道游息,继往开来,实关天下万世斯文之命脉,亦武夷山川一时之遭遇也。先生没,精舍而下,骎以颓圮。国朝正统间,先生八世孙询等复建书院三间于故址,像先生其中,左右各翼一室,自隐求堂而下,则皆蓁莽焉。成化间,崇安令张锐,又建屋三间于院庭之左,以为士大夫拜谒者更衣休息之所,方成,未扁而去。癸卯夏五月,纪与乡年友监察御史林君贵实,同起告中上京师,舟过此山之下,因晋而舍茇焉。是夜,宿于张所建屋中。时当初伏,夜半之后,寒气偪人。翊早,纪谓林曰:“是屋正先生时所谓'寒栖馆’也。”林曰:“然。”遂援笔为书而扁之,俾纪为记,庶见者有所感而隐求诸堂可因此复焉。纪以天地之气,动则为阳,静则为阴,阳为暑,阴为寒,则寒实静之所生也。人静则此心虚明,自无外扰,聪明睿智,皆由此出。由是而制群动,镇万躁,无施而不利,所谓“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者也。先生学集大成,伟然为千百世之大儒,非自此中得乎?纪自幼读先生之书,即求先生之所以为学,笃志立行,亦既有年矣,而犹未领其要。兹幸谒先生之精舍而假寓焉,寤寐之顷,受教深矣,于是乎书。 游武夷山序 成化癸卯夏五月,予同侍御林贵实,同起告中,舟过武夷山下,羽士数人出迎溪浒且请游焉,遂为易小舟,轻帆短棹,泝流而入。时侍御眩舟不能从,予独与羽士一二人先往。自一曲而上,历因指点相告,如羽宫之后,屹然倚空者,天柱峰也。峰之西崖石上,有霜翎朱顶如画者,仙鹤岩也。峰之绝顶,为龙洞,其后为兜鍪二曲,则铁板障玉女峰,旁有凌霄题诗诸嵒,先贤遗笔在焉。至如虎啸嵒、架壑船、会仙试剑、水乐诸石,则三曲之山也。宴仙嵒、大藏鸡窠诸岩,又四曲也。又转数棹,羽士起谓予曰:“此五曲之山,御茶园在焉。”园有先春殿、龙井,前为碧云桥,又少转为晦庵精舍,有隐屏、接笋诸峰,石室、玉华诸岩,又有丹炉、药灶、钓矶、铁笛亭,形迹宛然。予入舍,朱先生前,徘徊瞻慕久之。忽岩日西暝,遂宿寒栖馆中。 翊旦,趣篙师,尽余兴。滩甚险,篙师舍篙而负,羽士亦助其篙。至六曲,则有仙掌峰、瀑布泉,又有仙浴塘、小桃源诸洞。七曲、八曲,则有上水龟石梯,又有楼岩仙蜕,具下水龟猫儿诸石,有如猛将者,有如娇女者,有突兀如楼台者,有周匝如城垒者,有联飞者,有剑削者,奇形怪状,层见迭出,顾盼不暇。夫自一曲而上,诸峰有髙插天者,有峭而梯云者,有吞吐起伏如龙奔虎踞者。至如九曲,则群峰之顶,又皆石田茆屋,竹径花坞,悠然江村之趣,绝与八曲不相似。予因舍舟而岸,穿径缘陌,而造野人之家,游洽尽兴。返棹而归至五曲,遥见一人肩舆,迤逦岩石上,且顾且指。少焉,下舆立石上,如招如呼,即而视之,则侍御也。因移棹往迎,与入精舍,如昨礼。又同宿馆中,赓和棹歌诸韵。 又翊旦,侍御返肩舆,予亦因故棹而归,瞬睫至山下,不觉神飘气逸,俯仰天地,相为浮沉。初不知山之非我与,我之不为山也;亦不知水之非天与,天之不为水也。既登岸,侍御谓予曰:“此境不常有,此游不易得,可无以纪其胜乎?”予以天下未尝无山,然不皆石也,不石则不奇;间有石焉,又不皆草与木也,不草不木则不秀;间有石而草木也,然又不皆水,不水则不清;间有水焉,又皆不如是之转曲也,不曲则不幽。独兹山也,大而名世者,三十有六;小者,千百不能计,皆无不石者也。石必呀罅,多渗暗泉,奇草恠木,杂出其间。山之下,皆环清溪,深而潭,浅而濑,澄澈清莹,寒气逼人。溪九曲,曲皆环抱幽深,可容栖息。 夫奇、秀、清、幽,山水之四徳,天下山水多不能全,而武夷独全之。是宜骚人韵士,恋恋不能释于怀也。虽然,泰蒙生孔孟,濂洛出周程,武夷为八闽项背,一脉为考亭九峰,诸山在宋则晦庵先生而下,师友渊源真儒辈出;再脉而为福为莆,自宋至今,人材愈盛不衰。是山川固不负于人,而古人于山川,亦何尝有负耶?我辈今生于斯,长于斯,又得徜徉于斯,其所以自处,当何如耶?故书之,以告吾闽同志,相与勉之,毋贻武夷山川羞。是为序。(摘自《东园文集·卷九·序》) 是年,郑纪次子郑主敬娶邑庠生傅徽女为妻。(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二十年甲辰(1484年) 郑纪五十二岁。 成化二十一年乙巳(1485年) 郑纪五十三岁。四月十四日,郑纪作《祭文》致祭于陈剩夫墓前。 翰林院检讨东园郑纪祭文 维成化二十一年岁次乙巳四月壬子朔越十有三日甲子,乡生翰林院检讨仙溪郑纪谨以牲醴致祭于布衣陈先生之墓曰: 天生圣贤,皆为世道不偶然也。尧舜五百余年而后有汤,又五百余年而后有文武,又五百余年而后有孔孟,又千余年而后有周程张朱。向使汤生于尧舜之时,不过一咎夔耳;文武生于汤之时,不过一伊傅耳;孔孟生于文武之时,不过一周召耳;程朱生于孔孟之时,不过一颜曾之徒耳,何如旷(代)(生)()层见叠出,斯文几坠,得之而振人纪,欲绝得之而续继往开来,绳绳不绝,千万世犹一日也。今去程朱又几五百年矣。先生奋戎伍之中,忧道学之计,以穷理为入门,以主敬为实地,指画心图而阴阳动静之理明,敷陈王道而经邦济世之术著,闽之后生小子得以觉迷途而归正学者,先生之赐也。先生虽不得游夫程朱之门,亦可谓私淑其道者矣! 呜呼,先生往矣!吾谁与归?而今而后,继者其谁?哀哉尚飨。(摘自陈剩夫《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九·附录》) 七月,因朝促尤严,郑纪遂起程进京赴命。(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月,郑纪抵达北京,复仕翰林院检讨。(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二十二年丙午(1486年) 郑纪五十四岁。八月,郑纪入侍。(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二十三年丁未(1487年) 郑纪五十五岁。春,命太子少保兵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尹直、右春坊右谕徳吴宽为考试官、取中程楷等。郑纪与韦君同在南宫校文,会试有国甥在场,内廷遣赐茶饼,同事因觅其卷甚急,公置不发。及录进,内多不悦。赐费宏、刘春、徐瑞及第。逾月,改进士程楷、蒋冕、屈伸、袁达、黄穆、傅珪、万弘璧、倪阜、华峦、吴俨、李汉、仲棐、罗玘、蘓癸、郑照、欧阳鹏、伍符、翁健之、李逊学、邹智、石珤、李充嗣、唐希介、蔡杲、毛纪、刘丙、任仪、阎价、杨廉、潘楷为庶吉士,命右庶子汪谐左谕徳溥瀚教习。弘璧,少师大学士安孙也,父翼为南京礼部左侍郎。宪宗皇帝曰:“翰林官亦难为也。”(事见《东园文集附录名公撰述》《台頖留行诗序》及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八十二·科试考二》) 三月十二日,试毕,上有旨,升翰林院编修敖山、检讨郑纪、湖广按察司佥事沈钟俱为按察司副使,行人司司副车玺、中书舍人杨一清、户部主事陈绶、户科给事中韦斌俱佥事,提调学校,山江西,纪浙江,钟原任,玺河南,一清山西,绶云南,斌广东。(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大明宪宗实录·卷之二百八十八》) 六月,郑纪到浙江提学副使任上,始行教化,严教条,兴学政。(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九月,宪宗皇帝宾大哀,诏至镇巡三司,议以鼓乐迎导。郑纪以四海遍密八音之言,辞之,乃止。就出案令,各学师生诏到二十七日之内其书课程业宿齐,讲究丧礼以尽,如丧考妣之心,并令守制生员,未葬读丧礼,既葬读祭礼。里社童生皆读文公家礼,浙俗为之一变。(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一月晦日,郑纪作《文林郎监察御史井庵林公墓志铭》。 文林郎监察御史井庵林公墓志铭 成化乙巳,监察御史林公致政于家。又明年丁未十一月晦,卒于正寝。兹卜葬城南宝涧山之原。其孤近龙,奉其内弟、广西少参吴君昭所述事状,请铭于予。予与公乡荐同年、养疾同归、疾痊同起,以兄弟相视者,三十有五年矣,铭安可辞? 按状:公讳诚,字贵实,姓林氏,唐邵州刺史蕴公之后。元至正间,译史讳安者,其髙祖也;曾祖仁嗣,国朝永乐间赠兵部员外郎;祖英,兵部员外郎;父辉,永乐甲辰进士。母吴氏,国子博士某公女。公生二十四日丧父,员外公携育京邸,甫七岁,员外公亦丧,公遂无依,艰危万状,人所不忍言。几弱冠,稍能自植,家贫无以从师,每于亲友处,私听讲解,即能通晓大义。自是益自刻意勤苦,忘寝食至呕血不废。越三年,浸浸有成,乃授徒自给,以屡经挫抑,因号抑庵。景泰癸酉,领福建乡荐。天顺甲申,登彭教榜进士。为迎母计,上疏养疾。到家,旋治居室,奉母以居。水陆甘旨,力可致者,不备不止。每割牲留客,必先取一股,以供母。殽体不具不恤也。以养病养亲而归,又号曰颐庵。未几,部檄起,拜广东道监察御史,乃迎母就养,供馈竭俸入,己身恒无完衣。成化戊子,天变,抗疏劾阁老商辂,旧与废易难立,清朝报罢,遂称疾,且力争前疏,欲罢辂以回天变,愿革职以谢辂。宪宗皇帝怒,降旨云“昔唐太宗用王珪、魏征,朕用商辂,有何不可”。下公狱,官校就班,执公以出,公北面大呼曰:“奸臣擅杀谏官。”左右为之缩颈。寻以言职得复官。己丑,奉敕巡畿甸,陈言禁操军攘夺,以安民生;革公差夹带,以苏民困等六事,俱蒙采纳。所至霜威凛凛。至于水利农桑庶务,凡有当兴当革者,皆以次罢行之。以其志,欲劳民劝相如井养之不穷,又号曰井庵。庚寅,改敕总理京畿学政,教条严肃,务以敦尚孝弟,削抑浮靡,惜阴有图,家政有序,皆身先之,不遵教者,黜罚不贷。强宗豪右,嘱简盈几,一不发视,但以至公行之。故谤言日起,而声誉亦因之而著。三年秩满,敕赠父如其官,封母吴氏为太孺人。壬辰,复疏养疾,遂奉母以归。时母舅某殁于官舍,遗孤即今少参也,年方若干岁,公抚教婚娶,视如同胞,未及冠,遂占乡魁,登黄甲,累员外郎至今官,公力也。母尝有疾,夜祷北辰,日躬汤药,体不着席者数十日。母卒,丧葬一依文公家礼而哀瘠过之。丧毕,建祠堂于居室之东,以奉史译公以下神主。又倡兴金桥之祠,以藏蕴公以下祧主,岁时会拜谒,讲宗盟其中。又立乡社,以事土榖之神,以古有先贤死祭土社之礼,乃以翰林侍讲陈公用配焉。性喜种树,又筑圃于宝涧山之阳,荔栗橘柚梅杏之属,可共笾实;杉松桐柏茶桧之属,可以备器用者,皆布列有章。远而玉湖、又远而石盘称是焉。暇则乘肩舆,携壶约友,倾倒终日,又号曰云山学圃。癸卯,疾痊还京,予送至武夷,宿文公精舍数日而别。至京,又奉敕巡按两浙,专理盐课。以地震上言修省十事,而首以言路当先。出京数程,风中口眼,扶病至淛。盐场宿弊,剔刮无遗,又校集医方,刊布诸郡。巡部至嘉兴,以学宫祭器多周制,乃曰:“吾巡畿甸,尚为豫让立祠,先师孔子,可无报乎:”遂命工依式范之,计五百余事,驿送阙里。予往岁谒孔林,衍圣公并其文移图式,出以示予曰:“此林侍御之功也。”甲辰,上章乞骸,不允。又陈时政八事,多有采行。乙巳,又上,不待报,即以原奉符敕,差人进缴,径自淛抵家。莆士大夫相与骇愕,踰数月,报章下,特许致仕。盖知公不可留也。诸荐绅高之,倡为《急流勇退》诗章以赠。公喜曰:“云山之圃,今始为我有矣。”因赋诗以自娱,其目曰:爇一炷香、读一卷书、弹一曲琴、静一时坐、啜一瓯茶、吟一首诗、草一幅字、饮一杯酒、熟一觉睡,又号曰九一道人。 公颖敏轩豁有大略,与人谈论,高爽隽永,听者不厌;见义之可为者,果决而行,略无退缩;立朝数载,知无不言,不避权势;退处于家,事母奉先,必极爱敬。渊族子侄,贫不能存,与之婚娶;丧不能举,助其营筑。每过人家,酒未入唇即起,若语场圃之事,则剧论移时。用是,人得窥所好,颇招物议。然考其立朝大节、济世雄才,耳目所及,指不多屈,实莆中一人物也。生于宣德丙午六月五日,距卒享年六十有二。娶宋氏,大胜关大使孔才之女,先公卒,敕赠孺人;继俞氏,南京兵部侍郎俞公从女孙,敕封孺人。子男四:长渊泉,蚤卒,宋出;次即近龙,又次近豸、近麟,则侧室张、黄、穆出也。女三:适瑶、王瑞、王秀松,皆宋出。宝涧之墓三竁,坐某向某,公告时自营也。今窆公于中,虚右与左,为俞、张寿焉。平生制作甚多,少留稿。今所存者,诗文若干卷,并奏议数通而已。铭曰: 公之为人,温温克克。公之处世,卼卼臲臲。公之立朝,謇謇谔谔。公之居家,澄澄澈澈。公之政望,轰轰烈烈。公之进退,斩斩截截。呜呼!君子取人,先观大节。我铭公墓,千载不灭。(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二》) 十二月,郑纪妻黄氏获褒封。 奉天承运 皇帝勅曰:国家简文学之士,列职史馆,所以备纪载之公,而传信于天下后世,厥任重矣!非操履之端,文学之懿者,不轻畀焉。尔翰林院检讨郑纪,早以明经登名甲第,擢官史局,职任撰修。寻因疾以告归,乃逸久而起复。俾仍旧秩,益励初心。最绩用彰,宠恩宜锡。是用进尔阶征仕郎,赐之勅命,以为尔荣。尔其益励尔志,益进乃学,使明足以烛里,道足以适用,智足以固物,文足以发隐,如古之良吏可也。勉服训词,以需显陟,钦哉! 勅曰:人伦始于夫妇,风化本于闺门。朝廷褒宠臣下,必及其配者,所以示从夫之义,彰内助之勤也。尔翰林院检讨郑纪妻黄氏,克敦妇道,善相其夫。既显荣,礼宜偕贵。兹特封为孺人,服从隆恩,永光闺阃。成化二十三年十二月 日 摘自陈迁《仙溪志·卷二·宸翰》 《西湖文会序》:成化丁未,予同考礼闱,纔出帘,遂被命提学两浙。寻,召入国学,历南都至今官。今年春,两疏乞休致,不蒙俞允,因请归扫,先行期于九月四日,南京科、道、部、寺诸官僚,昔出礼闱门下者四十余人,阖席为饯,叙座主、门生之礼,情味洽甚。予以门座之礼,多讲于释褐之日,毎衰于贵显之后,今去是时,十有余载,诸生已跻显秩,犹于是拳拳在念,可谓厚矣!因于席上口占七言绝句一章,以纪一时盛会。诸生倚韵而和。明日,遂成卷帙,名曰《礼闱旧雅》。已,巾笥自随。越旬日,至杭。三庠诸生谒拜武林驿馆,执弟子礼甚恭,盖半为旧日之在门者,退而谋举杯,以尽师生之礼,意恐予行促不留,因予年友之子郑孟绳先达恳状。予曰:“昔在浙,无教泽相及。今去此已十年,诸生之意勤不衰,是即南都之礼闱也。予何行之促耶?”至日,诸生陈殽具舟,泛于西湖之上,更酬迭劝,恩礼尤洽。予因赋近体七言律四首,诸生亦倚韵而和。次日,卷帙又成,名曰《西湖文会》,与前帙合收巾笥。客中,时一披展,老怀为之顿开。因并序之。(摘自《东园文集·卷九·序》) 弘治元年戊申(1488年) 郑纪五十六岁。孝宗登极,上疏劝御经筵,勤圣学大要,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正朝廷,正百官,以及万民之意。奉圣旨,这本所言,朕当体行,盖殊遇也。(事见何乔远《闽书·卷之一百十四·英旧传》《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郑纪充经筵讲官时,先后讲解《尚书》《论语》等部分词句,孝宗皇帝对人赞称:“(郑纪)经筵侍讲,启沃良多。”后来,这句话成为“玉音”,由郑纪后裔制匾悬于祠堂显要位置。 尚书一 先王肇修人纪,从谏弗咈先民。时若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 这是《商书▪伊训》篇伊尹举成汤之事,以训戒太甲的言语。先王是成汤,肇是始人纪,是三纲五常维持天下的大道理,咈是逆先民,犹言前辈旧德,若是顺也。伊尹吿太甲说,人纪之理,未甞泯没。先时,夏桀灭德作威,将这道理都废弃了,至我先王成汤始修复之,这便是肇修,汤之所以修人纪者。如何彼谏诤之言,乃是推明,这人纪的说话,汤则虚已听受,无所咈逆。前辈旧德,乃是躬行,这人纪的贤人,汤则舍已顺从,无所违背。其居上而为君则修明这人纪以倡其臣,能尽临下之道,居下而为臣则敷陈。这人纪以吿乎君,能尽事上之心,他人于这道理有一长可取,则急于举用,无求全责备之意,已身于这道理,有一毫未至,则严于检束,有惟恐不及之心。成汤乐善检身,居上临下,各得其道。如此,其所以修人纪者,可谓至矣。是以德日以盛,业日以广,天命归之,人心戴之,由七十里而有万邦,自诸侯升为天子。积累之勤,兹亦难矣。故曰:先王肇修人纪,从谏弗咈先民。时若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敷是广哲人、贤哲之人,是能尽人纪之实者。后嗣太甲以后的嗣王,成汤因见得天下之甚难,故思保天下之不易,是以于贤哲之人,求之非一方,取之非一途。或置于左右、或服乎大僚,使其责难陈善,纳诲辅德,后嗣子孙有所谋为也,果合于人纪的道理,则顺成其美,或不合于人纪的道理,则匡救其失,这等呵则,嗣王虽欲为不善,孰肯与之为不善,以堕废先王之大业哉。故曰: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太甲嗣位之初,德性未定,伊尹、商家元老,举此为训,无非欲其念祖宗创业之难而保守之也,其忠爱恳切如此,真可谓社稷之臣矣。臣甞伏覩我朝太祖髙皇帝,龙飞淮甸,奄有万方,即申明五常之训,便是成汤创业肇修的意思。君臣同游,又有临轩策士之制,便是成汤求贤辅后的意思。恭惟皇上临御之初,尽孝先皇,追隆圣母,人纪可谓修矣;任用老成,开纳言路,求贤可谓广矣。然谨始非难,善终为难,伏愿逺鉴有商,近法皇祖,检身修德,示仪刑而立标准,勤学好问,亲君子而逺小人,则布昭圣武,兆民允怀,可无愧于成汤,始于家邦、终于四海,盖不在于太甲矣。臣等不胜惓惓至愿。 二 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怀。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 这是《商书▪伊训》篇伊尹述成汤得天下之事,训太甲以谨始的道理。商王是成汤,布是敷布,昭是昭著,圣武是以德为威,犹《易》经说神武不杀之意,允是信也。伊尹吿太甲说,当初夏桀无道,灭德作威,天下百姓苦其虐政。惟我商王成汤,奋德义之勇,行上天之罚,除残去暴而有不杀之仁心,削平祸乱而为吊民之义举。汤王德威已敷着于天下人,无不知是代桀之虐,以吾之寛,由是、亿兆之民,向时遭桀酷害,如在水火之中,今却被汤寛仁,如坐衽席之上,无不信而怀之,如婴儿之慕慈母,皆出诚心,无有虚假。故曰: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怀。今王是太甲,嗣是继嗣,罔是无初,是即位之初。伊尹又与太甲说,今王嗣位之初,四方万国,莫不拭目以观,倾耳以听,仰望敷布维新之政。上继乃祖成汤之德,然嗣德之道,无不在于即位之初,初之不谨而能善其终者、鲜矣。故曰: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盖谨始之道,莫先于孝悌。孝悌二者,人之所同,我立孝爱之道,自亲而始,天下之凡有亲者,莫不视我以为法;我立恭敬之道,自长而始,天下之凡有长者,莫不视我以为准,谓之立者,卓然不移,即所谓建其有极也。今王在宫庭之内,果能亲吾亲、长吾长,立爱敬于此形,爱敬于彼,始而一家、次而一国,终而措之天下,将见天下的人,莫不观感兴起,孝悌之心,油然而生,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平矣。故曰: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伊尹当太甲嗣位之初,述成汤盛德,以望其法祖,举孝悌顺德,以导其化民。老臣忠爱,之心,于此槩可见矣。臣又闻之孔,子有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孟子有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以此观之,自古帝王未有舍孝悌而为治者。我朝一祖五宗,创业垂统,率用是道,治教休明。盖本诸此,仰惟皇上嗣承祖宗之统,宜体祖宗之心,以行孝敬之道。推此孝心,则养老之恩必加于四海;推此敬心,则尊贤之礼,必隆于九重。谨始如此,保终亦然,则今日之民,即成汤允怀之民;今日之治,即尧舜孝悌之治。而太甲之克终允德,不得专美于有商矣。伏惟圣明留意。 三 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 这是《商书▪太甲》中篇伊尹当太甲改过之初,致喜惧、期望的意思。民是天下百姓,后是君,胥是相,匡是正,辟是君。伊尹吿太甲说,民生之众,易于纷乱,必有人君主宰,他纔能安生乐业,若不是人君设官分职,明刑立教,做个主宰,那百姓毎必然强凌弱,众暴寡,自相雠杀,陷害,如何能相正,以遂其生此民所以不可无君也,人君之尊,易至孤立,必得百姓每爱戴归向,然后可以安富尊荣。若是百姓毎困于暴征横敛,苦于严刑峻罚,啼饥号寒,流移转徙,父母妻子不得相保,这等呵则,众叛亲离,为君的何以能君长于四方,此君所以不可失民也。故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是上天,眷佑是眷顾保佑,嗣王指太甲,休是美。伊尹又说,当初太甲不义,有若性成,今日一旦翻然改悟,听言纳谏,俭德永怀,这等去处,岂是人力所能为,盖由皇天上帝眷顾,保佑我商家,阴诱其衷,使其有所思,则启迪之;有所行,则辅翼之。故能处仁迁义、以终其德。然太甲克终厥德,岂止一时之美,实万世无穷之美也。故曰: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也。臣尝思之宗社之安危、系乎天命之去留;天命之去留,系乎人心之向背;而人心之向背,则系乎君德之修否,而又系乎人臣辅导何如耳。若伊尹之于太甲,先见于厥祖,继迁于桐宫,于以开其迷惑絶,其比昵,致太甲克终允德,为商令王,伊尹之功诚不小矣。然伊尹乃不归之已,而归功于天,其谦退喜幸之意,又何如哉。后世为君者,诚能任用忠良、纳诲辅德如太甲,则人心爱戴。若比昵近幸、蠧政纵欲不能如太甲,则人心叛离而天命去留,亦因以异。臣等伏愿圣德益崇、圣学日勤,久近如一,使天心眷爱于上而夷夏奠安,臣民感戴于下而生齿日遂,由百世以至千万世。无疆之休,不得专美于商家,则宗社生灵,不胜幸甚。(摘自《东园文集·卷一·经筵讲章》) 论语一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这是《论语》第十三篇,弟子记孔子之言。君子、小人,是指当时用事的大臣。孔子说君子之人,公平仁恕,有德有量,故在下属官执事的人,都容易服事他。凡有号令,都易遵守,或有差失,也肯包容。虽然易事却难得他喜说,盖他存心正大,喜怒有常,一切邪媚之事,难动其中,所以难说。如何见他易事难说处,如他本廉介不好利,人却赂之以货财;本正直不信谗人,却媚之以谄佞,这都是说之不以其道,他必深恶而痛絶之,如何得喜说。虽然难得喜说,至于用人之际,却能各因其材,如大材小器,用各适宜,剧务闲曹,处无不当。有舍短取长之意,无求全责备之心,所以又容易服事,这便是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至如小人所为,全与君子公私相反,小人刻薄贪饕,无德无量,所以下人最难服事,往往处事乖方,要人承顺,察人小过,不肯优容。他虽难事,却又容易喜说,盖他徇私嗜利,不顾是非,大凡邪媚之人,能投其所好,便被他哄动了。所以易说如何,见他难事易说处,如人见他嗜利,便动以货财;因他听谗,便动以谄佞。这等都是说之不以其道,他也不问其悖理之为非,惟乐其顺已之可喜。虽然易得易说,至于用人之际,却又知人不明而有轻视之意,责人太备而有难为之心。或竭人之财而不量其分,或察人之过而不录其功,所以最难服事这便是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臣观孔子所言君子、小人,正与《尚书▪秦誓》中所说的大臣相似,这易事难说之君子,便似那好善有容的大臣,用之则国家有利;这难事易说之小人,便似那妒贤嫉能的大臣,用之则国家倾危。所以人君之任大臣,于君子、小人进退之机,不可不慎如此,然取人之责,实在于君身,而修身之道,又不越《中庸》二十章,孔子吿哀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二句而已。恭惟皇上临御以来任贤图治,而尤体貌大臣,优容小过,罔咈百姓以从已之欲,盖已先得易事难说之意。诚能于此而尤加致谨,则尧舜文武之道,皆萃于陛下之一身,而汉唐以下诸君,盖有不足言矣。以之用人则立于朝者,皆皋夔周召之君子,而斯、髙小人之类,方且革面之不暇,尚何能逞其媢嫉,以自取屏斥也哉。所谓朝廷正而百官正,百官正而万民正。治道之成,端有在于今日矣。臣等不胜惓惓。 二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这是《论语》第十六篇孔子论君子心上有所畏惮的事。君子是成德之人,畏是严惮、不敢轻易的意思。孔子说成德之君子,学问已,至道理已明,他心上常存严惮、不敢轻易的有三件事。三事者何?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是也。如何是畏天?命天命是天赋与我的正理,人有此生,便有此身,有此身便有此理,即仁、义、礼、智、信是也。这个道理,有生之初,天已赋于我身,就如命令分付我一般,我若放肆不谨,违悖了这道理,身虽为人,实则有愧于天矣。所以,君子静而已身自处时,常存戒谨的心,不敢有一毫放肆。动而与物相接时,常存恐惧的心,不敢有一毫轻易,就如天威咫尺,真有鬼神在上、雷霆在前一般。如此,则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这便是畏天命。如何是畏大人?大人是爵齿德俱尊的人,他于天命之理,无分毫欠缺,于仁义礼智信之事,都能体行,言足以为天下后世法,动足以为天下后世则,所以君子于这大人,敬之如大宾,尊之如严师,常存畏惮,不敢怠慢。这便是畏大人。如何是畏圣人之言?圣人的言语乃天命之所发,载之简册,义理无所不该,散于经书,体用无所不备。推而行之,足以修身而齐家,举而措之,足以治国平天下。所以君子于这圣人之言,敬之如神明,信之如蓍龟,常存严惮,不敢忽易。这便是畏圣人之言。大人、圣言,皆是天命所当畏的。知畏天命,则不得不畏之矣。孔子示人之意,何其切哉。臣谨按是章,三言之中而畏天命一言最为紧要。盖天命固人所当畏,其在人君,所系尤重。凡发号施令、命德讨罪之类,莫非奉命于天之所为,人君诚知天命之所在,饮食衣服不敢纵欲,言动颦笑不敢违理,务使喜怒中节而赏罚得宜,则和气致祥而天下无不治矣。其或不知天命之所在,躭耳目之玩,纵游观之乐,而于异端之蠧,不加斥逐,无名之耗,不加撙节,则精乖气异,天道不顺,而灾害之来,有所不免,天下又岂能治哉。夫天人感召,如此其速,则孔子天命当畏之言,实万世人君之龟鉴也。伏惟圣明留意。(摘自《东园文集·卷一·经筵讲章》) 六月,郑纪在浙江按察副使提督学政任上,与吴思周、黄汝器、林居鲁等相聚,遂作《宦途赠处图序》一篇。 宦途赠处图序 成化丁未,予拜命两淛。至杭时,省政则吾莆吴君思周参之,黄君汝器议之,学政则予承其乏。明年戊申,今上改元。三月间,虞部林君居鲁以督榷至。六月,刑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从吾彭公,以巡视地方至,视予与思周、汝器,皆礼意甚洽。初无纤芥形迹,予辈亦忘其巡视也。甫旬日,从吾巡宁、绍以及温、处,汝器以分方偕行。无何,四川少参陈君宗调两广,佥宪李君元镇、克美、惠州贰守林君仲璧,皆以朝贺还,云南大参方君宜约亦以拜除道杭。思周与予合酒殽,燕集潮鸣寺中。诸君夸颂圣天子新政,亹亹不倦。倾恋之余,杂以乡园旧事,情怀欢甚。 翊日,宗调蚤发,弗及饯。继而元镇、克美、仲璧俱行,予饯于淛江驿,仲璧以舟中有他客弗与,因分俎品饯于舟中。时与二君欢会,不减潮鸣也。是夕,汝器以从吾有金衢之往,归自温、处。又翊日,宜约行,思周、汝器亦饯于驿中,予以理装之衢弗偕,乃追留之。至晚,予携觞至居鲁,亦至相与倾倒者久之。夜既深,居鲁归去,予与宜约共宿驿舍,殆又不减于元镇、克美之饯也。是夜五鼓,潮人报候,遂得与宜约联棹桐江,以抵兰衢。再翊日,从吾亦至兰,又得夜话舟中,因知元镇、克美、仲璧诸君,皆得相见于衢溪之上。明发,从吾下桐江,巡嘉、湖以归于杭。予考较毕,别宜约于衢亦归。从吾谓思周曰:“昔子路去鲁,谓颜渊曰:'何以赠我?’颜渊曰:'何以处我?’今吾与诸君十人,于兹赠者半,处者亦半,岂偶然耶?”遂命工绘图,首倡近体一章,以寓聚会之欢。又因原韵联成五章以为诸君赠,在处党者如之。予观从吾之作,气象宏浑,深得赠言之体。予不揣有云“去去蚤偿经济债,还家莫待雪盈头”句,甚拙而意颇真,赠与处或可通用也。 图成,从吾叙于右方,虚左以待思周。思周于予为乡榜长兄,命服其劳,遂书之。异日,宦途邂逅,披图而观,则湖山奇秀,舟帆往还,有客数人,于于诩诩,于江篱亭柳之间者,即今日也。(摘自《东园文集卷七》) 是年,郑纪作《上虞县重兴文庙记》一文。 是年,浙之俊秀子弟兢入泮序,郑纪令其诵读五经,乃许进。今科甲中五经之士甚多,至于正乐舞行乡射,皆浙人数百年之创见也。(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上虞县重兴文庙记 虞,绍属也,东去绍百有余里。学宫在邑治东南,宋庆历中创,国初重兴之,迨今百有余年,倾圮已不支矣!又杂于市肆。明伦堂去文庙后檐不盈丈,昼晦如暮。成化间,分巡宪副魏君仲礼令移后丈余,稍容诸生叙立,而文庙之前,尚为居民夏姓侵偪,自戟门之外,中道转西,而左棂星门在庙之东南隅,当中则夏屋也。予昔巡学,继魏而至,询邑博诸生得状,遂召夏谕之,与其直,俾迁他居,索价数倍,乃集乡耆与师生,杂估实值,如数与之,随券于官而立限移徙矣!巡按与予不相能,移文革之,夏遂挟以增直,有司阴与之以缄口,且踰徙限。予再至,绳之以法,并还所增于官,夏愳遂徙去,而庙地始克方正,乃集工相材。诸生晋曰:“邑有淫祠数十所,材木可用。祠有株木数十根,材可梁栋,遂命工伐之。时有豪门,取斵为坊制,有司欲寝其事而补以他木。予闻之,悉捕逮置于法,而材始备矣!适邑有湖田之讼,其所收者,在官民之间,属太守曾侯以三之一助僦饷,得粟千余斛,付邑博以经理之。先文庙,次两庑,次戟门,皆因旧基而增以深广;又次棂星门,即夏之所屋处也。始事于弘治元年某月,毕工于某年某月。乡贡进士贾宗易率诸生请记立碑。 夫圣人之道,孝弟而已矣!孔子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虞固文献地也。况以帝舜子孙封邑而得名,则其祖父余泽,当有存者。诸士子其处家庭之间,亦曾夔夔之齐慄乎?其曾亦忧而亦喜乎?况舜处其变,吾则常也;舜处其难,吾则易也。借曰皆变而皆难。舜丈夫,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孝弟之训,非但可施于虞庠也,因其素所习闻者而利导之,则易从也。曾侯名璲,郴阳人,县令林休,广人;博马庾,闽人;继侯而守,收全功者,予乡友游侯兴也。 弘治二年己酉(1489年) 郑纪五十七岁。八月,郑纪主持浙江乡试,胡釴夺魁,商辂其次孙商汝颐中乡试七十二名。然因郑纪一以圣贤之学,¨¨士如责以博诵五经,行古乡射并冠昏丧祭礼之类,法虽过严,心寔厚之,而谤诽之腾至,诚可憾也。(摘自张元祯《东白张先生文集·卷七》) 陆淞,字文东,浙江嘉兴府平湖县人。弘治二年(1489年)己酉科浙江乡试第一名举人。弘治三年(1490年)联捷庚戌科进士。侯汾,字守一,号一轩,侯臣族孙,明弘治二年(1489)己酉科举人,九年(1496)会试中副榜进士。历任邳州学正、聘典福建及河南乡试、南京国子博士、国子监丞、鲁府长史。 送江西提学佥宪黄先生致政归莆阳序 ……郑纪……亦君郡人也。其提学于淛,一以圣贤之学,¨¨士如责以博诵五经,行古乡射并冠昏丧祭礼之类,法虽过严,心寔厚之,而谤诽之腾至,迁官国学,犹不已焉。此其故何哉?将士习因循难以猝变,古道窒碍,难以尽行,抑所以作兴之机,尚有遗议欤?风俗若是(氵+枭)已甚矣,虽然浮言久当自息,公论久当自定,曩提学于吾江右者,亦有疑其私,亦有非其疏,亦有咎其刻,及既去,欲彻而理见,私泯而公明,单词不足以散众论,至今犹有思之而不置,言之而垂涕者焉。君深,君归,可深以吾江右士风之不厚,士论之不公为慨也哉!刘生希孟、张生玺聆吾言跃然曰:“吾宗师归志素定,不可以请知己当轴,当不次以擢。莆人寡合者,或不知也。愿为先生执笔书以赠之。”吾曰:“可。”(节选自张元祯《东白张先生文集·卷七》) 十月庚子,升浙江按察司提学副使郑纪为国子监祭酒。郑纪假道至家,至里门,步趋而入,谒家庙,伏松庵、吴孺人龛前,恸哭移时,举家为之辛酸。其间,应陈迁之请,为仙游已故爱民好县令王彝作《邑侯王公遗爱祠记》。(事见《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三十一》《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邑侯王公遗爱祠记 士君子吏人之土地,有在官而思之者,有去后而思之者,有殁后而思之者,有殁既久而思愈不忘者。狄梁公祠于生,何武思于去后,羊祜则堕泪于既殁,若没久而思愈不忘者,予偶未得其人焉。吾邑侯王公彝友伦,浙之四明人,少学刀笔,以行军院史,从事总兵官幕下,拜左军都督府都事,寻出宰兹土。吾邑自宋元以至国初,为乡四、里二十有六,民数宋主户二万七千有畸,客户一万三千有畸。元至国初,则不及万矣。宣德以来则三而又去其二,里数亦随而递减焉。公下车阅版图,即集耆旧而叩,佥以困于赋役、亡命他邑吿。公怃然曰:“司牧者,何为也?”即令于邑,凡民间利害有当因革而罢行者,其悉陈之,吾不畏其难也。于是,民之久逋者,差人赍榜招复之,给其牛具种粒,复其役三年。未几,逋民携襁而还者,相属于道,田土久荒者,募人垦辟。三年之后,征其税,吾邑今日地无遗利,实肇于兹,亡户之粮,贻累里甲,积五七年,壮者搒拷无完肤,妇女老弱无室处。公上疏,免其半邑,旧有潭边、风亭二巡司,洪武中迁吉了、小屿之海岛,原佥民兵随之,山民不惯风涛,且越百里,赴役死亡者过半,公疏免之。宣德间,多差内臣适籓南诸国,驿递不胜其扰,且有法外之需。公往风亭,于近驿人家,闭户偃木于地笞之,俾人应杖呌号,声彻驿堂。内臣问故,以县官杖并夫价闻,亟谕止之而去。先时,遭此莆仙夫数,以县拘出,公力辨曰:“夫出于丁户,莆二百余里,仙纔十余里,何以县为是。”后夫数但随里图为多少,莆不能屈从之。又枫亭驿,虽仙属,实为莆界,民不敷其役,公疏割莆附驿五里之民,以足编数。县治旧遭兵燹,官吏僦舍于民。覆茅故趾,日数丈,始治事,惧猛兽也。儒学尤甚,邑多山,材木为宜,向悉为邻邑所有。公移文设榷,十而取一,阅数月,材积如山,遂礼大户好义而有力者,助饩僦,不踰年,县学俱告成而小民不知,琴堂幕厅、官衙吏舍秩如也。庙貌祭器、讲堂斋号焕如也。墙垣未备,则躬率有役于官者,教谕张公侗亦率其斋丁,相与舁土而筑之,落宴之日,四周无不完固者。县有公,学有张,亦仙民一时之遭遇也。先时,司府差催之使,征求无厌,公令多织草屦于庭,来者人与其二,自是县庭无使迹。民有讼者,进之膝下,酝藉以尽其情,俾其退自以曲直愧谢;有不伏者,然后法以绳之狱。户常不闭,古人爱百姓如己子,视公事如家事,公其有焉。公以宣德癸丑莅政,正统丙辰捐馆,首末四年。卒之日,吏哭于庭,农哭于野,行者哭于途。舂不相,女不饰,市罢数日。柩行,邑坊张德源氏,留其小像,以寓瞻思,阖邑老穉,拜送溪浒,哀泣过于初丧。遂谋立石于通衢,刻曰“仙游县知县王公爱民父母”云。 成化乙未,邑耆茅宏赞等,以石刻不足以报侯德,谋率仙民而血食之,请倡于江西少参陈君汉崇,少参遂与张叔华、茅常亨卜地于东郊之外,深广各十丈,面阳环水,中建祠堂,塑公像。前有门,两旁有帘,东西翊以两室,为守者之居。经始于是年十月,毕工于明年四月。叔华,德源氏之孙;常亨,宏赞氏之子。祠虽合众志而成,而二姓之力居多焉。祠堂成十有三年,予巡浙学至明。访公之子,谕以立祠之意。族子某得其风,来拜祠下,邑人迎致,馈赠无虚刻,盖爱之深而及其所似也。又三年,少参以书请记于予。 呜呼!一土地也,一人民也,一风俗也,公出杂流,任官仅四载,捐馆五十余年而人思之,不置如是,所谓没久而愈不忘者也。后之代公者,由圣门而出,或不止四载而犹在官,民惟恐其去之不蚤,其故何欤?因书为公祠记,且以讯夫后之为父母者。(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五》) 弘治三年庚戌(1490年) 郑纪五十八岁。春,兴化府及莆田县、仙游县皆缺长官,因是,朝廷简拔王存敬为兴化知府、李某为莆田县令、廖某为仙游县令。命下,人咸以莆仙之小大为廖某欣戚,但廖某独不介意。其时,郑纪方被命到京,遂从而安慰,并作《送廖侯之仙游序》以赠之。 送廖侯之仙游序 今上履元之三年春,适天下百司朝会之期,敕天官卿大式,序而简别之,以新治道。用是,吾莆一守二令皆缺员。天官卿既以刑部员外郎王存敬补守,遂合天下举人之在选部者拔之,得李某与侯,以补二令。命下,人咸以莆仙之小大为侯欣戚。侯独不介抱。予时方被命到京,又从而慰解之。侯益乐于就职,行且有日。吾邑举人张炫与侯同事南宫者,谓予宜有言赠。 予以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大而天髙地下,川流山峙;小而草木之荣枯,羽鳞之飞跃;尊而君长,卑而民庶;亲而父兄子弟,疏而乡闾;近而家庭,远而蛮貊,其分虽殊,其理则一。贯而无遗,其气则流通而无间。各随吾身之所居与力之所至者,为广狭必处之,使各得其所,而休戚苦乐,与吾常相关属,然后谓之仁。布衣尚忧天下事,况以人民、土地为职守者。 仙为莆阳属邑,唐及五代,与他邦齿。自宋天圣以后,人物科第,遂甲闽中。迨至元世,渐以零替。沐浴国朝膏泽百有余年,尚未苏复,然人民虽稀,而地土广饶,材木足以供栋宇、舟车、樵苏之用,泉源足以溉、以渔、以漕、以榷,榖粟足以赡邻封,牧畜足以给宾祭老疾,民易于为生也。大家尚廉耻,小民畏刑罚,赋税不后期。讼诉田园之外无深情,市无争衒,野无攘敓,上司送迎,岁无一二,官易于为政也。虽然,邑当兴泉之交,民多受敌。为地之广饶也,豪右每窥伺而相吞;为民之畏法也,凶强多罗织而相虣;为按部少至也,幽抑多不能以自直;为税无后期也,上司征科每厚,凡此则疾痛疴痒之切身者,不能不赖于司牧之仁之也。 侯,广之增城人,由戊子乡荐登太学。作养之深,固有以知。夫民之当仁,聆其论列时事,理到识明,又不至于昧其所用。侯之政,民之生,予益见其无难矣!因书之,以为仙民贺。(摘自《东园文集·卷八》) 四月,郑纪始到国子监祭酒任上,即监规严正,师生凛然敬畏。驸马都尉齐姓,稍骄纵,召伏堂下,欲挞之而夺其禄。诸侯爵驸马为之免冠顿谢,方许纪过。(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七月三日,孝宗皇帝万寿诞辰,先期礼部行取监生,执事斋蘸。郑纪上疏,其略曰:“修斋欲以延寿,僧道灭绝天理,安能延寿?臣有一粒灵丹可延圣寿。灵丹者何?仁是也。”不报。(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六月甲辰,国子监祭酒郑纪上疏言: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切见陛下登极之初,去淫祠以严祀典,禁斋醮以正人心,故李孜省、邓常恩之徒举正其罪,国师佛子绝迹禁门,天下臣民争先快睹。兹者万寿圣节在迩,先期焚修以伸祷祝,此事乃孜省、常恩之徒欺罔先朝以窃富贵者。升下诛戮其人举行其事,天下之禁革甚严,京师之举行如故,恐所好与所令不同,非所以帅天下者也。命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三十九》) 郑纪到任数日,典簿送膳夫银二百余两,却之曰:“膳夫为名,为监生设也,官岂能受之乎?”是岁闰月,该有膳银一千三百两,先生欲尽散监生,同僚患之,因缘劝□。郑纪三百之数,悉付公堂支用。同僚愧誋蹴枓口。继劾十事,奉圣旨郑纪到任未久,如何有许多不深事情,着从实回将话来,盖疑之也。郑纪对疑,辩析明白,自陈致仕,奉旨不准致仕,调南京左通政。(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一月辛丑,礼科左给事中韩鼎、监察御史文贵等各上疏言:国子监祭酒郑纪肤浅粗疏,昔任翰林养病于家,挟制官府强占寺田,为一乡之害。继升浙江提学副使,仍肆妄为,生员小有过犯,棰楚过百;考试略不如意,輙行黜退,为一方之害。后复夤缘得升监学,奸私险刻,妄为愈甚,擅旧制,侵盗官钱,拨历不公,淫乱无耻,其余鄙恶之行,未暇悉数。士风扫地,名教荡然,乞执送法司,明正其罪。上曰:“郑纪到任未久,乃遽有如许事情。令吐实以闻。”纪条析自办。上以纪不协众论,命调南京通政司左通政。(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四十五》)(附:后来郑纪作《送十三弟廷秀司教贵池序》,对此批评有所回应。) 送十三弟廷秀司教贵池序 《易序·卦传》曰:“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故受之以屯。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彖》曰:“童蒙求我。”是师道之具于《易》也。《书》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又曰:“作之君,作之师。”是师道之见于《书》也。故上古圣神,继天立极,于是有司徒之官、典乐之职。小学则教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大学则教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惟欲全其天之所付,以克肖乎天而已。 孔孟既殁,师道隐微,坑于秦;黄老于汉,蛙鸣蝉噪于宋晋梁陈之间,师道之不绝者,一线耳。隋唐以来,有河汾之高第、昌黎之师说,而师道渐始复明。吾祖庄、露、淑三先生,倡道南湖,实相后先至于有宋,若濂洛关闽之渊源,泰山湖苏之教法,而师道又大明于世。吾莆学者,虽宗宋儒,实南湖之启发也。朱晦庵尝云“莆阳惟有郑夹漈,读得天下八分书”。夹漈即南湖之孙子也。逮入国朝,法古制,治以人材为先。君师养蒙之道,复还今日。于是,天下府州县俱建学立师以养之。其敕谕:提督学校之官,必先徳行而后文艺。吾莆文物遂甲天下,其任师儒之职,南湖孙子,殆居其半。 廷秀,南湖淑公裔也,少受业于予,继从其伍兄乡贡进士廷容,又与廷容之子,今泾县学训导大和为家庭师友,于师道固已知其大都矣。然予少游乡校时,犹习洒扫应对之礼,今则易以破承对偶。既长,游邑庠,犹宿斋会馔,尊师处友以修敬长爱亲之职,今则易以夸耀时丈,奔走快捷方式,其于古人大、小学之功,一旦扫地无余矣。予向年于两浙、于国学,亦尝以上古圣神、国朝时制之法,小试一二,言者谓予在浙江贻患于一方,在国学贻患于天下,是或别有一种道理,予未之知也。今廷秀分教于池,欲行予之小试,人或以为贻患于池,欲因其破承快捷方式之习,非惟得罪于先圣,且得罪于圣明之世矣。廷秀其将所择。(摘自《东园文集·卷八) 是年,郑纪三男主忠诞生。 是年,郑纪为仙游枫亭活水亭作文,题为《活水亭记》。 活水亭记 弘治庚戌,予在国学。华容司训郑恒泰,时方拜除,将之任,谓予曰:“枫溪山水,先生之旧游也。陆氏园亭,枫溪之胜概也。所植茘多奇品,环左右,至有不可名辨者。茘旁种桃数十株为桃林,桃外夹植以柳为柳径,地之平者韭之,洿者芰之,编菊为篱,丛兰为谷,垂钓于矶,锄云于圃。又有冒雪而花之庄,敲风而鸣之坞,千态万状,层见迭出。一坐之中,触目成景,各因其本有者而名之,未尝定名而通称之也。亭之前有池,一方涓涓,自赤湖焦溪而来,注于池中,不雨而盈,不旱而涸,汪汪洋洋,清澈可爱。是亭翼然临于其上,乃名其亭曰'活水亭’,未有记之者。向先生在浙,天子以大司成召,某尝诣请,兹复申恳于雍,唯先生惠教之。” 予曰:“诸景众而水独,众者不得名于亭而水独乃专之,是必有故也。盖盈穹壤间之庶类万物,皆天地一气所生。然天一生水,而水为万彚之长。其气润下,又能发生万物。园亭中景物虽多,皆待之以生,水专其名,不亦宜乎?然水不活,则景物所仰,有时而尽,不足贵也。唯其原泉混混,不舍昼夜,是以万物之来,随取随足,此所以收诸景之成功而无愧于其名之专也。虽然,予于斯亭有感焉。二人之身,自家庭至于乡邦天下,随其亲疏厚薄,皆有礼节名号于其间,苟非吾心之一理以贯通之,则虚文陈迹,一步岂可行哉?子归见某,为我谢曰:'水之活,可喜也,不可恃也。苟积以岁月,而无疏凿浚导之功,则将有沙泥淤壅而不活矣!’” 予将乞骸而归,勺孔川,汲孟澜,挹朱子天光云影,与枫溪之故老登亭举白,尚有以竟其说焉。是为记。(摘自《东园文集·卷六·记》) 弘治四年辛亥(1491年)武宗正德皇帝诞生 郑纪五十九岁。正月丁酉,南京吏科给事中邵諴等陈谨天戒三事:一曰省圣躬。谓视朝之后,乞御便殿,延接大臣,讲求治理,勿使群小有坏政之渐。仍屏绝珍异,裁省冗费,公平刑罚,以回天意。一曰明黜陟。谓工部左侍郎陈政、太仆寺少卿王禄皆奔竞无耻,南京户部尚书黄绂、大理寺卿吴道宏老懦废事,礼部右侍郎徐琼、鸿胪寺卿张达清誉不闻,左副都御史李益粗鄙无能,左通政郑纪不协士论,乞行罢黜。其在外若布政使张敷华、刘大夏、秦民悦、娄谦、徐恪、按察使魏富、参政李蕙、副使罗璟、林俊俱存心清谨,制行公勤,乞加擢用。一曰广言路。谓近日以来,进言者或因一字之误致令受罚,或因一人之事致相诘辩,使人有所闻而不敢言,有所言而不敢尽,似非设官初意,乞于进言之臣特加详察,苟有可取,即赐施行,或有过当,亦宜曲赐优容以广忠谏之路。上曰:“陈政等已有旨处置,徐琼、张达仍留治事,李益令吏部看详以闻,余所言下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四十七》) 弘治五年壬子(1492年) 郑纪六十岁。四月丁未,南京通政使司左通政郑纪言三事:一古者天子九鼎,献数因之,我朝太庙所行似近简略,今拟初献:乞皇上自行遍诣皇祖考前,连进三爵毕,则读祝,复位;亚献:皇太子长成,或王亲未之国者代之,否则贵戚大臣亦可;终献:则贵戚大臣或内阁儒臣亦可每,献数皆如初礼,庶可以仿佛古人之九献矣。一孔子之祀尤宜崇重。在宪宗朝,以祭酒周洪谟言:笾豆加十,为十二佾,数加六为八,与十二冕服相称,崇重之意至矣,但不加帝号者,谓孔子周人,当用周制,其所谓王乃天王之王,非国王之王,恐未为通论。夫孔子虽生于周,而封王实始于唐,周无帝号,故有天王之称;唐既有帝号,则当时所谓王不过国王而已。使孔子封于周,目为天王可也;既封于唐,乌可以周制诬之邪?乞推宪宗崇重之心,易其王名,加以帝号,不然则章服礼乐又以僣用,何以安先师在天之灵乎?一圣贤之教所以明人伦,而人伦莫先于父子。颜渊、曾参、子思实颜路、曾晢、孔鲤之子。子坐殿上,父列两庶,恐事死如生之道不如是也。纵三父压于圣门之品第,限于列代之封命,无所顾望,其三子之心安乎?今国子监文庙戟门旁北向之屋,宋元以来从祀诸儒多坐其中,乞移置于两庑之末,东西相向,而以路、晢、鲤牌位补其处,通行天下,皆仿此制,既与孔子偏正不相妨,又于配晢尊卑不相压,庶公私恩礼两尽而无嫌矣!疏入下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六十二》) 七月乙未,南京监察御史张泽等以灾异言三事:一修圣德望。皇上修德事天。感召和气。一节财用。谓建储之赏太滥,内帑空虚;宫中节宴太奢,所费难继。乞法祖宗之俭,惜府库之财。一黜不职。成国公朱仪年力既衰,军务废弛;兵部尚书张蓥依阿苟顺,柔懦尸位;礼部右侍郎徐琼贪声素著,缙绅羞称;右通政郑纪素行不谨,苟贪禄位;右副都御史刘瑀存心刻薄,处事乖方,乞均赐罢黜。下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六十五》) 八月戊午,吏部覆奏南京监察御史张泽等所劾南京成国公朱仪、兵部尚书张蓥、礼部右侍郎徐琼、通政司右通政郑纪、总督粮储右副都御史刘瑀固非全才,然舍短取长,尚堪任使,请令自陈休致。上曰:“各官既尚堪任使,不必自陈,各令用心治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六十六》) 弘治六年癸丑(1493年) 郑纪六十一岁。二月丁巳,升浙江布政司左布政使刘大夏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修治决河。先是河决张秋戴家庙,遣工部左侍郎陈政总领疏浚修筑之政,历山东、河南。会守臣行视水势疏言:河之故道有二:一在荥泽县之孙家渡口,经中牟县朱仙镇,直抵陈州;一在归德州之饮马池,与凤阳府亳县地相连属,旧俱入淮,今已淤塞,因致上流冲激,势尽北趋,自祥符县地名孙家口、杨家口、车船口、兰阳县地名铜瓦厢决为数道,俱入运河,以致张秋一带势甚危急,自堂邑至济宁,堤岸多崩圯,而戴家庙减水闸浅隘不能泄水,亦有冲决。今欲浚旧河以杀上流之势,塞决河以防下流之患,修筑堤岸,增广闸座,已集河南丁夫八万人,山东丁夫五万人,凤阳、大名二府丁夫二万人,随地兴工,分官督役。奏上,未几,政卒,管河郎中陈绮请仍遣大臣总其事。上命会荐才识可用者三四人,务在得人,不限内外。于是吏部尚书王恕等荐工部右侍郎谢绶、南京工部右侍郎萧祯、四川布政司左布政使何鉴及大夏皆可用。上曰:“今日治河,不但恐其为民害,抑恐有妨运道,致误国计,所系尤非轻,必得通古今、识地势、有巧思者,久任之而后可。汝等举此四人孰可以允当是任?于中宜定拟一人,或再推可用者以闻。佥谓大夏才识最优,可当是任,而大理寺右少卿马中锡、南京通政使司左通政郑纪亦次之,请简命一人以往,遂以命大夏。赐之敕曰: 朕闻黄河自宋元以来,与淮河合流,由南清河口入海,所经河南、山东、南北直隶之境,迁徙不常,屡为民患。近年,汴城东南旧道淤浅,河流北徙,合于沁水,势益奔放。河南之兰阳、考城,山东之曹县、郓城等处,俱被渰没,逼近张秋,有妨运道。先命工部侍郎陈政会同各该巡抚、巡按等官设法修理,今几半年,未及即工而政物故,有司以闻。朕念古人治河只是除民之害,今日治河乃是恐妨运道,致误国计,其所关系,盖非细故。且闻陈政所行,多有非宜,故诏有司会举,佥以尔大夏名闻,故特升尔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往理其事。尔至彼,先须案查陈政所行事务,酌量其当否,当者绪续之,否则改正之,会同各该巡抚、巡按、都布按三司及南北直隶府州掌印官并管河官,自河南上流及山东、两直隶河患所在之处,逐一躬亲踏勘,从长计议,何处应疏浚以杀其势,何处应修筑以防其决,及会计合用桩木等料有无而设法分派军民夫役多寡,趁时起集,必须相度地势,询访人言,务出万全,毋贻后患。然事有缓急,而施行之际,必以当急为先。今春暮,运船将至,敕至尔,即移文总督漕运巡河管河等官,约会自济宁循会通河一带至于临清相视见。今河水漫散,其于运河有无妨碍,今年运船往来有无阻滞,多方设法,必使粮运通行,不至过期,以失岁额。粮运既通,方可溯流寻源,按视地势,商度工用,以施疏塞之方,以为经久之计。必须役不再兴,河流循轨,国计不亏,斯尔之能,此系国家大事,凡敕内该载不尽事理,尔有所见,或人言可采,听尔便宜而行。一应文武职官,敢有怠慢误事者,轻则量情责罚,重则文职五品以下迳自送问刑,衙门问理四品以上并方面军职参奏。尔受朝廷重托,尤当昼夜筹画,勉图成功,不许苟且,粗率劳民力于无用,縻财用于不赀,以致生他变,仍须抚恤下人,使皆乐于趋事,则工易完,人不怨,斯无负于委任,其勉之慎之!故敕。(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七十二》) 七月丙午,南京通政司左通政郑纪言《救荒六事》,山东荒旱,欲处置运粮以济饥民,其少壮者发修黄河以就食,或招募为兵以补京营之缺,止终本身。又令府州县官劝谕乡民将无主之地尽下种子以待雨。上班官军暂免一次,使之耕种。苏松浙江等处颇灾,其承差等项上纳银两,除已赈济外,余银尚多,合解送户部抵截借之数。山东盐运及长芦诸场余积,合抵价抵□。又言《备荒六事》,大抵欲沙汰文武官及吏典冗员,仿常平义仓法以积粟;处置江南僧寺田地及荐新品物船支并内外官员私驰驿递者。命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七十八》) 是年,郑纪乞休不准,又陈文选武举等疏。(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弘治七年甲寅(1494年) 郑纪六十二岁。二月,郑纪在南京通政司左通政三年任期考满,朝廷下旨给诰命加赠郑纪父亲郑松庵如其官、母亲吴氏为恭人,封郑纪妻子黄氏亦为恭人。(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自夏徂秋,南直隶地方旱魃为虐,应天、庐、凤数府,赤地千里,六合、江浦等县,颗粒无收。南京通政司左通政郑纪见状,忧心如焚,连上数疏,其中有一疏为《奏取罗兑遗赀赈济疏》,另一疏为《备荒六事》,皆蒙嘉纳施行,以是立功。 奏取罗兑遗赀赈济疏 臣窃闻,民者邦之本,食者民之天。故善保邦者,必蓄众而容民;善养民者,必思艰而图易。今年自夏徂秋,南直隶地方旱魃为虐,应天、庐、凤数府,赤地千里,六合、江浦等县,颗粒无收。人民流移死亡者无数,小男幼女,百十文中钱无人肯买,父母受其号聒不过,用草捆缚,生丢水中者有之;又不忍子女之死,与其同投下水有之。又闻放粮赈济,携妻抱子来至南京,报无姓名,不得关支,内饥外寒,殭死道旁者有之。近于十二月二十前后一日,城中各门冻死五十七人,自后每日不下十数人。地方不肯报官,有司不敢具奏,虽救荒之官屡差,赈济之文迭出,而米价腾涌不止,人民饥饿自若。时去秋成未远,各处粮食尚有来者,犹且如是,若至明年二三四月,青黄不接之时,将若之何?臣抱病数月,连陈三疏,不蒙俞允,伏枕侧闻,中心如割。臣窃见每年审录重囚,陛下皆于犯人罪情死中求生,未尝轻杀一人,岂有无罪之人,忍置于死地耶?特深居九重,未得尽知故尔。此正如救焚拯溺之势,若更虚泛文移而无切实处置,非惟民生性命之重为可哀怜,而祖宗根本之地亦宜忧虑。见今京仓粮米只勾三年关给,再难动支。臣偶闻新故太监罗兑,遗下金银数多,段疋器皿莫计。伏望皇上垂念无辜,坐归死地,大奋乾刚,特勅南京内外守备及京堂公正官员,逐一查检,照数买米。督令五城兵马司,分方给粥,暂救饥民性命,则一方生灵幸甚,祖宗根本幸甚。(摘自《东园文集·卷三》) 十一月乙未,升南京通政使左通政郑纪为南京太常寺卿。(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九十四》) 是年,作《万侯之仙游序》。 送万侯之仙游序 弘治甲寅,天官卿简国学生,需铨曹试补县令。宣城万廷器与简榜,注吾邑,时予适奏绩于京。张榜之日,予先陛辞出郭,不得与侯遇。及还南都,侯亦便道过家,既而复来谒予。因别之任,且询访政俗甚勤。予告之曰:吏之治民,犹医之治疾也。侯知医道乎?内伤者,固其本;外感者,治其标。固本莫善参苓,治标莫先姜桂,此医家之律令,东垣、仲景所以垂令名于无穷也。 吾邑有宋盛时,文物衣冠,八闽称首。国初犹有六十四图,主客户以数万计。永乐已后,逋耗极矣!宣徳间,县令王公彛,渐次培植,民方苏息。今所存里图,仅得五分之一,皆王之遗民也。然俗尚侈靡骄惰,家无甔石之储,而屋宇服器,务求美丽;男女婚姻,互相夸张,子弟耻耕作,生徒耻从师。春田茂草,夏案生尘。用是家家逋负,动以千计,数科不第一人,此内伤之疾然也。且以寡弱之良民,而夹强大之邻敌,乘机窥伺,吞田索质,连绵其卷,不陷之以人命则诬之以军丁,吏缘而罗织,不竭资产以赔偿之不止也。兼以郡隶构差,百色诛求,凡有催科,抬一作十,小民一年勤动,不足以共一月之费,而典田宅,鬻子女,累累相继,此外感之疾然也。 夫以壮实之夫,兼以内外夹攻之证,尚无可望其生,况羸弱之人乎?所喜者,去古未远,故家遗俗,犹有存者。据予耳目所逮而言之,张徳源之好施,陈履素之敦庞,林孟光之野朴,郑德安之古澹,后生小子犹能夸颂而向慕之。侯兹往也,和易以亲之,恳切以谕之。播勤俭之风,以节其骄奢之习。驱游民,使归田畆;诱倦学,使就师儒。则农有余粟,科不乏人,而参苓之功奏矣!刚不吐,柔不茹,刁豪之来,礼貌以消之,威严以镇之。祸可嫁而民不可虐,石可下而法不可诎,则凶豪敛迹,良善安生,而姜桂之功收矣!就中积习既久,熏蒸融液,安知张、陈、林、郑不复见于今日也?异时,侯乔迁大邦,吾邑之民,不奉侯以配东湖之祠而歌之以为仙游东垣、仲景也耶?(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八·序》) 是年,郑纪亲家陈音病逝,郑纪为作《奉议大夫南京太常寺卿愧斋陈公行状》《祭太常卿愧斋陈先生音文》两篇文章。 奉议大夫南京太常寺卿愧斋陈公行状 公莆涵江人,姓陈,讳音,字师召,行孜七,别号愧斋,先世出胡公之后。宋明州观察使淬与其子仲刚俱死靖康之难,诏旌其里居曰“忠孝坊”者,公涵江之祖也。曾祖宗义,祖光远,俱不仕。父崇澄,号耕乐,以公贵,累赠南京太常少卿。母黄氏,累赠恭人。 公自幼颖异,既长,补邑庠生。都宪牟公俸为闽宪佥时,试之,见所作文字,大惊曰:“此岂但科目耶?”遂不以弟子礼临之。天顺壬午,领福建乡荐。癸未秋,中会试正榜。甲申,登彭教榜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读书中秘。成化乙酉,授本院编修。丁亥八月,预修《英宗皇帝实録》成,升从六品俸,赐白金文绮。戊子,编修初考推恩,赠耕乐,公如其官,黄氏为孺人。庚寅,上时政十数事,皆关国家大体。壬辰,以久旷丘陇告归省。甲午,复任。丙申二月,升本院侍讲,并升加俸,随简入经筵。辛丑,礼部会试同考,所取士至今称为得人。时中贵之有力者之母死,公卿咸赴吊,公独曰:“吾素无相识不往。”又有某姓者恃宠骄纵,廷臣福威在其掌握中。一日,私遣爪牙捕中书舍人杨某,并拷辱其妻。公与杨邻居,闻之,登墉大呵曰:“汝何人,非奉朝旨,敢擅辱京职?”其人反诘曰:“汝何人,敢不畏东厂?”答曰:“我翰林侍讲陈音也,恐伤国家元气。”闻者谓公素温厚,今乃能如是,仁者必有勇,信夫!癸卯三月,吏部以南京太常寺缺少卿,欲得谨厚文学儒臣补之,廷议推公,上可之。公自履任以来,凡遇岁时荐享,该本寺掌行者。孝陵必越宿出郊,先百官率属以共职。帝王功臣诸庙,则夜初分而往,虽大雨雪无后期。文庙之祭,或公主之,必具服端坐,竢过子刻乃行,不丙其丁也。郊庙之礼,虽南都不举,而值洒扫晒亮之期,必躬临督属,务极干洁,不敢慢。至如梅笋梨橙诸新品,该差人驰荐太庙者,必逓选属官之勤慎者付之,不至亵误。所属如协律、赞礼、司乐、知观等职,该本寺考选谙习无过者,具名衔以待铨注,公悉秉至公,吏部无驳易者。公居颓圯,饰以俸,入右厢隙地结茆为亭,名曰“清风”,自为文记之。亭前牡丹数本,每岁盛开,选客赋诗,欢赏终日,后同僚沈君廷美至,遂让以与之,自移居于左傍,别结台榭亦如之。己酉,南京翰林院缺长官,内阁具题命公兼掌院事。自后,凡南京吏、礼二部有缺卿亚,物议多归之。其僚属私相祝曰:“愿朝廷毋敓我公。”壬子八月,少卿九年秩满,吏部欲他擢,重违所属意,仍卿公本寺。前此,公奏绩未回,二子举、华同领闽藩乡荐,及公至,二子偕计亦至。南都内外守备重臣暨府部而下诸公卿,趋庆盈门,乡人职役于兹及都下,慕公名者联帛缀彩以为贺,恒填巷陌。公赋性醇厚,处世坦易,无他肠,与人交,一于诚意,不立边幅,人皆乐为公倾倒。或有犯之者,亦不与校,惟曰也罢。故士夫间皆以“也罢先生”称之。其在翰林,如今宗伯舜咨、曰川、尚矩,学士宾之,祭酒鸣治、明仲诸先生,直庐史馆,无顷刻相离。凡燕集论谈,公不预则不能成欢。今在南都,无旬月不通讯候,海内士大夫以公识与不识为重轻。处同僚前,则牛君大经、今则廷美,人称为异姓兄弟。遇幕属如子侄,至于厨隶之贱,亦未尝加以恶言。族人到官邸者,疏戚恩意有差,皆极其欢好无失。乡人虽流品之贱,亦接遇以礼,或有急难,亦必随力为之捄解。蚤年四方来从学者,堂室不相容,至更番而晋,公因材成就,人人各有所得。今两京如太常卿齐章而下,执弟子礼者不下数十人,各省藩臬郡县又难屈指焉。今虽不设讲,而旧徒仕于内外者,薄物必献,岁时介使常满庭。公初简入内书堂教书,从游幼宦,今亦有职守南都者,咸事公以父礼。公为文不甚构思,信笔立成,四方求请无虚日,公应之且无后期。与人交际,礼意厚薄,或疑所施,公必从其厚,故人之报公也亦厚。疾革,守备太监陈、蒋二公争为需材,值近百金,酬之不受。乡人并属吏相率请祷北辰,祈延岁寿,皆出诚心,盖公醇厚之徳,入人之深类如此。 公生于正统丙辰三月十有七日,卒于弘治甲寅六月二十有二日,享年五十有九。娶黄氏,翰林检讨约仲之曾孙女、乡贡进士孟益之子善鸣女也,累赠恭人;继娶林氏,贵州按察使坦之从子某之女也。兄弟二人,公居长;乡贡进士员,其次也。子男二:长即举,黄出,娶某氏;次即华,林出,予女夫也。女亦二:长适太子太傅户部尚书翁世资之男洪,次适贵州按察使卓天锡之男某。孙男五:须孝、须友、须政、须某,举子也;须礼,华子也。孙女几。葬期墓地,待请命于朝而后定。兹将发引,归于正寝,先次其行迹大都请立言君子采録为铭。(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二》) 备注:陈音(1436—1494年),字师召,号愧斋,莆田涵江人。明英宗天顺八年(1464年)进士,历官翰林编修、南京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掌院,官至太常寺卿。以文章气节名世。著有《愧斋文粹》十卷。 弘治八年乙卯(1495年) 郑纪六十三岁。十月壬戌,郑纪时任南京太常寺卿,因皇太子行冠礼,遂采古今养储之法,自周文王至明宣德年间,嘉言善行凡有条,绘图作赞,表启以进,名曰《圣功图》,且言:太祖高皇帝尝建大本堂,延四方名儒教皇太子诸王分番,夜直选才俊之士以充伴读,诲以崇德、尚齿、尊贤之道。太宗文皇帝亦有《大华宝鉴》之赐,又命皇太孙遍览农具,欲令知小民稼穑艰难。今皇太子既正储位,教法未立,加冠有期,宫臣未备,臣谨采前代并圣朝储君童冠受学、践阼等事,凡百条,每条摘其事实,图画于前,又录其出处,断论于后,取《易蒙卦》之义,名曰《圣功图》,伏望宣付东宫讲官,以备讲读,庶皇太子见此图画,必乐观而易晓,讲官因此图画可以指示而解说,然后次第以及经书字史,以广其见闻,则教法立矣!复选六卿有德望者兼宫臣师保之职,别选儒臣方直骨鲠者补一府两坊之缺,以内阁大臣领之,俾更番侍直,其近侍内臣亦必慎选年四五十以上,读书知理,质朴敢言者充之,不用少年新进浮薄之人,亦以司礼监官领之,则宫臣备矣!下所司知之。时孝宗皇帝在宫中,每披图旨,示太子曰:“哥哥可学此人。”然而,亦有臣僚因纪所上图,饰以金碧,将取悦禁中,谋为宫僚,闻者耻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五》及《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进圣功图说,以辅养皇储 臣窃见古昔帝王,唐虞而下,周为最盛。自秦以降,汉为足称。然周家历年八百七十有余,而夏商皆不能及。汉室历年几乎五百而唐宋远不如之,其故何哉?辅养太子之道,有不同也。 周文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以安否,视膳宰之馔羞,武王之事文王,帅而行之。成王之为太子,方在襁褓之中,太公为太师,道之教诲;周公为太傅,传之德义;召公为太保,保其身体。又置三少,皆端人正士,与之居处出入。又使伯禽朝夕与游,成王有过,则挞伯禽以警戒之,是在襁褓之中,所接者皆正人,所见者皆正行,所闻者皆正言,而嬖佞之徒,淫邪之事,妖诞之语,一切不接其耳目。是以幼成若天性,习惯若自然。既冠之后,又有记过之史、撤膳之宰、进言之旌、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大夫进谋,士传民语,前后左右,所言无一不出于正,是以学积厥躬,德造罔觉,垂裕后昆而享国长久也。 汉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而选左右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行正道、闻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凡武王、周公之所以教成王者,悉举之以吿文帝,文帝深纳其言。后景帝为太子时,与梁王共车不下司马门,张释之劾之,文帝遂悔其不能教子而免冠谢罪于薄太后之前。传至光武,犹知大会群臣,为太子择傅,赐以车马印绶。明帝临雍拜老,尊桓荣以师礼,辅养之道,虽未及于周,然贾谊所陈者,大略亦见举行。故其君德多有成就,而享国亦致长久也。 唐宋太子,更易不常,辅导之臣,未闻有如贾谊之论者。唐不足言,宋朱熹论天下急务,虽曾及之,又非辅导之官,孝宗亦不能用,其享国不如汉者宜矣! 我太祖髙皇帝,扫除戎狄,再造中华,功过周汉。尝建大本堂,取古今图书充其中,延四方名儒,教皇太子诸王。选才俊之士,以充伴读,俾其诲以崇德、尚齿、尊贤之道。太宗文皇帝亦有《文华宝鉴》之赐,又尝召皇太孙遍览农具,欲知小民稼穑艰难,其教养储君之道,固已符周而迈汉。今皇太子受中宫之胎教,传列圣之心学,年未一纪,礼欲三加,天下臣民欣欣相告,以为尧舜禹汤文武之复出也。今正储之后,教法未立;加冠有期,宫臣未备,此臣愚有所未悟也。 夫教法未立,陛下之意必谓皇太子幼小,且着少年近侍,与其游戏数年,安用生疏秀才官人在其左右,拘禁妨碍,不得自由也?窃闻古先圣王之教世子,始于胞胎,继而襁褓,又继而小学,正欲拘禁妨碍,使其不得自由,而后幼习可变。苟于五六岁之时,不以正道拘禁,而使儇薄巧佞之人,引以淫邪纵侈之行,至十年之上,已化为一家,虽辅以周召,亦无如之何矣!此教法所以不可不立也。宫臣未备,陛下之意必谓东宫无事之地,兼官太多,徒费廪禄而已。窃闻周太子之官,有三公三少,以及僚属。汉又有太傅、少傅、家令、门大夫、洗马、中庶子、舍人、侍讲、詹事等官,禄俸有常,又不时赏劳而略无所爱吝者,何耶?诚以太子国本,宗社安危,国祚修短系焉,故于小费有所不惜。我太祖髙皇帝于东宫官僚职重者,取廷臣勲德老成者兼之,又置谕德等官及选名儒为之宾友,其于周汉遗制,未尝少减,此官臣所以不可不备也。 臣疏远弃材,过忧大计,似不知讳避者,然臣伏诵太祖髙皇帝圣谕,有曰:“天子之子,与公卿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即贾谊所谓“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正而天下定”之意也。况今皇太子已出襁褓,可接缙绅,即贾谊所谓早谕教之时。然五经四书,深远难通,古人有献《千秋金鉴录》者,有献《赞道赋》者,有举《承华要略》者,皆非幼年易晓。臣故采前代并圣朝储君童冠受学践阼等事,凡百条,每条摘其事实,画图于前,又录其出处,断论于后,谨撰笺文一通,附写卷首,取《易》“蒙以养正,圣功”之义,名曰《圣功图》,装演成帙,上进皇帝陛下。伏望睿览采择,倘少有禆益,乞宣付东宫讲官,以补讲读万分之一,庶几皇太子见此图画,必乐观而易晓;讲官因此图画,可以指示而解说,见迹以求义,假粗而见精,日濡月染,则古今之嘉言善行,尽在皇太子之胸中,然后次第以及经书子史,以广其见闻,则教法立矣!复选六卿有德行者,兼宫臣师保之职,别选儒臣方直骨鲠者,补一府两坊之缺,俾其更番侍直,近侍内臣,亦必慎选年四十五岁以上,读书知理,质朴敢言者充之,不用少年新进浮薄之人,俱以内阁大臣领之,则宫臣备矣! 夫教法既立,宫臣既备,固美矣,然臣又闻前代东宫有资善堂、弘教殿及太子新宫等名。我太祖高皇帝亦尝建大本堂于南京。今文华殿系陛下退朝便殿,延询群臣政治,经筵劝讲之所,或非皇太子所宜居。往年春坊讲读去处,又太浅狭,恐非崇重国本之意。臣愚,更望皇帝陛下于文华殿之东,别构宫殿一所,以为皇太子朝夕讲读,并受百官朝贺,非惟可以复祖宗之旧制,亦可以耸天下之观瞻。皇太子必曰:“父皇为我读书进学新建宫殿,我可不勉励以副其意耶?”若然,则作圣之功可必,而信乎尧舜禹汤文武之复出也,岂不美哉?(摘自《东园文集·卷三》) 弘治九年丙辰(1496年) 郑纪六十四岁。正月,南京户部主事珣,偕其僚友刘君生之窒仗造郑纪之门,拜且泣,请铭其父之墓石。郑纪既熟悉刑处士名,又重江西提学宪副致政钟公所述事状,乃撰《敏庵邢处士墓志铭》。 三月乙亥,孝宗皇帝给太子厚照(即明武宗)举行冠礼。纪采古今帝王嘉言善行凡百条,各绘图作赞,名曰《圣功图表》,启以进,且言皇太子当近正人,闻正言,不可与儇薄内侍游。上优答之。又论古祭礼,天子九献,公卿降杀以两,今郊庙止三献;学校所以明人伦,而颜、曾、子思皆坐于父上;孔子封于唐,非天王而用八佾,宜加帝号以称尊崇,或仍王祭以正名分;周公制礼作乐之大圣,不宜混于忠臣烈士,而褫其文宪王之封。并言道家绝夫妇之礼,优人乱男女之伦,今乃以之掌郊庙礼乐;各寺院及通衢多有异服之人涅槃说法,城隍庙、灵济宫,男妇无贵贱少长,杂进焚谒,皆非所以兴礼乐、端风化。乃采古礼可行于今者,为申明礼制,疏上之。升南京户部侍郎。(摘自何乔远《闽书·卷之一百十四·英旧传》) 三月,郑纪为《度尾锦丘余氏族谱》作序。下浣,为兴贤里(即今西苑乡)汾阳李氏族谱作序。 锦邱余氏族谱序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必吾身与天地万物流通无间,然后有以尽仁者之量,苟一膜之外分为胡越,则非仁,非仁则非人矣。夫天地万物不为一体尚不可谓之仁。然则家庭骨肉之间,或有一体,不知可谓之仁否也?古人是惧此,谱系之所由作也。盖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仁之叙也。欲尽天地万物之仁,必由家庭骨肉之仁始。天地生人,初以气形,气既成,形有男有女,然后而形化焉。形化之初,父母与子一体,而分子之兄弟,乃各具父母之一体。而喘息呼吸气常流通,是故曾母噬指而子归,黔娄父疾而心惊,实以一气之贯通故也。兄弟之子则体之再分也,子孙则又分也,之曾之玄则又分也,积而至于十世以至百世,虽千枝万叶,辈行尊卑参差不齐,然反观而析溯之,皆一气之贯通。此所以必谱之系之,然后可以按图而见焉。孝子顺孙于此必曰是吾祖也,吾父之所自出也;是吾父也,吾身之所自出也;罔极之思,何以报耶?是吾兄也,天显可不念也;是吾弟也,鞠哀可不思也;是吾之子,若侄若孙也,恩鬻义方其可无耶?是吾之堂,从叔、伯,若侄、若孙也,恩礼之差,其可混也?是吾之缌冕之疏且远也,然凶可不赴,吉可不贺?孤贫可不字而收?而涂人之耶?如是,虽百世之远,喘息呼吸之气,亦未始不相通焉。家庭骨肉之气既通,而天地万物之气亦即此而在矣。谱之义大矣哉! 余氏吾邑大姓也。禹成余之良也,一旦携其家谱来南都请序于予。按谱,唐校书镐公其一世祖也。历至八世多独传,九世而礼部尚书象公,十世池州通守元一公,兵部侍郎崇龟公,而人文遂蕃。池州之下又十世,而至万松处士、耀中公兄弟则又蕃焉。盖礼部在宋劾王安石而荐孙觉,钱藻诸贤,司马公称为宋之汲黯,其忧时济世之心蔼然溢于言外,则家庭骨肉从可知矣!池州以文贽见朱晦庵,甚被爱敬,兵部不附韩侂胄,耻为呈身御史,时有朝中一人之叹,宛然礼部之家法之三公者,亦庶几乎?仁者之量矣!万松公生于礼部十世之后,而能心前人之心,立家庙,置祭田,睦家族,修桥、种树、发粟、赈饥,凡仁人长者之事,悉随其分之所至。行之无难色,又宛然三公之家法也。禹成,万松子也,实奉其兄兰谷处士禹暘,广州司训禹锡之命而来兹,归以予之言告于族人:俾列名兹谱者,恒守先人家法,内无残其骨肉,外无暴于乡人,则积善累仁深厚洋溢。安知数世之后,礼部池州不复出耶?苟或不尔,而徒藉之为虚文美观抑末矣。 时弘治丙辰春三月之吉 赐进士出身资善大夫南京户部尚书诏晋一品阶荣禄大夫前太常寺卿翰林院编修国史国子监祭酒兼经筵讲官姻末屏山郑纪撰末 以上摘自《度尾锦丘余氏族谱》 汾阳李氏谱序 吾邑汾阳李氏,实为唐之宗室也。神尧皇帝(注:李渊)第二十子江安王元祥,食邑姑苏,薨葬常熟诲隅山,其子孙遂为苏人,是安王则分封之始祖也。四传至秘书监万康公,避武氏难,逃于泉。历陇西开国公太常卿楚圭公,左武卫将军尚灵公,墓皆在泉。金吾大将军尚芬公,又以奉天定难功臣显于泉。是万康则入闽之始祖也。十五传至英川处士源祯公,五代间始由泉湖入居仙游汾山之阳,则汾阳之始祖也。 汾阳之谱,自神尧至哀宗二十一代,皆平行书之,惟叙帝系,及后妃亲王名氏,皆载在谱源者,固远在所略也。自安王至招讨置制宣慰使十四代,亦平行书之,而兼叙其勋爵生卒年月居葬子孙者,近当致详也。自英川至予姻友云岫贵儒君二十代,则横画为图,图列五行,每代一行,每图五代。每公每书其讳字行号,仕隐行迹,生寿卒葬于下,显者又别作小传于后。如英川至庭芝公,五代为一图,其时兄弟尚少,未立类例。至于隆公已公,亦五代为一图,而兄弟则众多,忠公遂分为德派上堂,义公又分为福派下堂。德派至保公,又分为德之荣派汾山埔,辅公又分为德之兆派新仓,故保之后为荣,辅之后为兆,其馀仍德派也。福派至友公,又分为福之庆派上洋,裘公又分为福之亿派西房,故友之后为庆,裘之后为亿,其馀仍福派也。至兴公又以福派分为霞流,旺公又分为龙藏,骥公又分为下汾阳,通州判官驭公又分为后潢、为下蔡。驎公又分为泮林,驹公又分为硎兜,驯公又分为南山,莲塘巡宰骅公,又分为耶湖,是以近而致其祥也。 旧谱正统末,厄於兵燹,此乃判官箧中绿本也,因而重修之,未有序,云岫来南都见嘱。予以李唐初创之祖,自姑苏而泉湖,而汾阳,迄今千有馀年,支分派别,不知其几。然以荣与兆二派子孙之相视虽似相远,等而上之,实忠公一体而分;庆与亿二派、霞流、耶湖诸房之相视,虽亦疏远,然等而上之,实义公一体而分,又自是等之,忠义二公出于英川,英川又出于安王,皆一体也。夫体一而派分,合情合理也。苏州李氏谱有曰:“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婚必告;少而孤,老者宁之;贫无归,富者收之。其不然,族人之所共诮也。”斯言也,可谓能以理御势矣。予敢诵之,以为李氏之百世子孙祝。 大明弘治丙辰(1496)春三月下浣 赐进士嘉议大夫南京太常寺卿、前翰林国史馆国子祭酒兼经筵讲官姻末屏山郑纪拜书 以上摘自仙游《汾阳李氏族谱》 十二月,郑纪调任南京户部侍郎。(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诏举将材,疏上武举事,目甚详,谓武举之科,将材所系,请创制以补阙典。今武举科条多采用之。庚申,边储告乏。户部咨取盐引开中。纪上言: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渭南、凉州一带,即古渭滨炖煌,世代不同,地土则一,实由军容债帅吞并膏腴,怯耕近塞耳。宜差官清理督种。数年之后,边储自足。若以见今缺乏,则江南寺观,田连阡陌,收其租税,量给斋粮,非惟裕边赈济之可资,抑且崇正辟邪之有渐。事下户部。(摘自郑纪《东园文集·附录·名公撰述》) 是年,郑纪在南京应邀作《重兴善世桥记》。 重兴善世桥记 留都之南门,曰“聚宝门”。门外有桥,曰“长安”,即古之“长干桥”也。长安之东稍南,有桥曰“重译”,即南朝东晋之“朱雀桥”也。其西稍南,曰“善世桥”,即南朝刘宋之跃马涧也。宋武讨贼,贼败马堕涧中人,谓之落马涧,又谓跃马涧。时未见以桥称,历宋武至今千有余岁,是桥不知造于何年。国初,徙建天界寺于涧桥之西南,扁其山门曰“善世法门”,桥始因之以名。或其时天界主僧,亦曾重修之。弘治丙辰,桥已倾圮,柳君智偶过而悯之,遂以兴复为己任。都城内外,乐善好施者,随力有差。于是,筮日兴作,坎地三丈余,得一小石碑,首刻曰“建造跃马涧桥一所”,中曰“庆元二年三月,知宫事赐紫吕志淳,副知宫程应泽”,并劝缘司库,石工姓名。柳君始知刘宋之初,只称以涧,赵宋之末,方造为桥,大喜,欲收二宋之成功。桥广八十尺,袤六十,下圈石为门,上砌石为路两旁翊以石栏,车马往来,如履平地。落祭之日,守备成国诸公,喜懋绩有成,请记其事。 予尝读王介甫题跃马涧诗云:小涧何年跃马蹄,白沙翠竹净无泥,石桥流水行人过,野路斜阳倦鸟啼。介甫仕仁宗之朝,至度宗庆元,几二百载。诗中己以小磵与石桥并称矣。昔吴城石头,是涧在其国门之左,行师振旅必经之地,其力岂不足以桥之也。且涧在平原,初无髙山峻岭,非桥则战败之马,安能堕于其中耶?由是观之,或宋武之时,已有是桥,非始于赵宋之庆元也明矣。然此岁月,久近亦不必深泥,但是桥在都城之要冲,倾圮已非一日,官僚经过者亦非一人,而柳君独能视民病涉如己病之,不惮勤劳,以成厥功。往来行人,无有不被其泽者,其亦可嘉矣夫。是为记。(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弘治十年丁巳(1497年) 郑纪六十五岁。正月,郊祀斋居,郑纪作诗,倪岳奉和二首,题曰《丁巳正月郊祀斋居和郑廷纲少司徒二首》。现摘录其中一首,诗曰:“长忆郊斋傍紫垣,禁城春色正氛氲。龙舆欲下千官肃,凤纛徐移万骑奔。银汉云收微有影,瑶台月转淡无痕。留都散局今叨窃,不及严趋向帝阍。” 春,郑纪伯兄郑介轩之子郑钦应贡到南京,借拜会郑纪之机,谓屏山家庙之建几二十年矣,不有以记其事,曷以垂训将来?于是,郑纪乃欣然作《屏山家庙记》以垂训子孙。(见于《屏山家庙记》) 屏山家庙记 郑之受姓,始于周宣王母弟友,分封荥阳,徙新郑,卒谥桓公者,天下诸郑之祖也。梁陈间,庄、露、淑三公,结庐南山,倡道于莆,时号南湖三先生者,莆阳诸郑之祖也。后淑公徙仙游之巩桥,又为仙游诸郑之祖。至秘书郎元瑜公,始迁于西乡屏山之阳,地名上郑,至今因之。是秘书公实吾屏山郑之祖也。 入国朝,有三秀公,生今赠嘉议大夫、南京户部右侍郎清泉居士暨谦斋,二人方在襁褓间,遂以躱户尺,籍应天,年三十六而卒。户外田园,多为他人有,所存者仅厅堂一所,露柱交梁如官厅然,盖时制所禁者,用是幸免。夫人陈氏孀携二孤以至成立,故终清泉兄弟之世,未能复旧。宣德正统间,先君子封翰林院检讨、累赠嘉议大夫、南京户部右侍郎松庵府君始大恢拓,田业屋宇,右于乡邑。旧之官厅,改造为祠堂,以奉先世神主。松庵幼时,清泉公携居宅柄别墅。正统末,宅柄居燹,又复屏山。谦斋之子,诏赐寿官直庵处士者,松庵从父弟也。天顺间,与其弟质庵,稽田作室,相为颉颃;纪在告中,每谈及家庭故事,曰:“汝祖清泉居士者,吾伯父也。吾父谦斋先逝,吾方六岁,未有知识。清泉自宅柄,恒日一至,耕耘失候,辄欲杖其僦业。垣墙牲畜,无不省阅,视吾兄弟,无异所生。清泉殁,汝父松庵,与吾出入相随,饮食相呼,户役差遣不相及,视吾父无异同胞。”言讫辄流涕。 成化初,松庵殁,纪乃与伯兄介轩,谋以官厅之祠奉始祖,暨应祧有服末尽者之祖,别立家庙于义聚堂之东。堂五间,中祀三秀、清泉、松庵,两旁各两间,以待松庵诸子若孙后来之昭穆也。又两旁亦各两间,为祭器衣服诸库,阶下深三丈余,阔十二丈,通覆以屋,为家众序立。前为露台,两旁植以荔子树。台下为沼,活水养鱼。沼外为大门,外亦植荔树,东西翊以两庑。后为影堂,肖像先世之神于板壁。横阔尽堂之两旁。中为穿亭,亭两旁为台,以植花果。经始于成化丁酉冬十月,落成于又明年己亥十有二月。割田五百亩以共祀事。 弘治丁巳春,介轩之子钦,应贡过南都,谓家庙之建几二十年矣,不有以记其事,曷以垂训将来?夫人道莫先于孝。孝者何?生事、丧、祭三者而已。然不能生事而能丧、祭,未之有也。盖人子之身,父母之遗体也。其耳目口鼻、四肢百骸,皆父母精神会合之中凝结而成者,喘息呼吸,气常相通。故古者,孝子于父母之在髙堂也,朝甘暮旨,以致其养,兄友弟恭,以乐其志。父母有怒,则下气怡色,左右承顺,务得其欢心而后已。但见父母,无有不是,而务尽子职之当为焉。父母既殁,则朝夕哭奠几筵,食时上食,而极哀痛之心。既葬而祔于家庙也,则每晨旦望之谒拜,岁时之祭荐,而极追慕之诚。夫父母不得长存,故哀奠以代甘旨;几筵不可长设,故祭荐以代哭奠。唯先有生事之孝,然后可以奉几筵;有哀奠,然后可以奉家庙。不然,龛数虽备,主椟虽设,亦虚文而已。近世人子,孩提之时,良心未丧,犹知父子之恩。及既婚娶之后,异姓相离,甘旨不必言也;争财夺产,兄弟仇敌,必执已之是而怼父母之非,使父母忿恨不释。以如是之子而哭奠,而祭荐,其心果在?于是乎,以父母之亲且如是,况祖宗之远乎?其父母之在几筵家庙,亦安之乎?故曰不能生事而能丧、祭,未之有也。然则人欲立家庙者,必自高堂之甘旨始,不幸而甘旨有所不逮,则眉苏氏谱亭记有云,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婚必告。少而孤,老者字之;贫而归,富者收之。其不然者,族人共诮责也。清泉、松庵之遗德,乃吾子孙之所以有今日者,苟能行之,亦父母殁后之甘旨也。因诵之,以为屏山子孙告。(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四月丁亥,礼科左给事中叶绅等陈修省八事:一御经筵。谓迩来经筵稀御,日讲不举,画工琴士承恩于便殿,教坊杂剧呈技于左右,此圣学所以少怠也。乞罢斥之,而亲近儒臣。一敏听断。谓迩来听断少,滞视朝,时晏鳌山观灯或彻晓不休,宫中燕享或竟日乃已,此圣政所以少倦也。乞撙节之而一遵初政。一禁传奉。谓太监李广以千户王英选用乳保为之传升,指挥以周王李恕仆隶厮役为之乞升官职,以致文武官多不由所司,而选名器之滥莫甚于此,乞行裁革。一黜异端。谓太监李广荧惑圣心,召集道流,以致黄白修炼之术,丹药符箓之伎,杂进并兴,伤风坏教,乞加黜罢。一息工役。谓行伍空于逃亡,强壮困于私役,万春等宫及公私第宅营造,殆无虚日,以致兵力凋耗,威武不扬,乞停其不急者,一遵祖训。谓高皇帝尝有旨:土田荒芜者,许民开垦,永蠲其税。顷有奸人将民田朦胧投献,以致利归于己,怨归于上,乞罪其首恶。一黜不职。谓尚书徐琼、童轩,少卿孙绳皆年老;尚书侯瓒、侍郎郑纪、太常卿崔志端、李温,少卿布自云、沈瑜,通政吴裕,太仆卿张贲皆不谨;通政陈琬、徐说,少卿赵竑皆奔竞;侍郎王宗彝、都御史刘瓛、张诰、张岫皆舆论不与;遂安伯陈韶擅役官军,广营私第;成山伯王镛私举将材,事迹败显;锦衣卫指挥王伫久病家居,虚縻廪禄,乞罢黜之。一去大奸。谓太监李广有大罪八:一诳陛下以烧炼之名,而进不经之药;二为皇太子立寄坛之名,而有暖疏之说;三拨置皇亲,希要恩宠;四盗引玉泉,经绕私第;五首辟幸门,大肆奸贪;六太常卿崔志端、真人王应礻奇皆称广为教主主人而广为传升官职,求赐玉带,要结邪人,玷辱名器;七畿甸百姓疲惫已极,乃假果户为名,侵夺土地,几至激变良民;八东南民力困竭亦甚,凡有输纳,巧取其利,以致远方之民倾荡家产。他如近而驸马贵戚事之如父,外而总兵镇守呼之为公。乞置之于法,以为后戒。时御史张缙等亦以为言。上曰:“御经筵,敏听断,息工役,朕已行矣!余姑置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二十四》) 弘治十年,太子年七岁,犹未出阁,绅(叶绅,字廷缙,吴江人。成化末进士,除户科给事中,改吏科,历礼科左给事中)请择讲官教谕。寻以修省,陈八事。斥中官李广,又劾尚书徐琼、童轩、侯瓒,侍郎郑纪、王宗彝,巡抚都御史刘瓛、张诰、张岫等二十人,乞赐罢斥。(摘自《明史·列传·卷六十八·叶绅》) 是年,郑纪应邀作《新河钞关浮桥记》。 新河钞关浮桥记 新河钞关,在皇城之西,大江之东,南而川广闽越,北而燕齐陕汴。凡货物之待价,商贾之射利,毕集于是。城中诸市,居者行者皆视之为盈虚。国朝,因其逐末之众,设榷征之。凡贾舟之来,必先报税,方许贸易,课额岁不下数百万。又虑物聚必讼,乃令南京户部岁简署属官以领其事。都台则以道史一员偕之,以参错其议,盖重之也。弘治丙辰,部署则主事王廷简,道则御史张时措,市法严明,物价平称,势豪不敢颛利,岁课不致亏额,官民两便之。往岁。关滨大江,时受冲啮,官厅将为江有视事者危之,每春水发生,江潮暴涨,则河流拍岸,舳舻充斥,榷木不能拘,两岸阔绝,人畜往来不得自达,民甚病焉。近请于朝,徙关入河内之半,去江颇远。厅堂垣宇,视旧尤为宏伟,而河流榷木仍之,民病犹存。廷简乃集贾客土人杂议之曰:“吾欲造舟为梁,横截于河,名曰浮桥,俾官可榷而民可渡,如何?”众心咸喜,阖助缗钱有差。廷简以谋时措,相与筹划所宜,遂召匠须材。渡河广若干尺,造舟若干艘,舟修三丈有畸,广居其一,阖若干艘,锻铁为鏁,縻于两岸中为交纽,以时启闭,而通税物。舟修中三之一,横施栈道,人畜往来,如履平地。河有潮汐,桥随之髙下,而渡者初不之觉昔之病者,今则便之桥甫落,廷简献绩于朝,而员外郎邹元吉来代,又于栈道两旁,翼以扶栏,尽舟所至,渡者又便之。乃以大功吿成,不可以无记述砻石,请文于予。 予以古人启闭从时,以济不通;城郭墙堑,以为闭门户,桥道以为启。周礼夏官司险,掌九州岛之图,以周知其山林川泽而达其道路。文王亲迎于渭,造舟为梁,是浮桥之从来,亦甚远矣。子产为政,于郑田有沟洫,庐井有伍,衣服有章,可谓能平其政矣。顾以溱洧之水,济以乘舆,孟子惠而小之。是桥梁所关亦甚大矣。今廷简诸君子以明进士筮仕留都关榷之事,特其小试,而能使国课有程,市官有法,又以余力成斯桥,其亦可谓知为政者也。桥成未踰年,视事者已两更易,继此不知其几,且不知能如今日之用心乎否?予不得不为斯桥虑也,故书之以贻后之人。(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是年,诏举将材。郑纪上疏谓以申明武学三法,开设武举之科,十年之后,才有可举之材。条陈武举,合行事,回甚详。事下兵部,以碍贵戚而不得行。(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弘治十一年戊午(1498年) 郑纪六十六岁。正月,以南京户部侍郎併□卿秩考满,诰赠封郑纪祖考、考皆为南京户部侍郎,祖妣、妣皆淑人。将□出京。(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三月初,郑纪进陈一本,为乞恩休仕事。奉旨,郑纪不准休致,着用心办事。初八日,又上一本,为乞恩恳求休致事。奉旨,郑纪已有旨,着用心办事,不必再陈。时同年在京者,余少师兼太子师刘希贤、太子太保周伯赏、户部侍郎李景和,三人与郑纪各作一席,有诗唱和,名曰“同年四会”。及归,便道登泰山,作十咏十辩,刻于石。(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四月二十九日,复仕。 五月初二日,郑纪上疏乞恩祭归,以前两本休致不准故也。(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九月六日,郑纪起程,十月至杭,旧门生请泛舟南湖。师生唱和,名曰“西湖文会”。 十月,南京科道官复论劾王越、屠滽、周经、徐琼、王宗彛、史琳、林鳯、李温、崔志端,掌通政司侍郎元守,直掌鸿胪寺侍郎贾斌,都御史钱钺、陈瑗、刘宪,太常少卿布自云,太仆寺卿宋琮,大理寺丞刘宪,光禄寺少卿赵竑,顺天府丞简琦,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太常寺卿吕㦂,通政徐说,少卿魏富,祭酒刘震,太常寺丞黄辅政交通不职,请斥之,俱不听。(摘自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九十三·中官考四》) 十一月十八日,郑纪抵家,謄黄焚告家□。次日,诣郑林拜扫,子姓毕从。礼毕,偏视坟域垣宇,山场果木,哀毁终日,少有崩颓。兴工修葺。自后,日一省视,抵暮乃归。(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一月底,郑纪应邀作《兴化郡守王公遗爱碑记》。 兴化郡守王公遗爱碑记 士大夫出为君用,皆欲泽被当时,名垂后世,然亦顾其所遭遇如何,不可必得也。世有抱设施经济之材,威雷霆,泽霖雨,而置其身于嵒坑棘梗之地,令之不行,禁之不止,虽家喻户晓,亦无如之何,是地之负人也。或有畏法向善之邦,家诗书,户礼教,而吏之以残墨庸陋之。夫民疲而故扰之,民羸而又猎之,虽良阜之家,未免去而流徙,起而为盗,是人之负地也。地负人者十一,人负地者十九。若太守王公之于莆,其庶几两无所负乎。公讳弼,字存敬,系贯阶封已备。周方伯梁石所撰墓表,不重出,此特推本其家世始末,为莆人道焉。公之祖南畊处士,以礼义倡宗族、立祠堂、置祭田、训子妇,耕读蚕绩,禁止奢纵,家门之内,若朝廷然。父和州判官,急流勇退,以养二亲,申明家训,视南畊尤谨。台人论士夫家法,必首王焉。公为童丱时,耳目所见,已拍拍满怀。及登进士,出宰溧水,不假刑威而吏畏民怀;召为刑部主事时,畿人有献民田于戚里者,上命公核。公讫威按版,田悉还民,廷议多之。弘治庚戌,莆郡守缺命,公来守,下车首以抑强扶弱、培植善类为务,仿古保甲法,里设正副以领编戸。乡有讼,先就其曲直,不服则直于官。遵时制,建学郡城中,礼孝友笃行之士刘子贤,于中选子弟,俾受其业,礼教大行,莆俗丕变。民间有孝子节妇,未得闻于朝,先榜其门庭以奖之。邻郡有水口驿,人少役多,镇藩欲割莆之编户助之,公曰:“吾郡二驿,民且不堪。”遂疏于朝,罢之。漳寇起,镇藩议征丁壮于莆,公又曰:“设丁壮者,为各守其土也。寇在漳,征于莆。寇在莆,则将谁征耶?”力陈不可,议乃止。丁巳春,公书绩于京。戊午秋还。十月,省参得疾归,遂不起,实是月二十四日也。是日阖城为之徙市,舂不相,巷不歌,吏民耆老,匍匐赴哭者,郡廷不能容。越月,讣至家,和州公遣其伯兄烜与其冢子坊来归其榇,郡民欲弗与,曰:“客死客塟,礼也。公去,如吾民之哀思何?”诸官僚折以大义,不得已,乃乞留衣冠以葬。烜、坊许之,乃制棺柩,纳衣冠于中,如公在殡时。卜地于前故守李公春之墓左,择日举柩往葬,阖城内外随辇叙哀者,缟素蔽野。既成坟,乃作亭于其南,立碑以表之,名曰“遗爱”。父老相率请文为记。予以天下事有似偶而非偶者。按莆郡志,国朝洪武十三年,开封有李公春者,守莆卒,士民卜地城南筱塘山之原,留衣冠藏焉,去今百一十年,墓复于墟者久矣。公往岁阅志得之,亲诣墓所,剪荆榛,立石以表之。自是莆民追慕如新。讵意才二三年间,公遂与之邻穴耶。因考李公政绩,修堰筑城,民多德之。然政尚宽平,未必如公之精明果毅,然遗爱之在民者,亦大略相似。夫事之偶与不偶,在天皆有成数,不必泥也。但公之生不负莆人,公之殁,莆人岂负公耶?遂书之以吿继公之守莆者。(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闰十一月戊子,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广西道监察御史张璠等各劾奏总制三边左都御史王越、吏部尚书屠滽、户部尚书周经、礼部尚书徐琼、刑部尚书白昂、兵部侍郎王宗彝、工部侍郎史琳、林凤、掌通政司事侍郎元守直、掌鸿胪寺事侍郎贾斌、巡抚都御史钱钺、陈瑗、刘瓛、太常寺卿李温、崔志端、少卿布自云、太仆寺卿宋琮、通政司参议姜清、大理寺丞刘宪、光禄寺少卿赵竑、顺天府丞蔺琦及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太常寺卿吕□、通政徐说、少卿魏富、祭酒刘震、太常寺丞黄辅政等皆不职,乞放令休致,以消物议,回天变。下吏部并兵科给事中王缜专劾王越之疏,覆奏请旨。上曰:“王越等二十四人前已有旨留用,并姜清、刘宪、赵竑、黄辅政等俱令仍旧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四十四》) 是年,郑纪写信给福建右参政庞泮(字元化,号石壁),希望重查福建各地在籍丁口,许其自首前日捏鬼之愆,改正文册,从实清查,后果如愿,闽人德之。 与庞大参 士君子之处世,有如闭户者,如缨冠者,时之所遇然耳。生归扫山中,休疏再上,固不宜于缨冠矣!然宋之大儒有言:“小民冤抑,势或可言,则为言于上,与之求直。”是君子之居乡,又不颛于闭户也。 窃以今闽人冤抑未有惨于军伍之一事。去岁,兵部勘合有逃军十分为率,清出三分之例,是盖剔废警惰,作新军政之术,非直谓不问久近逃亡,概以三分齐之也。迩者,郭绣衣按闽,欲立奇功,以徼显擢,故将十年里老加以必死之刑,或妇翁丁尽,则报其女子,名曰“女婿军”;或籍前军后,则考其谱图,名曰“同姓军”;或买绝军田产,则受争田之人首告,名曰“得业军”。朝煅夕炼,务足三分。用是,小氓只顾目前性命,不计日后祸胎,有将己子预作军身,父名签作长解者;有姪作军身,叔为长解者;有兄弟二三名迭为军解者,俱捏作鬼名,填批起解。计鬼军一名,军妻顾觅盘缠縻费。远卫用银六七十两,近不下三五十两,俱是该管里老鬻田卖子,以求一时之生。就中有出门而缢死者,有中途而病故者,有到卫而随逃者,批文未销而清勾已到郡邑矣!夫始欲苟延性命,则捏鬼为人。终而既登案籍,须要以人代鬼,岁往年续,循环不已。并里老之家丁户俱尽,而根株犹未息绝,此延、建、汀、漳诸府,长乐、闽清、沙、尤诸县,皆将椎牛结甲,以寻邓茂七之故习。幸而郭以病去,其几销寝。 呜呼!危哉!虽然郭之惨遍施于他邑,独未及于仙游。郭去,而应同知于莆、仙二县悉行郭公他郡之法,而加惨焉。且以父子、叔姪、兄弟迭为军解者,悉依鬼名造册赍缴。每日照名,偪打起解。道路乡村,哭声振响。以故,闻执事按莆,谓今日当道,唯执事可以闻此言;今日居家,唯生可以此言进,匍匐相率,踵生之门而哀诉焉。 生查国初编籍,仙游一县六十四图,六千四百余户,时抽充军役,计一千九百有奇,大约四分之中,一军而三民也。永乐、宣德以来,赋役重,併虎瘴交灾,人户消磨,十去八九。至正统、景泰间,只有一十二里。天顺间,又将外县流民附籍,增为一十四里。今合军民二籍,仅有一千四百户。若以国初一千九百余户之军,责备于今日,虽阖县人民尽解为军,尚少五百余户,况果如是,则一千四百之户,又能保得几年而不尽绝耶?生处闭户之时,而受缨冠之讬者,即不忍冤抑之民,无与求直图生耶。是以忘轻躁之罪,而取污贱之名,亦所不恤。唯执事其亮之。倘肯采纳一二,承天恩浩荡之后,许其自首前日捏鬼之愆,改正文册,从实清查,则非唯一邑之幸,实八闽之幸也。非惟一时之幸,实万世之幸也。临楮汗颜,不备。(摘自《东园文集·卷》) 编者按:据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吏纪二·府官年表》记载,与郑纪同一时期兴化府同知姓应者,惟有应元征而已。应元征,象山县人,由举人以延平府通判升兴化府同知。任职时间:弘治十一年戊午(1498年)到弘治十二年己未(1499年)。第二年,即被罢官。 庞泮(1450—1516年),字元化,号石壁,天台人。成化二十年(1484年)进士。弘治十一年(1498年),担任福建右参政。是年,郑纪作《与庞大参》书一封,请求重查仙游户籍丁口。十五年(1502年),调为河南右布政使。正德十一年(1516)病卒,终年六十七岁。 弘治十二年己未(1499年) 郑纪六十七岁。正月,郑纪重修家庙仪门两廊门柬,于麻阳坊垣桥池诸处,陶造祭器,岁时祭享燕乇内外。子妇各遵礼法,稽考咨尝,租薄定其出纳,轮流管掌纳粮办祭。又造御书阁于家庙之后,以奉累朝所颁诰□。又会三秀、清泉、松菴三世考妣神像于影堂,以为子孙瞻仰,俱有碑记。又作大隄于庙门之外,畜水养鱼,以共时祭。又筑“溪山一览楼”于庙左,以壮形胜,且备不虞。 三月乙丑,(朝廷)命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之子主忠为国子监生,从其请也。(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四十八》) 六月,林瀚由吏部左侍郎升为南京吏部尚书。赴任之际,李东阳作《题林吏部像二首》(摘自《怀麓堂诗后稿卷五》)、闵珪作《送林尚书赴南京吏部二首》(见于《闵庄懿公诗集卷三》)、王鏊作《送南京吏部尚书林先生序》(见于《震泽集·卷十二》送之。稍后,郑纪为其作《送太宰泉山公奏绩序》。 送太宰泉山林公奏绩序 公与予同领景泰癸酉乡荐。公登成化丙戌进士,历官翰林春坊二十余年。弘治庚戌,擢国子祭酒,寻以礼部侍郎掌国子监事,盖在国学几十年矣。上以人材所以辅君而出治也,国学育之,铨曹用之,苟所用非所育,宁无枉乎?乃移公吏部侍郎,与今致仕太子太傅尚书屠公、今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韩公,同主铨课,天下举人下第入监,每三年登进士,恒居新科之半。入选之时,公一一记其姓名材貌,与二公相品题云:某学行敦笃、某材气充赡、某节操刚方、某可掌风纪、某可司献纳、某可治繁、某可治简,因材授任,毫发不爽。未一年,得人之声,闻于中外。偶南京吏部缺尚书,上遂以公补之。履任以来,与少宰杨公相与正仪,刑端表率,南都百僚颙然孚仰,国家每有大事,必会集商榷,博采众论。公发一言,群僚莫不悦从,皆足培植基本,滋养元气,非但小小补塞其罅隙而已。故甫三载,而徳业益隆,声望日著。然古人三载考绩,首以敷言之试,终有车服之庸。公兹往其所以庸者,乃圣天子之殊恩;其所敷者,则皆人人之所愿闻也。近年以来,进士拜亲民之官,欲其重名器而立事功,固善矣。然超迁太速,民无实惠,宁不贾虚名于传舍乎。庙堂任老成之,人欲其稽天谋而考古徳,固善矣。然杂流入仕者,率多发秃囊空,民何堪焉。就中当有乘除变通之术,以济之否也。公家庭之学,受于先公之太守,传于司马之郎官。玉陛之前,自有对扬,幸以教我,将为赠言诸公道焉。(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七》,备注:林瀚(1434-1519年),字亨大,号泉山,福建闽县人。) 冬,郑纪倡建南湖书院告竣。郡守陈公效等为立牌匾,作银台玉署坊。(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大旱,郑纪率乡耆筑梁山之巅,斋祷之日,雨随霑霈,有祝文、诗歌,名曰《祈雨有应集》。(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第二次登临帽山,拜谒清源郡侯陈谠墓。 书清源郡侯家谱后 此宋清源郡侯陈公世谱也。公生南渡高宗绍兴四年甲寅,登孝宗隆兴元年进士,历兵部侍郎、敷文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宁宗嘉定元年戊辰致仕,累封清源郡侯,食邑一千一百户。卒嘉定十四年辛巳。又三年癸未,葬留坡山之麓。纪昔在翰林告中,曾同其裔孙、靖安司训机,展谒墓下。今弘治己未,复得登拜,因按谱图,追考岁月,公生先予三百年,致仕之年七十有五,退居田里之年十有四,卒之年八十有八。历官久,故政声誉望满朝廷;归田久,故题咏墨迹遍乡郡。屏山去留坡未四五里,故得两谒公墓而详公之岁月如此,因志之,以起陈氏子孙之善继,与后人之视今者云。(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一》) 上清理财赋四事 臣备员南京户部,节准户部咨为缺乏边储等事,除编印盐引文簿,陆续赍发各运司该边收候开中外,臣窃惟各边粮草缺乏已甚,盐法不通,商少报、中借拨,则天仓银两有限,穵运则近边,民力不堪。切思虏情狡伪,坐老我师,觇我主客,人马不支,旦夕粮草不继,即欲大举入冦,是乃彼以逸待劳之策,实为我剥床以肤之灾也。若不预先处置,未免临事仓皇。臣谨陈清理财赋四事,以备圣明裁处。 一曰广边屯。自古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故寓兵于农,因粮于敌,如赵充国屯田湟中,大获地利,卒破先零。且言自炖煌东至辽东一万一千五百余里,皆可乘塞列地而屯。诸葛亮伐魏,屯田渭滨,百姓按堵,军无私马。夫湟中在今陕西兰县,渭滨在今陕西渭南县,炖煌在今凉州,东至辽东,则宁夏、榆林、延绥、大同、宣府皆其一带之地,世代不同,地土则一,岂有可屯于古而不可屯于今耶?但近里膏腴之地,军容债帅,吞为己业;军士代耕,自收子粒,临边尽有可耕之地,又不能设法防御,畏怯往耕,却将近边耕民,迁入城堡,以防失机,动辄借拨穵运,烦渎圣听。又有遥度之论,则曰朔方风沙,易壅地亩,冦警出没,扰害农工。夫古今一地,岂今有风沙冦扰而古独无耶?况各布政司军屯尚且差官清理,纵清出多寡,卒难远致。若边屯一清,不过半年,坐享储积,岂可以差官小扰而失此大利乎?为今之计,合无选差有才识堂上官数员,分投领勅,前往各边,专督屯种。将近里熟田清出若干顷亩,离边积远可以用力开垦者,相兼配搭,先尽见在军余,每人给佃若干,余田招募各处无业小民,并行附近法司衙门,将问拟徒流凶犯,颇有身家者,发遣前来,俱给与牛具耔种,俾其兼配佃种,岁收耔粒,一半入官。募佃许其永为己业,囚佃听其限满而归,所耕去处,仍行会同镇巡总兵等官,督军嘹哨,设法防护,且守且耕。如今日耕此一方,则并力合作防守之人,亦聚一处。明日耕彼一方,亦然如是,则我众可以递耕,彼众不得我扰。数年之后,何患无赵充国之地利,诸葛亮之按堵也。 二曰征寺租。窃见南方各处寺院粮额,多至数千,租税不下数万。朝廷欲其领众,焚修保障国家。今边疆连年骚扰,不见少显分寸之功,是其无有而不足信也明矣。况近年以来,僧道争夺住持,尽将所有租税,投献势力之家,代其营为常住,不得升合。间有一二自收者,又多潜养私人,置立家计,焚修之事,耳不及闻。合无差官,各处清理,查其户,报丁粮,吊其递年租簿,扣其实收租税,内存若干,与其应当粮差,并籍报有名人众赍粮外,其余租税,悉征在官,依时变卖银两,造册解部,发边应用。候二三年间边储充实,再议区处。如此,则每年所入难以数计矣。 三曰折逋负。臣本部所属江南司府州县各项钱粮,浙江等布政司、应天等府,各年拖欠秋粮等米豆麦稻谷一百二十余万石、马草一百四十余万包,折粮绵布六千余疋、折粮苎布二十三万余疋。已上四项,大约可折银一百余万两,内除各年水旱灾伤减免,量除三分之一,尚该银七十万两多,是粮里包揽在身,一时难以追足,且本色运费倍于正粮,合无准令,依时折价,仍宽限三年,与其解京完纳,庶民困少苏而边储有济。 四曰清钞贯。本部该征江西、湖广、福建三布政司户口食盐并苏常二府税课等衙门,钱钞兼收,钞一千四百八十八万七千四十余贯。南京五城兵马司房钞并各宣课司大胜等关及各衙门户口食盐钞,共七百一十万八千三百余贯。芜湖、荆州二处抽分银,大约六万余两。上新河、九江二处钞关,大约每年折银三万余两。虽亦各有所用,较之今日京储边饷,实在所缓。及将南直隶各府州县并湖广、江西、福建等布政司备用户口食盐暂借三年,其钱钞兼收者,每一万贯折银二十两,其余钞每一万贯折银八两,并荆州、芜湖银两,俱解本部收库,听边取用。及遇米价中平,与米闲月兼支,以为官军俸粮,庶几边饷有所补助,京储不致阙乏。(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四》,备注:本疏是撰于郑纪在南京户部侍郎任上,故暂附于此。) 弘治十三年庚申(1500年) 郑纪六十八岁。二月一日,郑纪上疏,自陈就家休致,不肯不准。 七月戊戌,南京监察御史李裕中等以边患言六事:一愿近法祖宗夙兴视朝,使群臣知陛下有忧勤之心,四夷畏陛下有奋发之志。其退朝之余,引接宰执大臣,访以政治得失,从容论诘,毋惮烦劳。一谓总兵官陈锐未经战阵而京军亦未尝对敌,万一轻出,为患非小。乞将陈锐等留于边城以壮声势,其战守则择边方将卒用之。仍敕各边镇巡等官举堪为将官者,试其才能稍优,廪饩以俟,有功升用,其镇守官隐占精壮军余,悉令退出操备,仍将近日误事将官重寘刑典;官军死事者,厚加褒恤,以示劝惩。一谓佛老为害,我祖宗特以为传流已久,姑存而未革耳。今乃用之修设斋醮,殆无虚日。昔宋溺意斋醮祈穰,致有金人之祸。伏望以宋为鉴,移其所费以劳边军。一谓近来乞恩传升之官,倍加于昔。如尚宝司少卿祝祥以贵戚葭莩而改职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陈禄以内臣恩私而升官,臣等尝特论之,皆未施行,乞敕吏、兵二部备查文武官但由传升者,悉皆革去,若曰已往勿论,今后不许,是乃外迫公议,内惧忤旨,姑为宛转之说以欺人,非尽忠于陛下者也。一谓狭西、山西、河南、山东并直隶地方,民多勇壮,近因夫役科派颇致怨言,乞遣大臣巡视其地,罢黜府州县官之贪暴不职者,其夫役科派量为裁减,至如倒死马匹、拖欠粮草并人命疑似争讼久禁者,并蠲免释放以安民生。一谓灾异迭见,及胡虏入寇,皆庶官不职所致。如礼部尚书徐琼屡劾不退,大理寺少卿刘瓛夤缘留用,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奔竞嗜利,兵部侍郎黎福衰病不振,太监任良贪刻无厌,引惹边衅,将官王玺畏怯不进,失误军机,此皆不职之尤者也。乞将徐琼等放归田里,任良等明正典刑,使庶官知所激厉以趋事功。命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三》) 七月戊申,南京吏科等科给事中郎滋等以灾异言六事:一勤圣政。谓近来午朝不举,早朝或至太晏,虽圣驾退后省览章奏或无所妨,而郡臣回至衙门已及早餐,凡百公事未免停滞,其视初政,渐觉有异,伏望自今昧爽视朝,勤览章奏,时御便殿,召见大臣,询访治道。一罢斋醮。谓近来僧道所叨内帑之费,或滥玉带之赐,或光禄寺日用食卓数百,南京成造器皿十余万,取香数十万斤,皆为斋醮而设,乞移僧道之费以给军士,减斋醮之设以足边储。一革传奉。近年以来,幸门复开,如祝祥托姻贵戚之门而为尚宝司少卿,陈禄素无汗马之劳而任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自此之外,不可胜数,乞尽行革退。一简将材。乞敕兵部于各边主副参将一一从公推举,以胜其任。至于坐营把总等官,亦令拣选骁勇善战者。或主副参将有缺,就于其中推举,以革夤缘之弊。仍将大同延绥失机将官处以重罪,巡抚都御史张玉、洪汉严加发遣,以警其余。一重守御。近年以来,武备废弛,以致虏寇乘虚而入,乞召募军士,或招集报效之人,或拣选空闲人丁,送营操演,以备战守。仍令镇巡等官亲诣沿边踏勘何处口子可入,用石砌塞;何处平漫可通,削成墙壁;何营力弱,添兵防备;何处冲要,置立营堡,因地设伏,相机剿杀。一黜不职。谓令灾异迭见,策免大臣之典所宜举行。如大理寺少卿刘瓛、巡抚大同废弛边备兵部侍郎王宗彝不协人望,南京工部尚书萧祯年老久病,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去任旷职,皆宜罢归田里以消灾异。命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三》) 七月丙子,南京给事中郎滋等劾奏兵部左侍郎王宗彝、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不职;南京监察御史李裕中等亦劾纪奔竞无耻。吏部并以为请上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四》) 秋,郑纪作《赠都宪陈公巡抚延绥序》,文中略述其军事观点。 九月二十四日,郑纪起程赴任。 十月乙酉,南京监察御史陈顺劾奏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屡经弹劾,久妨贤路,乞罢归田里。不允。(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一》) 十一月十八日,郑纪复仕。 是年,郑纪向朝廷进《奏行水兑以充京储疏》,后得奏奉圣旨,准为定例。于是,南京户部遵行,军民称便。(事见《东园文集·卷三》,该疏已佚) 是年,知府陈效为通政使前翰林院检讨郑纪立银台坊、玉署坊,址在县南。 《赠都宪陈公巡抚延绥序》:弘治庚申秋,延绥缺巡抚,天官卿以南京大鸿胪陈公本仁名请上,简公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勑便宜行事,其权任可谓专且重矣。按图志:陜城之北为延安,为绥德,延绥之北为榆林城,榆林乃巡抚行台,整勑兵备之所,太监、总兵、参将、游击官军咸在已,北则沙漠矣。先此,北寇内侵,我师失律。近之警报又急,于前命下,人多危之。公独曰:“君子生世,当为国家分忧,岂可以地方多故为虑耶?”遂促装上道。南都公卿,阖席饯于都门之外,复有诗歌以壮行色。退予为序。 予以古之将相,初无定位,后世文武分为两途,国朝以都宪巡抚而总督军务,则合文武而为一矣。然兵法因地而施,长江大河,战必以舟;髙山峻岭,战必以马;平原旷野,战必以车,此古今不易之通论也。近世征战之法,率用马步,操江船只,亦备名数,而车战之法,则寥寥焉。愚意山陜地方,高峻者多,而平旷之处,亦在在有之。髙峻则马,平旷则车。马但便冲突而已,车则行载甲兵,止环营寨,上可施弩刀,下可芘士卒,其利甚博。昔卫青破匈奴以武刚车,公孙贺以轻车出云中,田豫以员阵车平代,都是山陜用车之明验也。况车有大小,大者施于平旷,小者与马并行髙峻。彼胡骑蹂践而来,遇车上之刀戟弓弩,必不复能进,而吾之将士亦有所依附而不寒心,不知此法可行于今日否也。虽然,此特兵车之盛而已。苟观容债帅,左右纵横,粮饷恣其扣除,资装极其诛,剥丁力听其占役,官旗士卒,垂首丧气,虽有坚甲利兵,将安用之?此则巡抚合文武为一之权,受朝廷既重且专之责,他人不得而与焉。公以江西文献之族,生长边辕,起家进士,昔居谏垣,謇謇谔谔,文事武备兼收并蓄。今日之行,岂但泰然不以为虑己耶?圣天子可无西顾,边民可无内徙,士卒可无前日之患者,端有望矣。是为序。(摘自《东园文集·卷七》) 弘治十四年辛酉(1501年) 郑纪六十九岁。郑纪掌礼部事。三月二日,郑纪复自陈休致,奉旨,又不准。掌本部印。 三月庚申,礼科都给事中甯举、监察御史石玠等各劾奏南京刑部尚书翟瑄、南京侍郎郑纪、金泽、高铨,工部侍郎李鐩、太常寺卿李温,太仆寺卿吴格,南京右通政徐说,巡抚都御史彭礼、郑龄、钱钺,布政使李韶、陈禾□彧,参政马自然、王传,参议张谟、车明理,按察使罗安、副使罗昕、刘绅、佥事茆钦、沈清、郑轼、孟准、富玹、董宁、刘芳等俱不职,请黜罢以弭灾变。吏部覆奏,请如科道言。上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七十二》) 五月乙亥,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南京刑部右侍郎金泽、巡抚南直隶左副都御史彭礼、巡抚河南右副都御史郑龄各乞致仕,不允。(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七十四》) 六月己亥,南京监察御史陈熙等复劾奏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太常寺卿李温、南京右通政徐说请赐罢黜,命仍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七十五》) 是年,郑纪建玉音楼以奉本部年奉勅谕,并作上梁文及记,南都公卿有诗,碑立楼下。 是年,御史陆偁为郑纪立大司成、少司徒坊,址在东门内。 是年,郑纪作《青龙桥又记》。 郑纪又记:凡物之有显晦,时之遇与不遇也。按是桥为陈崇清所造。崇清生绍兴甲寅,去予生二百年;嘉定戊辰致仕,十年之间,连成石马与此二桥,去余仅二百二十年间;其废,盖在永乐之初,去余未三十年也。天顺末,邑之父老谋欲复兴,顾无托者,适余由翰林检讨赐告入山,阅辞见委。始事于成化初年乙酉,收功于明年丙戌。以在告名曰“卧龙”,工程次第,悉载旧碑。 成化末,余起告中。未数年,桥之北岸,为横流冲啮。圮而修,修而复圮。余乞恩归扫,吾郡太守陈公效、二守谈公经、节推罗公凤,枉顾山中,经见圮迹,相与咨嗟久之,乃以仙民原劝助宁海桥财谷移供工役。时予方起扫中,又顾无可托者,会本府知幕何公滔,公出还任。以其尝署邑治,桥圮,民素子来檄其成功。相啮处,增迭圈门若干,以疏水势;又甃石为堤,长十八丈,高八丈,以俾形势之低薄,而桥之固完,视成化初年,又有加焉。以在邑治之东,改其名曰“青龙”,应方宿也。 夫宋之嘉定桥一显,崇清致仕时也,至永乐初则少晦矣!成化丙戌又一显,予得告时也,弘治之初又少晦矣!今日又一大显,予之归扫、陈之枉顾、何之还任时也。夫时遇则显,不遇则晦,天下之事,莫不皆然。唯君子处之有道,则显可终而时无不遇矣!岂独一桥云乎哉?是为记。宏治辛丑四月既望立。(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编者按:因弘治年号没有辛丑年,而黄澜于弘治十一年作《青龙桥记》,故郑纪之记,应与黄记同年,或者稍迟。若“辛”字对的话,则为酉年。 弘治十五年壬戌(1502年) 郑纪七十岁。正月,郑纪以七十岁例该致仕,自陈一本,未报。(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二月壬戌,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乞致仕,不允。命巡抚贵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汪奎致仕,以给事中张文、监察御史叶永秀劾其非抚驭才也。(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八十四》) 三月初一日,郑纪幼子郑主容下殇。初三日,郑纪又闻长子主一凶讣,痛哭几绝,移病在家。又陈一本,有“三日之内,连哭二子,五内分崩,七情丧乱,奄奄视息,命在旦夕”之语,以奉旨勉留。(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五月间,郑纪复陈一本,又不准,不得已出发章管事,然归志已洁然已矣。(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八月乙巳,先是诏两京府部各举将才,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因疏请设武举科,中外以三年一次,乡试徵聘名儒以司考较。初场试以《武经》《百将传》《诸家兵法》,试其论策七篇。次场试以古今阵势、兵车、名物,俾其画图,贴说各驻制度行使之法,俱糊名易书,定为三等。末场则于教场试其弓马枪刀,以观其勇力,择日揭晓,以上二等送会试,下等者发原卫,肄业者照原袭品级递降,其公侯伯之子则许径入会试。会试之法,亦如之。下等送在京武学肄业,上、中二等请于内院设教场,圣驾临御幄,文武大臣分侍,先试以弓马,次及阵势,拔三人为一甲,即令袭其祖父官爵,二甲、三甲者为冠带舍人,给以应得俸粮,分各边随总兵官听用,一岁更一边,诸边历遍,又经战一二次,保送袭职,则人人自奋,将材不必举荐而可得矣!事下兵部,议以武举已有举行之典,亦足激励人心,不必轻易纷更,但当申饬所司耳。 上曰:“自今有堪应试举者,务留心搜访,从公可试,毋视为故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九十》) 十月丁巳,吏部覆奏户科给事中蔚春所陈欲通查大臣之被劾及推荐者,前后有被劾十一次者都御史洪钟、太常寺卿李温,十次者侍郎郑纪,九次者通政江清、徐说,八次者尚书王宗彝、都御史史琳,七次者都御史彭礼、太常寺卿崔志端,六次者侍郎张达,四次者尚书侣钟;有论荐至十一次者侍郎许进,十次者尚书周经,四次者都御史马中锡,进退惟命。上曰:“徐说已致仕矣!其余姑置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九十二》) 是年,京师直隶大旱,民多死徙,因设法,令官军月给,就水次交兑。凡三月,积出余米二十余万石充赈,先发后闻。时全活甚众。 奏设武举以培养将材疏 臣近于本年某月日,准本部咨,准南京兵部咨。该本部题为陈言边务等事,内开保国公朱晖奏要,举保将材,通行南京五府六部等衙门。自文书到日为始,俱限两个月以里,各举所知二三人具奏,立簿记注,陆续推用等因。到部备咨到臣。 窃惟天下之事,有救急于一时者,有预备于异日者,屯兵积粮,设险招募,此救急于一时也。培养将材,训练军马,此预备于异日也。兹者额森小丑,屡犯边尘,朝廷已命大将督领大兵,又遣重臣整饬兵备,屯聚踰年,彼若不闻,偶因水草不给,暂归巢穴,以待再举,初非畏怯而远遁,此无他,用兵之道,先声而后实。今之将官,先声何在?无怪其然也。臣愚则谓天之生材,未有不养而成者。今两京武学,外卫军生,争习举业,以窃科名。韬略弓马,邈不相识。兵部季考,虽有赏罚而无进退,不过视为虚文。故有应荐而来,率皆不养之士,其志智胆气,去见在膏粱乳臭之徒,宁几何耶?昔唐设武科,开元一举而得裴端复,天宝再举而得郭子仪。宋行武举,景德一科而高志宁出,天圣一举而令狐挺出。于时,禄山回纥,搔动中外,子仪单骑扬兵,唐室再造。元昊称帝,智髙逆谋,志宁请兵覆其巢,挺教狄青捣其虚,两朝神鼎,震而复定之。数子之力,诚不诬也。今国朝已立武学,但武举未设。夫有武学而不设武举,欲人之习武艺,是犹有儒学不设乡试,欲人之穷经也难矣。臣愚以为今日之计,必须依仿唐宋故事,开设武举之科,以策论定去取,以弓马定高下。凡在京并外卫指挥、千百户,袭替儿男,军民舍余人等,有志武艺者,俱许三年一次乡试,悉如民生应试者例。征聘名儒,以司考较。初场则以《武经》《百将传》,并诸家兵法,试其论策而观其韬略智识、该博断制之材。次场则试以古今阵势兵器,车舟名物,俾其图画贴说,各注制度行使之法而观其布置运用、变化开合之妙,俱糊名易书,定为上中下三等。末场则于教场中,试其弓马鎗刀铇铳,以观引众致远,斩将夺旗之勇。京闱则钦命总兵官二员,会同兵部官、巡按京畿御史,并选委各营把总公正官员;省闱则巡按御史会同都布按三司,五更试起,日晡而罢。当日公定优劣,亦分为上中下三等,随即密封送入试院,与考试官分配等第,论策弓马阵法俱优者,列为上等;论策颇优而弓马稍次者,列于中等之前;弓马颇优而论策不及者,列于中等之后;论策弓马俱不及者,退在下等,照例择日揭晓。上中二等,送该部引奏会试,下等者发回原卫肄业,以俟后科。三科不中者,照依原袭等级递降,带俸差操。其公侯伯应袭子孙,免其乡试,径送会试,俱如春闱事例。兵部奏请命官,初中二场,策论阵图,分别等第与乡试一般。末场则兵部请钦命京营总兵官、五府掌府事并科道掌印等官,于大较场中考试,务尽一日之力,俾弓马阵势各得以尽其材。等第揭晓,俱照前例,下等先发在京武学肄业,三科不中,止照原袭带俸差操,不与管事。上中二等,兵部奏请于内苑闲旷去处,设立教场,礼部预定仪注,请圣驾亲临御幄。先试弓马,次及阵势,如周礼,春教振旅,夏教茇舍,王执路鼓,诸侯执贲鼓,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汉文帝躬着戎服,亲御鞍马,与良家材官驰射上林,讲习战陈。宋太祖御讲武殿,亲试禁兵,刻木为箭,镞以木绵,两两相射,以分等级。我太祖髙皇帝,经理淮甸,亲阅将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吾故择汝等练之。”今陛下亲阅武举,非惟远稽古制,近法祖宗,而片时之顷,英雄毕集,而将兵、将将之术,亦得以兼收于渊臆矣。试罢,就于会试上等之中,参以御试名次,拔出三人,以居一甲,其余照依原定次数,分为二甲,亦用黄榜张挂。一甲原应袭者,即袭其祖父官爵;原无官者,定与见任应袭武职。二甲、三甲者,只作冠带舍人名目,俱给本等禄米,并随身口粮,分送各边,跟随总兵官杀贼,一年更换一边,各边历遍。又曾经战一二次,镇巡总兵官具奏,巡按御史核实,方许起送该部查审明白,就以原袭并应得官爵到任管事。如此,则将武弁人人自奋,非徒有志者不肯甘居人下,无志者亦欲保其父祖官爵;非徒袭替者得其科甲之荣,而带俸者亦有进身之阶。愚钝者变为智谋,软弱者变为骁勇。边务夷情,日见精熟;膂力胆气,日见粗豪。不十年间,虎豹豼貅之士,聚集京师,顶背相望,惟陛下随材任使,可为干城,可为腹心。我国家亿万年之业,将安于泰山,区区小丑,岂足以烦圣虑也哉?如此,则臣今日虽不妄荐一人,而十年之后,人材众多,当不乏任使矣。不然,年年岁岁,临饥揠苗,遇渴掘井,满其所得,不过枯朽污浊之物,不足以救饥渴,岂不为小丑群聚非笑乎?臣疏远凡庸,过忧大计,然累本自陈,不蒙俞允;尸位苟禄,于心何安?是以偶有所见,不忍不陈。傥蒙采录,则今乞骸林下,死亦瞑目。 伏望皇上普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勿谓祖宗未有旧制,后世不可更张。昔有周盛时,周公谨厥始君,陈和厥中,毕公成厥终。未及百年,世道三变,亦未尝拘于文武旧制之有无也。盖国无人则虚。臣久处南都,在京将帅,固不深知,然率非习学经战之士,一有召遣,四顾无人,其虚甚矣。苟不趂今为之预养,向后子孙承袭,不过依旧,非惟朝廷不得真材任用,而武臣亦非保守世禄之远图也。如蒙乞勅廷臣会议,将臣所奏,斟酌去取,立为定制,勿谓旷世盛典,因臣而行,垂死之年,别有希望,不过念太祖、太宗创业之艰难,圣子神孙守成之不易,故不知避忌,妄献刍荛。惟陛下亮其狂而察其志,毅然举行,不胜幸甚!(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四》) 寿东园郑公七十序 山受土而高也,水受之而倾,求沟浍其间,不可得也。海受水而深也,土受之而澄,求丘陵其间,亦不可得也。况望昂具瞻,汇众流以高以深以与天地相悠久者哉?故受有所至而居有所宜。人天地之受也,其胎殰婴札受之未至也。其生鲜慧,其境俱逆,其居之未宜也,则恶在于寿耶? 南京户部侍郎仙溪郑公东园,轩特峻爽,在翰林与晦庵、少傅、东白学士、吾乡井庵御史、翠渠布政、未轩佥事以经济相许,与公搜奇剔怪,铿发金石而深博酝藉,益探以有。既家食,循《义门家规》《蓝田乡约》以自见治生养树之术,翕辟纾缩,族是用裕。起,初官超拜浙江提学副使、国子祭酒,改南京通政,有今官。闳达宣朗,遇事时出新意,才高物忌,连疏引归,上倚注弥渥。今年寿七十,精强难老,无异昔时。公子婿陈君在克丐文为寿。 俊尝疑仙溪山水之秀毓英钟,淑世宜有人,而公生百年希阔之会。郑世宦门,衣缨中落,而公岿然以起,山川之气,诗礼庞厚之泽之所均萃,公将无得而辞者矣!而又树植以隆基,藻绘以杰词,居高滀深,章宠而优裕者,完至筋骨不殊,子孙满膝下,人世间一咈意,山林廊庙,若进若退,公奚处而不宜?如冈如川之寿,公亦奚靳而不跻其极哉?俊贫病先老,百不自谋,视公如在天上。莆完福亦鲜如公者,受者弗专而居者未易尽宜,公独不可自贺欤?(摘自林俊《见素集·卷二》) 弘治十六年癸亥(1503年) 郑纪七十一岁。正月,郑纪又移病在家,期至三个月,以久病恳辞。不意,是年轮该本部齐奉万寿表文,不得已勉强齐去。 七月初三日,贺礼毕。郑纪遂于初六日自陈一本,乞恩休致事,奉旨郑纪不准休致,着用心办事。十八日,又陈一本,为乞恩恳求休致事,奉旨郑纪己有旨勉留,着用心办事。 七月丁丑,试监察御史程材劾奏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累被弹劾,恬无愧耻;狭西右布政陈孜老不知退,请俱赐罢斥。时纪等亦自乞致仕。命俱留治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 八月二十四日,郑纪到南京,又移病不出。 十月十六日,郑纪复陈一本,为乞恩保全晚节事,又奉旨郑纪己有前旨不准休致,郑纪犹坚卧不出。 是年,郑纪向朝廷《奏革制外滥支官粮疏》。 奏革制外滥支官粮疏 窃惟南京乃根本重地,不可以不培植,而培植莫急于京储。臣因见近日京储,费出无经,钱粮存积有限,札令四川清吏司,卷查本部每年坐派浙江等处,起运南京仓粮一百二十七万余石。南京旧额,官军岁支粮米一百二十余万,其中一十万石系三个月水兑所积者,实支派运粮米一百一十余万,量入为出,故有七年之积。近因各该衙门,奏将送船余下一万一千七百三十四名,每名月支米一石,差拨装运之时,又支行粮。司礼监内官监神帛堂、内织染局、兵仗局各色名匠,共五千七百四十九名,旧例只免户内差役,不曾食粮,今每名月支米三斗。太医院医士医生一百四十六名。医士有家小者,每名月支米七斗,无家小者月支米五斗。医生有家小者每名月支米四斗。无家小者月支米三斗。宝钞提举司纸钞匠二百八十一名每名,月支米五斗。光禄寺太常寺厨役共九百五十名,旧例有家小者月支米六斗,无家小者月支米三斗,各各添支二斗。及投充新军四千九百二十名,每名月支米一石,每岁共添支粮米二十二万六千一百七十余石,并旧额官军,该支俸月等粮,大约一百五千万余石。况值连年各处灾伤,原派起运粮米拖欠数,多所入不足以供所出。见今各仓,实在粮米,除本年闰四月坐放外,自弘治十一年起至弘治十五年止,只有三百一十七万二千余石,仅勾二年有余支放,且江西布政司弘治十六年,该起运南京仓粮四十七万余石并湖广二布政司见催旧欠粮米,虽已奏准折银,至今尚未解到。后来京储愈见缺乏,已经本部尚书王轼奏要,今后会计南京粮储量,加增添户部覆题,会计钱粮已有定数,势难损彼益此。是盖通融天下之大势,诚为至论,除遵奉外,然坐派既不得加增,虚耗又不为撙节,诚恐年复一年仓粮消耗殆尽,根本之地,良可忧也。其投充新军,既已入伍,虽岁费粮米将及六万石,固难更改,其送船军余,旧例每船二十名,差拨之时,余丁每名月支行粮三斗,听守半年者,每名该一石八斗;短差两月者,每名该六斗。行之已久,并无废事。今则俱照马船粮船事例,每月支米一石,差拨之时,又支行粮,诚为重迭滥费。况今各卫补造快船已完,亦有一年轮差不及一次者,夫以空闲之人,虚耗京储之积,不为撙节可乎?查得南京朝阳等门,守门余丁,各仓修仓,余丁俱系每月支米三斗,其送船余丁,合无每船照旧名数,比照守门修仓事例,不拘在家差拨,每月俱支米三斗,及照各色名匠,俱系上元、江宁二县徭役,况做工之日,工部又给工价,并医士医生、纸钞匠厨役等项,新添粮米,俱旧例所无者,一并革去。庶使仓粮不致滥费,祖宗根本得以培植。缘系撙节京储,培植国本事理,未敢擅便,拟合具奏。如蒙乞勅该部,从长计议,将前项新添送船余丁粮米并民匠人等旧例原无而新近奏计者,及厨役旧有经减省而后奏复者,通行革去,则七年之积,不久可复,根本之固,千万世如一日也。 弘治十七年甲子(1504年) 郑纪七十二岁。正月甲申,监察御史萧柯、牟道各劾奏户部尚书侣钟、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不职,乞令致仕;谓南京户部尚书王轼、致仕户部右侍郎许进并有人望,乞行取供职。上命姑置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七》) 三月,郑纪为本部尚书献绩,吏部咨先生扶病管事,不得已赴部。 四月十八日,郑纪又上疏,情词愈切。旨郑纪屡求休致,情词恳切,升本部尚书致仕,给驿还乡。报至,先生喜形于色,不待咨文,即日将印咨送南京吏部委官署掌,从容治装以归,因自号曰“归乐翁”。郑纪是年独掌部事。 闰四月庚午,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陈《救荒二事》:一先年令兑粮免其竹蓆驮脚之费,每石加耗三斗,但令每年三阅月而止,恐其腐而难支也。今所积不多,必无前患,宜再行三月,则岁得米二十余万石矣。一各角□羊到粮米蹔拨河滨,就近给散,积出脚耗作正支放。户部覆奏,从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十一》) 随后不久,郑纪再上《便宜设法,急救饥荒疏》,为百姓代言。 便宜设法,急救饥荒疏 臣窃惟南京根本重地,连年水旱,军民缺食。去冬今春,流移饿死不可胜数。今年麦苗又为本年三月初间大雪损伤,若不预为设法区处,诚恐日后愈难支持。据本部委官云南清吏司郎中邓琛呈奉本部札,付为赈济灾伤军民事,除遵依外,照得近年本部侍郎郑纪,奏行水兑事例,免其竹席驮脚之费,每石加耗三斗,军民两便,甚良法也。但彼时各仓粮米,积有六七年之上,以故每年只行三个月而止。今仓粮不勾三年支给,合无自本年闰四月起至九月止,俱行水兑,余月判仓,每年可积余米二十余万石,可以济今而预后。待他年仓粮再有六七年之积,照旧只行三个月等因到部,又据本部委官郎中贾璇呈奉札,付坐放应天等卫、六合等县,四月、闰四月,军民丁口共该少欠米十万石,呈乞早赐措处,以救饥荒等因。行间又该本司案呈。据南京旗手等卫指挥、千百户等官张翰等,呈称各卫所官员俸粮原有事例,每年四月分折绢,八月分折布。除遵依外,今照南京地方,连年水旱,田禾无收,米价高贵,军民缺食艰难,不能过活。如蒙准呈,乞为怜悯,分豁将四月分俸粮,暂且关支本色,至五月照旧住支折绢等因,到司案呈到部。 臣等查得南京军仓粮米为因各处灾伤,该征粮米运到者少,拖欠者多。每年官军该支粮米一百三十万石有余。近年以来,加以南京太医院医士、宝钞提举司钞匠及投充军人并送船余丁行粮等项,共该每岁添支米二十万石有余,各仓粮委实只是勾二年之上支给,及查得臣先年奏准每年水兑三个月,每米一石,脚耗米三斗,见今在仓粮米三百四十万余石,俱系水兑积出余米之数。见在,仓粮既无陈腐之虞,官攒又无守支之苦,且郎中邓琛呈称每年要添水兑三个月,不过推广旧例,以便民情而增国计,似为有理。及据委官郎中贾璇呈称江北少欠赈济十万石。缘查京仓军储,实难动支,亦所离江北窵远,暂将各处运到粮米,略仿水兑事体,免其¨竹筛晒,每石折准脚耗三斗,留彼河下,以近就近,给散饥民,实为便益。欲待奏请定夺,不无缓不及事,合行一面暂拨各纳仓米,就彼河下给散,积出脚耗,就令作正支放,勾数即止。其南京各卫所指挥、千百户等官呈,要将弘治十七年四月分俸粮,暂与关支本色,待至五月二麦成熟,照旧折支绢疋,亦乃权宜救荒事理。已经南京守备等官会议,不为常例,欲候奏请明降,诚恐有误放期,除行南京旗手等卫所造册,将各官本年四月分俸粮暂支本色,至五月折支绢疋,下年照旧施行去后,缘系加添水兑拨粮赈济,并分豁官员俸粮事理,具本专差办事官某赍捧奏闻。(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四》) 闰四月丙戌,监察御史饶榶等以灾异上言:两京文武大臣有久漏国法致伤天和者,如英国公张懋卖营卒,歇役送,梓宫宴饮;武定侯郭良立心欠端,处事偏执;武靖伯赵承庆侵夺民利,协同漕运参将都指挥佥事张洪贪污奔竞;总督备倭都指挥使王宁、分守通州署都指挥佥事胡震不由众推,难免物议;户部尚书佀钟屡经弹劾,久宜点罢;掌太常寺事礼部尚书崔志端秽行彰闻,难典祀事;礼部左侍郎王华暮夜受金而自首,朝廷遣告而乞归;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物议不容,益肆刚愎;巡抚狭西右副都御史周李麟贪恣奔竞,有失宪体。伏望皇上洞察情伪,或罢归田里,或革去见任。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十一》) 六月己亥,礼科都给事中李禄等劾奏英国公张懋、武定侯郭良、武靖伯赵承庆、协守漕运都指挥张洪、礼部右侍郎王华、南京户部左侍郎郑纪、巡抚狭西右副都御史周季麟、掌太常寺事礼部尚书崔志端及前此被劾待报未退四川右布政使等官熊佑等二十人各不职,乞通行罢黜;监察御史饶榶等亦尝以为言。吏部、兵部各覆奏谓:尚书侣钟已准致仕,其余请自上裁。命俱存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二》) 七月丙申,南京礼科给事中徐蕃等劾奏南京提督操江、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陈璚、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南京刑部左侍郎张抚不职,并乞罢黜。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四》) 七月己酉,南京监察御史姚学礼等劾奏礼部尚书张昇、掌太常寺事礼部尚书崔志端、提督军务右都御史史琳、兵部左侍郎熊翀、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及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吴纪、湖广按察司副使张琏、四川丁忧佥事姜麟、广东副使刘伟、广西佥事蔡炼皆不职,累经弹劾,乞各罢遣。吏部覆奏谓:参政吴纪等尝被劾查勘未报,其尚书张昇等去留请自上裁。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四》) 八月壬戌,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上《致仕第十九疏》,命升本部尚书致仕,给驿还乡。(参考《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五》) 郑纪致仕时,林瀚作《分得海字送大司徒郑公还仙游》诗一首(见于《石仓历代诗选》卷四百九》),诗曰:木叶鼓霜风,寒声秋几倍。故人忽南归,握手情何蔼。珍重拜殊恩,桑梓增光彩。南度分水关,乡音老无改。八面壶公山,青青久相待。月明远驰思,离愁浩于海。;罗钦顺作《送少司徒郑公进尚书致仕还闽,分韵得水字》(见于《整庵存稿卷十六》,诗曰:早年献策明天子,笔底珠玑烂盈纸。便随群彦集瀛洲,还以三长参国史。彩凤聊依垣竹鸣,白驹不为场苗止。坐慙薄技奉周旋,归把遗经究终始。瓮牖前头翠色多,棹歌声外清流驶。李渤方怀少室居,谢安又向东山起。三秋宪节凛冰霜,六馆春风散桃李。已觉忧勤发渐疏,未论冷热官频徙。分务功高计省堂,赐归恩重尚书履。出处孤踨自不群,卷舒妙道谁能揆?巢父真成一段奇,仲翁宁擅西都美。请看龙江出祖时,送行车马如流水。 是年,郑纪成功告老回仙,暂住于南湖书院,后造湖船而作《湖船记》一篇。 致仕第十九疏 臣窃惟士君子立身天地间,惟礼与法二者而已。礼法既亡,名节安在,臣考诸古礼国法,凡在官者年至七十,俱许致仕,唯老成重望为国家之柱石者不拘。臣今已过致仕之年,尚从旅进之列,时论不容,中心有愧。在礼固不可留,论法亦所当去。礼不可留而留,法所当去,不去,是迷贪位固禄之心,而忘弃礼灭法之耻。臣自少荷蒙朝廷作养之恩,至于今日,岂忍若是耶? 近因久病,暂出管事,神衰气倦,头晕目昏,己身不能自存,部事有何补益?乞休十有八章,无由一奉俞允。或者谓臣有心求去,何必待报而行?臣恐非大臣出处之义,隐忍依违,进退狼狈。今病势益增,死亡无日,不得已将本部印信,咨送南京吏部,委官署掌,买舟卜程,以待休命。臣又照得成化间学士钱溥与臣同是经筵讲官,侍郎方满三年,即准致仕,臣官三品已十年矣!尚书侣钟与臣同是户部堂上,年未七十,亦准致仕,臣年七十又加二矣!伏望皇上大施恩典,一视同仁,乞勅吏部查照前例,容勅臣退归田里,庶官无尸位素餐之讥,人免钟鸣漏尽之诮,不惟臣一身之幸,实天下士风之幸也。(摘自《东园文集·卷四》) 送大司徒东园先生致仕诗序 富贵功名,外物也。自其不得者而观之,未有不以得之为荣,而致之为甚难者;自其得者而观之,亦未见其荣与难也。然古人有衣锦夜行之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之喻,岂富贵未足为荣,必富贵而归故乡者,斯为至荣;功名非有所难,必功名而全晚节者,斯为至难欤! 东园先生自翰林检讨五迁而至少司徒,数年之间,乞身求去疏凡十馀上,皇上念其旧学宿德,每赐温诏留之,最后辞益切,始得俞旨进秩大司徒,给驿以归。世之所谓至荣至难者,先生已兼之矣!诸卿大夫无不喜而为先生贺,而某独有憾焉。何也?君子之进退以道为重,而世之所重者,君子有弗重焉。 先生为检讨未久,即以疾告归,读书屏山之下二十三年而后起,此其志岂在功名富贵者哉?其积之也久,宜其发之也大;其守之也固,宜其行之也力。先生为他官,某不暇尽知,自浙江按察副使入为国子祭酒时,某在翰林,见先生日以周孔之道训胄子,严立条教,月有课而岁有程,意师道自兹而立。未几,改官南都,某亦无由诘其所以然者。后若干年,某来南,每侍几杖,辄见赋诗饮酒为乐,若无所事事,私窃怪之。今岁春夏间,司徒王公以疾在告,先生掌部事者三四月,奏减冗食,岁省国储二十余万,其所设施于是,亦可概见矣!使为司成,而假以岁月,司国计而不为人挠,得专政焉,则其见诸事业者,当不止于今之所见而已,况坐而论道庙堂之上哉?惜乎!位不称德,而用之未尽其才耳!此某之所以不能无憾也。 太宰泉山先生而下五人,以瀛洲旧好会饯玉亭之上,用李太白“天边看绿水,海上见青山”二诗句为韵,分题赠别,其意亦若为先生喜者,而某独云云,非敢以为异也。非门生座主之私也,盖以见君子行道之难,而所重不在外物也。(摘自吴俨《吴文肃公摘稿·卷之三》) 湖船记 客有问于南湖主人,曰:“君子有忧乎?”曰:“有君子亦有乐乎?”曰:“有是二者,皆性蕴诸中,情发于外。君子恶得而无所贵者,发而中节焉。夫人之生,方其少时,趣向未定,忧乐或有不得其正者。及其壮也,学成于己,出为君用,上焉为德,下焉为民,日夜忧勤,惟恐启沃之不见纳,仁泽之壅下流。周之思兼,召之勤恤,其忧何如?盖先天下之忧而忧也。及其老也,名遂功成,奉身求退,卧嵒穴,友禽鱼,赋诗结社,户外之事,耳不闻及。裴之绿野,张之午桥,其乐何如?盖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古人幼而学,壮而仕,老而归,归而乐,忧以天下,乐以天下,是谓忧乐之中节,非君子不能也。” 主人自登进士,入翰林,侍讲经筵,出提学政,历国子监祭酒以至今官,虽尝乞告二十余载,而勤劳中外者亦如之。弘治甲子,年踰七十,乞骸而归。以屏山世居多警,暂寓邑坊之南湖书院。院之东为学宫,宫之南有湖,曰南湖。唐宋盛时,邑有三湖,西门之外为西湖,逦迤南东,流如环带,至学宫之南,为南湖。又逦迤而东,至东门之外,为东湖。今东西之湖已田,而南湖尚存,别有支流通湖,绕绿过书院之门,主人取以为名者,以先祖三公倡道于莆之南湖,是湖实主人之世泽,盖先得也。 湖宽十余亩,深数丈,可以操舟泛游为乐。今主人造舟于湖,名曰湖船,亦归乐之一事也。船长三丈八尺,广五之一,深视广三之一,头至前将半、长丈一尺,操篙者所立,中长丈二尺,可容几砚坐席,后长四尺,可安床榻,尾长亦八尺,橹柁之所上。覆以篷竹篾编之,夹以箬叶,两边有屏,木格竹编,可启闭。鱼网一、罾二、帘一、钓竿十余、小庖一,瓶罐碟碗环列左右,酒殽蔬菜各实其中。主人当天朗气清、景物和畅,则葛巾野服,呼童操舟,泛于湖上,启屏推篷,净几拥席,网者撒,有鲤有鲫;帘者遮,有鱼有虾。罾沈波底,钓垂水滨。或黑喙頳尾,或巨口细鳞,其活泼泼,筐筥斯盈。主人乃呼童治庖,以烹以蒸,引满自酌,耳热面醺,一醉而卧,万象氤氲,宇宙衾枕,云霞帷幙,林塘室庐,溪山城郭,齐彭殇,一胡越,物我两忘,襟怀洒落,不知人世间更有何事可以拟主人之乐也。 客又晋而问曰:“关雎乐而不淫,君子动为世法,主人之乐,无乃过乎?恐非示法于子孙也。” 主人笑而解之曰:“吾官居一品,寿踰七旬,休疏十八九上,然后得遂。今日之乐,有山水之真趣,无声色之荒淫。自奉无兼味,留客不及奢。客有携壶而来,视予为丰约,虽不敢自谓上下与天地同流,万物各得其所。然夫子与点之气象,亦或庶几焉。吾之子孙,仕宦而归之,数事皆如予,则其乐如予之今日,亦不为过也。若夫蠧国厉民以充囊槖,与白衣官舍,徒以富贵骄人,奢靡坏俗者,幸毋以予为借口。” 客默然而退。因书之以为湖船记。(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弘治十八年乙丑(1505年) 郑纪七十三岁。是年,归田。与枫亭人共倡耆乐会,十一人。林宾梅,字昭时;薛莹,字端昭,俱诏寿官;陈迁,字汉崇,号倦习,官江西参议;陈新,字德明,号畏庵,官博士;郑纪,字廷纲,号东园,官户部尚书;顾雍,字朝熙,号竹居,孝子;张宗,字永绍,号轩庵,官博士;傅鉴,字伯清,号兰窝居士;陈娄,字汉明,号伐檀居士,又号拙庵,少参弟;李珍,字贵儒,号云岫居士;郑康,字恒泰,号抑庵,又号抚松,官教授。(摘自林有融《枫亭志·卷之五·事类》) 是年,郑纪上《疏通钱法疏》(有待商榷)。 疏通钱法疏 窃惟法立而弊必生,弊滋而法必壅,此理也,亦势也。臣叨署本部印信,节准户部。咨为疏通钱法事,内开举行鼓铸之典,禁革私铸之弊,此足见圣世裕国阜民、通商利用之远猷,敢不钦遵奉行?但立法必极深而研几,革弊贵拔本而塞源,苟或不然,则官局之样钱一行,而山林之炉火四达,虽日杀一人,亦莫禁止;张榜巡街,或恐无益于事。其故何耶?利者,民之所趋也。 臣闻铸钱之法,每铸料一百斤内,用薄饼南铜七十五斤,黑铅二十五斤,加番锡三四斤,下炉溶化。倾出铸料一百斤,若所铸之钱,只重一钱,则一百斤之料,该钱一万六千文。计其铸料资本,该值银七两,并炭火油麻等项,宽计作银一两,铸造刮磨,至于精致可用,每钱一千文,该工食银六分;一万六千,该工食银九钱六分,通计物料工食,每一万六千钱,节长补短,共享银九两,其钱依时价每七十文值银一钱,则一万六千文该值银二十三两,一本将及二息。况近日私铸之钱,每文只重六分,而铜铅相半,则一本将五息矣,岂能禁其不为耶? 臣愚以为,前代之鼓铸钱币,不过欲操财货之机钥,便商民之行使而已,非专欲藉之以充库藏也。其钱每文有重而半两者,有轻而四铢者。国朝洪武之钱,最小而重一钱;永乐之钱,稍大而重八分,其轻重大小,初亦无定制也。臣愚以为今铸样钱,若以一钱六分为则,比之永乐之钱,再大一圜,每铸料一百斤,只该钱一万文,仍要铸匠刮磨光洁如是,则本息相去不远,而人自不为,此立法之几深也。又鼔铸之初,钱犹未多,且自弘治十八年起,朝廷颁给俸偿,下民折纳粮料并各布政司户口食盐、京班皂隶,但凡官司出纳,务要俱用新铸大钱,其民间行使,仍用前代真正旧钱,数年之后,新钱充足,然后天下通行。两京户部仍添设办钱局衙门,一官一吏,钱匠十名。如不别设衙门,只将宝源局改属户部管辖,凡各府州县上纳新钱,每一百文多余一文,真伪可疑者,发与辩验。正钱每贯秤其斤两轻重,余钱销镕验其铜铅多寡,若与原铸,则例不合,即以私铸论罪。如是,则赝伪莫逃,而人自不敢为,此革弊之本源也。又户部咨开铸数,似乎太多,恐铜价乘机腾踊,官库积蓄有限,铸造人工亦太劳扰,不如铸少而法精,常行而不废,则岁积月累而钱自不可胜用矣!行间,又准南京都察院咨内有禁约奢侈之文,大略与禁约私铸之例相同。若此说可行,则奢侈吏有不禁自无之说,容当另行陈奏。臣系职掌钱粮之官,偶有所见,不敢自默,亦非敢变更成命也。 正德元年丙寅(1506年) 郑纪七十四岁。清明节前夕,郑纪为龙华镇爱和村林内黄公题“明将仕郎南溪黄公”八个大字,上款署为“诏进一品阶户部尚书甥屏山郑纪书”,下款为“正德元年丙寅清明孝子常、孝孙□立”。 是年,漳寇大作,入侵仙游西乡。郑纪请于御史韩廉,始筑土城,合议银二千四百两零,檄通判汪凤翔摄县督之,上覆以屋,寻圮。(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九·建置志·城池》) 是年,郡举乡饮酒礼,郑纪为大宾,黄仲昭、林俊、刘闵为三宾,周瑛为大僎,时人称为百年盛事。(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五十三·摭遗志下·丛谈》) 是年,漳州人重修社学,并邀请郑纪为其撰《漳州府社学记》。 是年,林瀚作《寄致政尚书仙游郑公廷纲书》(见于《林文安公文集·卷十八》)。信中有云:“今夏荐闻马太宰、刘司马二公先后皆赐归田,而南都王公用敬亦遂此愿,士林罔不高之……独瀚衰庸,恳疏乞身,未蒙俞允。况又改官兵部,授以参赞之任,任重才疏,岂胜愧悚?然又莫能遽辞,进退学惟谷,何以克堪?” 漳州府社学记 圣未天,希之则天;贤未圣,希之则圣;士未贤,希之则贤。希之之道如何,学而已矣。夫人之生,四端万善,皆天所赋。宜人皆天也。然理一而气殊,故有未天、未圣、未贤之等。学也者,所以去其未而复其皆也。故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自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岁,入其小者、闾巷之学也;十五岁入其大者,王宫之学也;大学之教、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道,其极可以参天地而赞化育。小学之教则,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其归在于收放心,养德性而已。夫心不收,性不养,格致诚正且无其地,而况于修治参赞也哉。是小学所以立大学之基本,而大学不过收小学之成功而已。所谓小学则闾巷之学是也。古人闾巷之学,即今之社学也。近世父兄之于子弟幼小入乡校,即俾其习对偶文字之学,洒扫礼乐之事,目不及见古人之所收者。今则放之所养者,今则残之,小学之教,已荡然矣。及俊秀而入泮庠,则又穿凿经意,雕绘词章,以媒利禄。他日偶得一资半级,则蠧政殃民,贻患后世。大学之教,又扫地无余矣。所以然者、岂但泮庠之误人耶,实由乡校之误于其始也。用是、南海罗君列,以监察御史、出守于漳讨贼,子民百废具举,又能首兴学校,作养人材。郡邑泮庠,文风大振。既而虑夫基本不立,则涵养不深,趋向不正,器识不大,德业所施,亦难逺到。乃遵圣朝旧制,请于提督学政宪副杭君济,设立社学于城北芝山之麓,北枕天宝,南襟长江,鹤山圆峤,环拱左右,学之规制,前后二堂,堂皆五间,东西号舍,十有六间,外为大门,缭以周垣。井庖湢溷,莫不备具。经始于弘治乙丑仲秋之朔,落成于明年正德改元孟夏之望。祭享已毕,遂选民间俊秀子弟百三十余人,为社学生,礼请致仕知县胡举,以主其教。立教规十有二条,俾其习学有常,所考课有定期静,专无外诱之敓,循序无躐等之病。昔之已放者,今则收之;昔之未养者,今则养之,蔼然古人小学之遗意,而大学之教将有待而收功焉。去未复,皆此其第一程也。郡之士大夫暨学师儒走书,因邑庠生王儒来请予记其事。予以事有倡有和而后可以成功,漳在宋淳熙中朱晦庵先生来守,因民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民,命父老训说,以教子弟。时北溪陈安卿从游郡斋,晦庵喜语人曰:“南来吾道得一安卿,是晦庵漳之倡也。北溪,漳之和也。今罗君以社学倡漳,不知郡斋之中,有后生小子如北溪乎否也。是为记,俾刻于石。 正德二年丁卯(1507年) 郑纪七十五岁。春,漳寇肆于仙游,虽被兴化府驱散,但恐复来,故郑纪倡议筑城。其时,何道亨巡按福建,支持郑纪等人意见,但道亨很快就调离了。这时,新任长官坚持筑城,还没用四个月,仙游城即修筑完毕。于是,林俊闻讯,特作《城仙游诗序》一篇,以纪其事。 是年,知县叶鑑为郑纪、郑宽、郑主敬立三凤朝阳坊,址在县治。 是年,郑纪元配夫人黄氏逝世。后来,林俊应郑主敬之请,作《明尚书郑东园元配淑人黄氏墓志铭》一篇。 明尚书郑东园元配淑人黄氏墓志铭 仙之南溪黄显,姓黄,之耕参幕,万州水陆道万里触突蛟龙尾狮象豺虎而交其迹,毒风瘴雾,健儿不可往,淑人稚弱女请侍以偕,慧与年进。母某曰:“异哉!”州幕曰:“然,无诺凡壻。” 尚书东园公起屏山,轩特秀颖,书过目,意以会,文字澜立,星回晶,采弸发。先侍郎松庵翁曰:“郑故闻人,儿其复出矣!”先淑人吴曰:“然,无诺凡妇。”郑简斥数妇,黄亦睥睨数壻,久之,方通名。松庵曰:“宜卜日吉。”州幕曰:“宜卜日吉。” 淑人归于我公,柔仪有肃,无擅遂,无独成,验然后言;参知焉,然后动。移所事州幕者,事松庵,母事吴,昆弟其妯娌有裕朝日祭日,宾嘉之日,视星数起,公曰:“早。”淑人曰:“早早有优,办缩伸敛散纾剧而棼以理,周急应泛,无渗漉以居于嬴。公荣名极位,出入中外馀四十年,淑人偕官所者十仅一承,以副室九焉,封孺人、恭人,又封淑人,名夫人,韦布相安,若罔知物采为异子罔知有嫡庶,恩施义束,内外多成名,公翰林在告,联属疏戚,节约幼贱,千指食无间言,隐然义门规则,流声远近,皆服深辑,睦而以相理善淑人。公致南京户部,事归屏山,阶有荣禄,淑人并收榆境,公戏曰:“夫人由身贵要,亦由身冷热以异,即死,先老夫。”果先,正德戊辰公卒,淑人前丁卯也,上距宣德甲寅,历七十四甲子。朝夕奠同几筵,赐藏同穴,同举举以窆,享锡命之祭,齎送之盛,填满城之西,仙人及与为荣。子主一,国子生,娶严;主敬,进士,观大理寺政,娶傅,又娶林;季主忠,汤出,由荫待选,犹治进士业,娶吴。女适周礼、李铨、陈华,皆宦家;季李出,议吾子周;华,第进士,与礼、主一俱卒。二女一妇,与主一举子之,黄以节闻,并著周被有旌命孙即登瀛,邑庠生,娶陈,其一未睟。孙女适张某、杨某,其一议林某。癸酉之冬之仲,葬得日。主敬以御史李君鼎之状,请铭。 呜呼!妃匹风化之始,樛木美逮下之仁,以基螽斯麟趾之盛,而鹊巢女子,萍藻之夫人,专静严敬,歆感之化刑于有赖焉。铭以训世,固宜铭曰:坤主于受,顺承天施。不牝于晨,职妇是宜。懿懿淑人,惠和敬止。素丝羔羊,翊赞君子。柔顺安贞,寡笑与颦。祗将内事,无巧凿真。薰和毓祥,式昌厥似。少君之妻,申国之母。(摘自林俊《见素集卷十六》) 城仙游诗序 丁卯冬,城仙游。先孝宗朝,言者欲尽城诸县,部主其议而虑诎其力,则以属诸令之能举焉。嗣是,间有城者,是城御史韩君守清力也。仙在万山中,大姓因田而族,县无当一聚,巨盗至则富走郡,贫藏伏崖谷草莽。至正间,巨寇陈君信陷县治,李文再陷,陈同、柳伯顺、白牌又连陷,沟壑捐瘠,殆遍乡东西。圣明扫清区宇,百四十年,民物康阜,然而,温邓之寇惊疑县人亦屡矣!岁之首春,漳寇乌合无赖,肆钞掠于仙,郡大夫逐之,而虞複至,乃偕大司徒郑公东园议曰:“城,盛民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而御暴卫民,城其可久也。”以告巡按何君道亨,而时已初夏,恐涉城郎之书,期以冬月从事,而何猝解去,君代之,毅然曰:“城役固重,然前治已业无难者。昔齐桓城邢,春秋再序,三国之师美,救患分灾之义。今专仙之力,而分莆之财,无不可者。”曰:“汪汝通判其摄令事,程土物,平板斡,命日量功。”曰:“曹汝同知其相财用,其偕考极略基。”曰:“汪汝专役事,毋惑于摇言,以奏厥功。予其简稽最汝。”曰:“曹汝摄守,汝出内台,其往镇定。”未事,富吝财,贫吝役,群讧于官,汪不摇,曹遏之,君又遏之,而任益专,又偕总镇平公租之直而取其赢以相城事,不四月而功告成,士民称快。 呜呼!民其可乐成如是哉!夫一劳而永逸,大功不计小费,仙八百年分县而今城焉,岂有待耶?抗大义,布大惠,排异议,专贵成,无不济者,独一城然哉?窃闻之偏裨效命,指纵擅其功;群役受能,而绳引之梓人独收其巧,城之成端有自哉?庸举以序诗者。 摘自林俊《见素集·卷三》 正德三年戊辰(1508年) 郑纪七十六岁。春,郑纪儿子郑主敬登进士第。 十一月初一日,郑纪莆籍友人黄仲昭因病逝世,享年74岁。(事见朱衡《道南源委录·卷之十二》) 是年,郑纪疾病发作,都御史林俊、孝子刘闵来视医,纪解之曰:“死生常理,毋烦过念。第受国厚恩,每闻朝政变易,为九京遗恨。”巡按御史韩廉暨守巡亦至,偕郡邑大夫问疾,纪语以仙城未固,愿卒事,以惠一方。 十一月某日,郑纪正襟端坐,占诗二律,溘然而逝,寿七十有六。遗命刘闵治丧,勿请葬祭。(郑纪卒年月见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七十四》)郑纪卒后,讣闻,林俊作《祭郑司徒东园》,文中明确指出“俊忝新连”,即属新结下来的姻亲关系。 是年,知府张嵿支帑银千余,再修仙游县城,甃石作址,包砖,未成,去任。(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九·建置志·城池》) 祭郑司徒东园 呜呼,维岳孕灵,终鲜斯具。维才用世,终鲜斯遇。公邑专秀,在郡特隆。如气四备,而日方中。云汉为章,月流星发。矦儒矦吏,骏声秩秩。 昔在英宗,又在宪宗,又在孝宗,奇收显叙,百十臣同。职劳弗来,立孤树敌。青蝇容点,吠声以寂。麟凤维侣,鱼鸟移神。连疏十九,以乞斯身。帝笃表著,镜诚命可。晋秩畀傅,优我元老。皇上嗣服,覃恩林樊。麟衣玉带,海国仅观。 膴膴广原,下有云水。乐胥视后,有踵芳美。不杖不药,重致我诗。居然谓诀,三复而疑。不远登堂,公步而出。把臂入内,引观敛服。疏灯细雨,坐话移时。收属元化,曾是惜之。气完际盛,福寿考终。后先乡哲,繄孰为同?俊忝新连,相知皓首。陨获斯文,豆炙盃酒。呜呼哀哉,尚飨。 摘自林俊《见素集·卷二十六》 郑纪,字廷纲,仙游人。天顺庚辰进士,改翰林庶吉士,授检讨宪庙登极,献《太平十策》,寻移疾归,逾二十年再起供职,升浙江副使,提督学校。弘治二年,召为国子祭酒,会万寿节修斋醮,礼部预取监生供事,纪以为不可,上疏谏,不听,改南京左通政,升南京太常寺卿、南京户部右侍郎。久之,进本部尚书致仕。正德三年十一月卒,年七十。赐蔡如例。纪姿貌英特,气象方整。为文章条鬯而尤以用世之学自许。其为提学时,正乐舞,行乡射,毁淫祠,皆有裨风教。既调官南京,犹数言事。上在东宫行冠礼,纪采自文王以来嘉言善行凡百条,各绘图作赞,名曰《圣功图》以进。在户部尤多建明,皆关钱谷大计。 摘自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七十四》 附: 正德八年癸酉(1513年) 是年,御史韩廉、知县范珪为郑纪、郑主敬立科甲传芳坊,址在县南。 是年,奉敕为郑纪立赐葬坊。赐葬邑西黄桥村。 仙游知名画像黄金星心中的郑纪形象 上一篇 魏岳江黑科技成功举办 | “驶向未来:预约下一个十五•五 驰骋未来”车载芯片技术路演,辅助分析解答-2024/10/10_55.P 下一篇 美国投资移民的六大优势,精确分析-2024/10/10_26.A 相关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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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纪年谱 宣德八年癸丑(1433年) 郑纪一岁。先生姓郑,名纪,字廷纲,号东园居士,兴化府仙游县文贤里人,世居屏山下。宣德八年癸丑(1433年)闰八月二十六日卯时,先生生于屏山之宅柄。始生时,有老人柯姓,年九十,登堂闻其哭声,谓先生之父松庵居士曰:“此贵儿也!可善养之。”或推其日甲,曰天德月德,一生无疾厄,且寿考。(摘自仙游拱桥头郑纪祠中《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五十自儆序》:居士生宣徳癸丑闰八月,自后历十有七闰。皆未有值是月者。成化壬寅,居士年五十岁且闰,且值是月,众皆异之,以为天人际会。不偶然也。至今日,诸亲朋携壶觞为居士寿,族众子弟亦举酒为寿。(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九·序》) 宣德九年甲寅(1434年) 郑纪二岁。是年,郑纪元配夫人黄氏诞生。(事见林俊《明尚书郑东园元配淑人黄氏墓志铭》) 宣德十年乙卯(1435年) 郑纪三岁。四月初一,仙游县学训导黄韺与诸生捐俸树立《仙游县儒学重兴庙学记》,碑文中盛赞王彝作兴之功。 仙游县儒学重兴庙学记 黄常 仙邑庠司训黄韺声叔氏走书谓予曰:“邑之庙学,其建尚矣。始创于县西,咸平五年迁于县南。前为殿,祀先圣;左右为两庑,祀先贤。殿之后为明伦堂。堂之东西厅曰'日新’'时习’,乃师儒讲道之所。又其旁分为十斋,东曰仁、义、礼、智、信,西曰温、良、恭、俭、让,乃诸生肄业之所。堂之后有阁,曰文昌,今改为后堂。其殿宇学舍,规模壮观,实占兹邑山水之胜。然历岁滋久,风雨之所震凌,烟岚之所侵袭,虽修葺屡有其人,然不过补其罅漏而已。以故昔之壮丽而炳焕者,今或倾圮而剥落矣;昔之巍峨而完美者,今或朽腐而陨坠矣。弦诵奠祭,殆失其所。 “宣德癸丑,四明王公彝友伦,以帅阃幕宾来宰兹邑,下车之初,覩兹夷弊,深为己责,遂慨然有作兴之志。于是谋诸耆老之可以任事者林允中、林属宜、余惟远、陈德昇、傅琮等,经营图度,求材木,计工费,募资劝力,不逾月而财力具备。凡殿宇、堂舍材木之腐挠者,悉皆命工撤而去之。于是先构大成殿而新圣容,次葺两庑而秩贤位。学堂有严,斋舍咸秩。黝垩丹漆,侈然辉映于其间。至于仪门、泮桥、祠库、庖庾之有垂圮者,悉皆缮而治之。甫及三月,而功告成,巍峨参翼,奂然一新。规模体制,视昔有加。是其事虽不作,而工则倍于作矣;迹虽仍旧,而功则倍于旧矣。邑之人士,莫不欢忻鼓舞,而庆其落成之有自也。韺忝分教兹邑,覩兹盛事,不容以嘿,遂率诸生捐俸立石,镌文以传诸悠久焉。而石上之文,未有作者,执事幸荣归故里,敢以为请!” 予惟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皆所以化民而成俗也。故善为治者,必建学以崇教化。劝勉之职者,不可不以是为己责也。矧夫子之道,尧、舜、禹、汤、文、武之所以善天下,夫子则以之而善万世也。其理具于人心,著之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其教著于六经,讲之于庙朝、邦国、庠序、乡党、家庭之间。是则学之所在,道之所在;道之所在,教之所在。顾在人行之如何耳。 今吾闻大尹王公莅政以来,乃能薄于奉己而厚于恤人,首拳拳以兴学校为务,其亦知所本与。况仙邑迩年以来,人民凋瘵,然而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向使邑之人士能以王公兴学校之心为心,殆见家诗书而人礼乐,又何患俗之不厚,治之不复耶?昔鲁人颂僖公能修泮宫,曰“济济多士,以广德心”,则化民成俗之事,是虽有赖于大尹王公之作兴,然亦有望于仙邑之诸贤云。 予言芜陋,不足以纪盛事,第以司训声叔之请,姑述其概,庶后之君子有所取焉。是为记。 宣德十年四月朔吉 兴化府仙游县训导、莆田东里黄韺等立 摘自明·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十八·礼纪十四·艺文志三》 正统元年丙辰(1436年) 郑纪四岁。是年,仙游知县王彝逝于任所。卒之日,吏哭于庭,农哭于野,行者哭于途。舂不相,女不饰,市罢数日。柩行邑坊,邑老张德源氏留其小像,以寓瞻思。阖邑老稚送之溪浒,哀泣过于初丧。遂谋立石于通衢,刻曰“仙游知县王公爱民父母”云。 正统二年丁巳(1437年) 郑纪五岁。 正统三年戊午(1438年) 郑纪六岁。夏五月,莆籍编修林文应仙游县学司训黄韺(莆田人)之请,为重修仙游县治作记,文中盛赞仙游知县王彝之功德,特别是王县令能够“新学宫,勤教道,盖欲敦孝弟礼义,以振起士风”,影响深远。 仙游县重修县治记 林文 莆称海滨洙泗。仙游,莆田名邑也,据莆上游,山高而水清,地固而田沃,俗朴而民淳。四民士农居多,盖耕凿之外业儒而已。在昔盛时,自井邑而达田野,弦诵之声,远迩相闻;衣冠之族,联络相望,闽之为邑,莫之或先。有道之士,皆乐仕于此。比岁,为邑者惟知惫精神于簿书期会之间,穷心力于征需供亿之事,求其能抚民以仁,纳民于道者,或未之闻。为民者亦困于输纳,迫于渔猎,夺于兼并,去耕凿而逸去者,十殆三四,弦诵之习,几寥寥矣,遂皆目为难治之邑。 邑治建于唐,而迁于宋,圮而修者屡矣。至是治事之厅、居吏之舍、出入之门相继倾圮,廿年于兹矣。存者惟退食之堂,亦凛焉将压矣。听讼延宾,一皆于此。长贰交代者不知几人,岂安于苟且,而恬莫之省?盖亦迫于事剧,未暇之及。 宣德癸丑,王侯彝来宰是邑,询察民俗,究知弊源。乃去繁就简,代猛以宽,开诚心,布公道,慨然欲复民风于古。民皆信而悦之。甫期月,困者日以苏,逸者日以复。不数月,荒秽之区化而桑麻矣,愁叹之声转而笑语矣。侯遂恻然以植坏起仆为己任,乃召其耆老而告之曰:“美材巨木,吾邑产也,为旁邑所取,盍征之乎?”令出无何,林木山积。又召工师计其羡者以鬻于人,得材凡若干,凡工匠之佣,瓦石之资,胥此焉出。取期于农隙兴工,民闻之,皆欣欣然相告,相率如期而来,惟恐或后。以是岁十二月二十又五日讫工,距兴工之日,凡用工四阅月。规制缜密,可以经久。丹碧辉焕,顿改旧观。府史之受事,案牍之处藏,出而听治,退而逸劳,皆得其所。 既落成,邑庠司训黄君韺走书京师,属予记。予以史馆事严,未克践。越明年,复书伸前意,且曰:“侯是役也有三善焉。役民农隙,戒以勿亟,仁也;取财于征,不费其民,智也;不安苟且,急所当为,义也。是皆不可以不书。”予惟非特三善而已,侯又尝新学宫,勤教道,盖欲敦孝弟礼义,以振起士风。孔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侯其有道者欤。予虽芜陋,得无一言以记之乎? 侯字友伦,浙之四明人,儒族胄也,由京秩而迁是职。操行如冰雪,烛事如蓍龟,爱民如赤子,忧民事如家事,处同僚如兄弟,视吏胥如子侄,其善政不一而足云。 正统三年,岁次戊午,夏五月初吉 兴化府仙游县县丞薛本、主簿吴锐、典史李春、儒学训导天台沈宗、莆田黄韺同立 摘自明·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十七·礼纪十三·艺文志二》 正统四年己未(1439年) 郑纪七岁。郑纪入乡校,从黄默庵先生启蒙。(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正统年五年庚申(1440年) 郑纪八岁。是年,郑纪之父郑恒淑重建中岳桥,改名嵩溪桥。寻圮。(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正统六年辛酉(1441年) 郑纪九岁。 正统七年壬戌(1442年) 郑纪十岁。 正统九年癸亥(1443年) 郑纪十一岁。 正统九年甲子(1444年) 郑纪十二岁。郑纪祖母柳氏年七十七,病亟。永春寇至,家众逃匿。郑纪独守柳氏,泣不去。家众强负以逃。返,柳氏殁,郑纪伏尸侧哭几绝。(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郑纪之父郑松庵(俗称郑恒淑)高迈乐施,力所能为,无有不周。是年,例佥输粮于京师,见乡人逋负缧绁至众,悯之,遂以征完报,使得释,约期来纳。及期,间有至者率空手,恒淑悉为代赔。(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四十一·人物志九·乡行》) 正统十年乙丑(1445年) 郑纪十三岁。 正统十一年丙寅(1446年) 郑纪十四岁。 正统十二年丁卯(1447年) 郑纪十五岁。十月二十六日卯时,莆田孝子刘闵(1447—1516年)诞生。及长,刘闵与郑纪交友,切磋理学。 正统十三年戊辰(1448年) 郑纪十六岁。郑纪启蒙老师黄默庵谢不能教。时有致仕参政举郑纪与仲兄同游仙泮。松庵命郑纪从杨攻举子业。是冬,尤寇至,郑纪全家避难莆城,宅柄居燹。(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正统十四年己巳(1449年) 郑纪十七岁。寇平,松庵因宅柄之燹,携郑纪归屏山故居,留长兄介轩修葺燹业。郑纪涕泣不忍,松庵谕之曰:“咫尺之地,患难暂分,¨当答一。”乃去。(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景泰元年庚午(1450年) 郑纪十八岁。秋,郑纪与杨实斋同赴秋闱,郑纪也想参加考试。杨实斋少之,守¨¨。然考题皆所素熟,惜哉,竟未参考。(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景泰二年辛未(1451年) 郑纪十九岁。郑纪娶仙游县仁德里万州吏目黄耕(名德隐)之女为妻。(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次兄郑实斋(邑庠生)病逝。先是,郑清泉殁于宣德元年,遂营葬地于郑氏世居之北,坐子向午,后称“郑林”。(事见郑纪《郑林记》) 景泰三年壬申(1452年) 郑纪二十岁。 景泰四年癸酉(1453年) 郑纪二十一岁。秋,郑纪参加福建布政司举行的乡试,时与枫亭人陈迁同时中举,郑纪中福建乡试第十九名。(摘自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十八·礼纪四·科目三》) 景泰五年甲戌(1454年) 郑纪二十二岁。春,郑纪赴京参加会试,惜未中式,遂入国学。归省,读书屏山中节(即今屏山书院故址也)。(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仙游知县宋华为举人郑纪立文英坊,址在文贤里。 是年,郑清泉墓地(后称郑林)开始拓建,增辟三穴于两旁,左一葬郑纪次兄郑实斋,虚右二穴,拟为郑松庵及其妻子吴氏寿藏,封为马鬛形,髙七尺,广二丈。 郑林记 人之所以为人,其始也禀气于天,受形于地。形气合则生,及其终也,魂升于天,魄降于地,魂魄离则死。故孝子于父母之在堂也,愉色承颜,乐其心,不违其志,朝暮甘旨,左右就养,使饮食起居,各适其宜,所以养其气而安其形也。盖必欲父母形气保全,长生不死,然后有以尽其心焉。不幸父母既殁,则因其升天之魂,立主于庙,以栖妥之。因其降地之魄,则坎地为穴,以掩藏之。升者属阳,庙立地上,顺乎阳也;降者属阴,穴坎地中,顺乎阴也。魂栖于庙,则昭明莙蒿洋洋如在,虽离乎魄而实不散。魄藏于穴,则山川生气融结相乘,虽离乎魂而实不朽。故孝子既崇庙貌,尤重坟茔,其不忍死其亲之意,宁有穷乎?《檀弓》云: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孔子丧母,颜氏与父叔梁纥合葬于防,曰古者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于是封之,崇四尺。 国朝墓制:一品坟高一丈八尺,碑螭首;二品一丈六尺;三品一丈四尺,碑首麒麟,皆龟趺。是历代崇重坟茔之制,所以重父母之遗体也。吾家郑林,在屏山世居之北,坐子向午,墓穴卜于宣德元年丙午,今诰赠嘉议大夫、南京户部右侍郎清泉府君始殁时。景泰辛未,次兄邑庠生实斋殁,甲戌始增辟三穴于两旁,左一葬实斋,虚右二为封翰林院检讨、今累赠南京户部右侍郎松庵府君暨封孺人今累赠淑人吴氏寿藏,封为马鬛形,髙七尺,广二丈。至成化丁亥,纪在告中,松庵殁,葬于新辟之右穴。越十年丁酉,吴淑人殁,乃窆于松庵之左。明年戊戌,伯兄介轩殁,又于两旁左右各辟四穴,左近中一穴,改迁三兄竹庄之柩窆焉,虚左三穴,以待竹庄之配傅氏暨五弟得月之夫妇也。右之左二穴,葬介轩与其配林氏,虚右二穴则待纪暨累封淑人黄氏。仍旧形,高倍之,广倍其二,皆琢石以固之。 初,丁酉葬吴淑人时,先期除地于墓南,因山画势,分为三层,后为享堂,五间皆石为柱,后接墓阶,前临露台,扁曰“终慕”,为子孙岁时祭享叙立之位。前为仪门,横列七间,前有覆亭,亭之前凿沼通桥,旁植荔树,又前为外门牌楼,扁曰“郑林”,郡守岳公季方来哭松庵时书也。又前则神道、祭田,享堂两旁直出,皆为从屋,髙则书楼,低则库房、庖湢之所。从屋两旁及茔域后山,东西两冈,杂植杉松竹木茶果,不下数十万章,苍翠蓊郁,环荫拱抱,四时不改,朱子所谓主势之强、风气之聚、水土之深、穴道之正,程子所谓本根枝叶、光润茂盛之说,郑林其庶几乎。虽然,予尝读陈无已为徐甄君作《思亭记》于墓旁,始云子孙登斯亭者,望松梓丘陇,则思其亲,固为思亭喜矣;继读至贤不肖异思,视林木思以为材,视榛棘思以为薪,登丘陇思发其所藏,又不能不为思亭之悲也。 夫郑林之喜,不过如无已之所言;郑林之悲,似非尽于无已之所言而已也。如今日吾家子孙,内外长幼,岁时叙立享堂之下者,不下百人,远则三秀公、陈夫人之遗体,近则清泉公之遗体,又近则松庵公之遗体,同此魂气,同此形魄,其始实一人之身也。及异姓相聚,户割门分,能无为鸡豚细利而妯娌相诟乎?能无为小忿外诱而操戈入室乎?能无谇箒色锄而寸帛斗粟不兼容乎?彼之所云丘陇之外物也,此之所论父母之遗体也。遗体一伤,则父母祖宗之魂魄形气,其能安乎?故曰郑林之悲,非尽于无已之所言而已也。郑之孙子,盍并思之? 景泰六年乙亥(1455年) 郑纪二十三岁。是年,郑纪在仙游县城南湖书院讲学,仙泮生相从学习。(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景泰七年丙子(1456年) 郑纪二十四岁。 天顺元年丁丑(1457年) 郑纪二十五岁。春,郑纪赴南京考试,再次名落孙山,只好铩羽而归。其时,西江吴征到屏山寻访郑纪,竟失之交臂。(事见《简陈石斋》) 简陈石斋 纪无似,然每以见绝于贤者是惧。天顺丁丑,始落第还家,而西江吴征君至,莫由一见。成化乙酉,方得告归侍,而先生继至又如之,是岂贤者之见绝于某耶?实某之自绝也。近闻先生被征不起,某年几半百,已无意于世味,继此之事,诚未可知。兹因广使之归,敬讯起居兼伸筮渎。某近与乡之同志刘友子贤,读书云洞山中,子贤年三十有四,以孝友称于宗䣊者,几二十年矣。质醇志锐,上逼古人。某之昏愚,多得箴砭,然大方无涯,时难捉摸。先生特起东南,海内争趋。洛闽之统,续在今日。纪未接丰仪,辍通简札,恐蹈瞽躁之愆,然学孔希颜,异世且尔,况闽广相去咫尺之间乎?惟不鄙惠教。幸甚。(摘自《东园文集卷十》) 备注: 陈献章(1428—1500年),字公甫,别号石斋,广州府新会县(今江门市新会区)白沙里人,故又称白沙先生,世称为陈白沙。 天顺二年戊寅(1458年) 郑纪二十六岁。是年,郑纪仍然在仙游县城南湖书院讲学。 天顺三年己卯(1459年) 郑纪二十七岁。 天顺四年庚辰(1460年) 郑纪二十八岁。春,郑纪进京参加会试。其时,朝廷命翰林院学士吕原、尚宝少卿兼翰林院修撰柯潜为考试官,取中陈选等。廷试,赐王一夔、李永通、郑环及第。一夔后改姓谢。改进士刘健、张赈、李温、张谨德、张颐、周经、王范、蔡霖、张溥、杨瑛、郑纪、童璲、汪谐、张元祯为庶吉士,命学士刘定之、侍读学士钱溥教习。是科,阎禹钧以国子监学正同考。有下第举人诉学士吕原等狥私颠倒,上试之,皆不称,囊三木礼部前以狥。(摘自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八十二·科试考二》) 天顺五年辛巳(1461年) 郑纪二十九岁。郑纪长子郑主一(1461-?)诞生。 是年,兴化知府潘本愚为郑纪立进士坊,址在县东街。 天顺六年壬午(1462年) 郑纪三十岁。秋,郑纪从父弟郑宽喜中乡试。郑宽曾受学于郑纪。(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九月十六日(庚子),擢翰林院庶吉士刘健、汪谐、张元祯俱为本院编修,郑纪、张颐、周经俱为检讨,张谨、李温俱为礼部主事,张赈为户部主事,王范为刑部主事,杨德为大理寺左寺副,张溥、蔡霖俱为评事。(摘自《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三百四十四》) 是年,郑纪父母皆受褒封。 庶吉士之选,始自洪武十八年乙丑,上以诸进士未更事,欲优待之,俾观政于诸司,俟谙练,然后任之。其在本院承敕监等近侍衙门者,采《书经》庶常吉士之义,俱改称为庶吉士;其在六部及诸司者,则仍称进士云。……天顺四年,二甲张元祯、汪谐、刘健授编修,三甲周经、郑纪、张颐授检讨。(摘自黄佐《翰林记·庶吉士铨法》) 奉天承运,皇帝勅曰:朕唯人子之孝,皆欲显其亲。故群臣指任职者,必有推恩之命,所体其心而劝孝也。翰林院检讨郑纪父恒淑,晦迹丘园,名高乡邑。克成厥子,用举其官。宜锡崇荣,以示褒显。兹特封尔为从仕郎翰林院检讨,尔其祗承母沗。 勅命 勅曰:国家以任职之臣,必褒显及其亲者,所以重源本也。翰林院检讨郑纪母吴氏,慈惠柔顺,克敦母道。训成厥子,效用于朝。揆厥庆源,宜隆恩典。兹特封尔为孺人,服此茂恩,永绥禄养。天顺八年八月 日 摘自陈迁《仙溪志·卷二·宸翰》 天顺七年癸未(1463年) 郑纪三十一岁。仲秋,由郑纪题写的“李梁神道碑”正式树立。该神道碑以隶书题字,正中为“赐进士第江西道监察御史钝轩李先生神道”,上款为“赐进士出身翰林院检讨眷弟郑纪顿首拜书”,下款为“天顺癸未仲秋榖旦立 玄孙春贵(10人略)等重修”。是年,郑纪在京为官,故题字或在早前时候。 是年,郑纪与刘健、张元祯等人同为编修,经常在翰林直房会讲性理之学。 天顺八年甲申(1464年) 郑纪三十二岁。春正月庚午,上崩,遗诏谕文武群臣曰:朕以凉德嗣守祖宗大业,先后二十有二年矣!图惟治理,夙夜靡宁,恒惧不终于治,有孤先帝付托之重,乃今遘疾弥留,殆弗可兴。夫生必有死,人道之常,虽圣哲所不免,但继体得人,宗社生民有主,吾虽没世,复何憾焉?长子皇太子见濡,仁孝明达,夙德天成,宜即皇帝位,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佐理,以终予志。丧礼悉遵皇考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音乐嫁娶。嗣君继承为重,婚礼不可过期,百日外,有司请行,毋得固违。宗室亲王藩屏是任,不可辄离本国。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遣官代行。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及各布政司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诏谕中外,咸使闻知。(摘自《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三百六十一》) 三月,郑纪作《致仕疏》,自陈致仕,归养二亲,不获允准。随后,郑纪又作《养病疏》,再上辞章,竟获恩准。 致仕疏 臣年三十二岁,系福建兴化府仙游县人,由天顺四年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天顺六年九月十六日,授本院检讨。中秘读书,史馆共职两年于兹矣!今年正月以来,染患风湿证候,腰腿疼痛,步履拘挛,朝参不便,侍从维艰。兹奉册封慈懿皇太后诏书,内一款:“两京文职官员,年未及七十,有愿自陈致仕者听。钦此钦遵。”臣窃惟人材国家之元气也。元气衰则四肢百骸莫能运动,人材衰则万几庶政孰与弥缝?国朝自景泰以来,市童有“两京三祭酒、一部两尚书。侍郎都御史,贱似景山猪”之谣,人材之衰极矣!陛下登极之初,不遑他图,首惟是念。此诏之颁,乃涵养人材,保全元气之良策,其为国家长远虑,渊乎!微乎!臣年虽纔三十有奇,亦是未及七十之数,禀赋衰薄,疾病缠绵。且父母俱已踰六望七之年,近得家书,衰老尤甚。臣因思慕成疾,旬月不能侍朝。今进无以尽忠,退无以尽孝,尸居职守,心切忧惶。伏望圣恩,俯念诚悃,特许致仕。俾臣父母得仰余生之赐,而国家元气实荷无穷之休。士风幸甚!天下幸甚! 养病疏 臣年三十二岁,由天顺四年进士授翰林院检讨,历俸将及二年。不意自本年三月,内因本身患病,父母年老,自陈致仕,不蒙俞允,原病转加,莫能共职。近得家书,父母卧病在床,昼夜忧念,病势愈增。窃惟人生天地间,惟忠与孝二者而已,是虽难以两全,然亦不可偏废。臣若父母未老,本身无恙,而托病偷闲,固不可谓之忠;若父母已老,身且多病,而恋禄贪位,岂得谓之孝乎?况亲无百岁期,国有万年计。臣当此时,甘旨久违,养亲之日甚促。倘继此后,疾病稍痊,报国之日尚长。伏望陛下容情恳切,俯赐哀怜,乞勅吏部许臣暂归原籍,调病养亲;病愈亲终,回任共职,则忠孝之道得以两全,臣子之职不至偏废。感戴天恩,宁有极耶? 八月,郑纪引疾归乡,疾作草堂于屋室之东,为养亲之便。余暇静坐之,因号“东园草堂”。(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上《太平十策》,宪宗皇帝多有采纳。(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元年乙酉(1465年) 郑纪三十三岁。夏,郑纪与周瑛相会于蜚山,而后分别。 书东园屋壁志感 太山拔不动,流水激不回。 万古青天在,此心安可摧? 摘自周瑛《翠渠摘稿·卷之七·诗·五言绝句》 十一月,仙邑耆老邀请郑纪共同倡复宋陈谠所修的安利桥(后更名为青龙桥),时郑纪慨然参与。 是年,郑纪却邻邑千金之馈,遏凶徒福券之灾,为枫亭驿复莆田附差之里图,兴卧龙桥。应马上锦衣之梦地,开山植杉,乡人效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次子郑主敬诞生。 成化二年丙戌(1466年) 郑纪三十四岁。夏五月,罗伦因上疏谏止李贤丁忧夺情事,得罪宪宗,被贬官,谪福建市舶司(泉州)副提举,往返必约郑氏于枫亭僧舍讲论数宿,曰:“东园学问,心得为多。” 《寓莆阳与林孟和进士书》:具位奖许之过,增赧,奈何?闻岳知府高于书法,仆欲拙写数幅送观,听其议论,盖欲以行路旅客自处也。今足下既说破姓名,又谅必有过称道处矣,如何可复往哉?足下必信此意也。闻周梁石道郑内翰颇详,可喜,仆尤愿见者。今盛意欲同往访,极感,况足下又有事乎所赐,谨以祗受,惶恐惶恐!(摘自陈真晟《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六》) 《题内翰郑廷纲随侍行乐图》:美哉!衣冠之盛也。子以馀庆而贤,父以推恩而贵。甚宜也,廷纲著为此图,朝夕自观。若曰固父祖之庆也,圣主之恩也,顾吾身何以允称乎此而无负乎此耶?于是,惴惴焉,益加敬勉。静焉而涵养致知,动焉而慎独诚意,使交养互发之机自不能已,则美在其中,畅于四肢,发于事业,美之至也。然则,因外美而益充,内美发而为至美,孰曰此图之作无益而徒然乎哉?或曰不去玉堂图报称,而事泉石,侍行乐,固为虚负矣!安在其为至美?予(曰)吁是别有一种道理,非汝所能知者也。廷纲曰:“请书以观。”(摘自陈真晟《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七》) 成化三年丁亥(1467年) 郑纪三十五岁。正月,郑纪父亲郑松庵古稀之龄,戴乌纱、银带接受郡、邑士大夫祝寿,乡人荣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八月,郑纪与状元罗伦会讲于枫亭承天寺。(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二月某日,郑纪父亲松庵公殁,享年70岁,葬于郑清泉墓地新辟之右穴。郑纪哀毁几绝,三年不入房室。(参考《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郑林记》) 是年,郑纪父亲逝时,兴化知府岳正赴文贤里(即今度尾镇)凭吊,并以白金四锭助丧。后来,郑纪处理完葬事,特给岳正知府写信,但领盛念,璧返白金。 是年,郑纪经郑恒刚介绍,应惠安人何乾之请,为其父撰写《故敦叟何公孺人陳氏墓志銘》。 复岳蒙泉 某罪逆深重,祸延先考。蒙俯垂吊慰,不胜悲感。近依士礼,已奉先柩,附葬郑林之世墓矣。昨承手诲,以白金四锭助丧,足见仁人君子之用心也。铭佩,铭佩。但《礼》有云:“君子不家于丧。”故司徒旅归四布。今先人大事已襄,复受是惠,是家丧也,谨用返璧。惟君子爱人以徳,不罪是幸。祗领盛念,实与受均也。使还,谨此草草失次。(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十》) 跋仙游郑氏家范 昔周公作《周礼》,立冢宰之职,上佐天子,下统百官,以总邦治。自六卿而下,至于庖狄之贱,虽职业殊,皆冢宰之所统,内外相承,体统不紊,周家八百年之基,是礼实造之也。向予备员内阁,尝欲言于上举而行之,又自讼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或未正,如天下何?”后出守于莆,得阅内翰《郑氏家范》,上有家长以主家政,自副长而下,至于耕牧,各以其职而听命焉,礼节明,情俗备,亦一小《周礼》也。虽然《周礼》主法制,而仁恩贯乎其中;《郑范》主仁恩,而礼制行于其内。以予观之,礼易而范难也。然郑之孙子果能博学以明其理,集义以正其身,则亦未见其难也。呜呼!国朝周礼惟郑之子孙其可以行之乎?余老矣!当归卧丘园以俟。(摘自岳正《类博稿·卷八》) 故敦叟何公孺人陳氏墓志銘 赐同进士出身从仕郎翰林检讨、仙溪郑纪撰文 直文渊阁中书舍人征仕郎知制诰兼修国史致仕七十翁清源何观篆盖 嘉议大夫户部右侍郎永州府致仕关西杨舆书丹 天顺六年壬午春三月,峰崎处士卒,乡人缟素赴吊者接武于途,近处士之居者,杵不相,巷不歌,与处士分厚者,禭奠赙賵,若丧所生,其孤乾与诸弟治丧如礼,族人自朞功而下有差,大抵皆以哀胜。越三月,谋葬于宗䣊之贤者,众以处士之葬重,为地屡易,卜不体至卒丧之。又明年丁亥,始得地于龙溪山之原,乾(次)诸弟治之又如礼,葬且有期。奉其表弟郑君恒纲所述事状,请翰林检讨郑纪为铭。恒刚,处士贤甥,状事行最详。按状: 处士,姓何,讳善,字世从,其先河南人。晋永嘉间,有安抚使讳其者,仕泉,遂家惠之峰崎,累传至九承事公始著。承事公至处士,凡十六传,代有闻人。闽人重门第,泉南大姓为子择昏,必先何氏而后及他族;女子谋归,亦必何氏子。吾邑衣冠之家多与何氏有连。 处士生魁梧雋㟁,器度越人,见之者无问识与不识,皆知其长者。宣德间,海滨有警,处士谋于族人曰:“贼意在货宝,若至惠境,吾其先锋可预为焉。”遂于空囷中聚金而治之,为小山数十夫莫能徙上及四旁实粟而封之以为固。贼果至,家众皆逃匿,父耄,为贼所得。處士初不知,发門下青帻少年围而擒之急,贼置其父刃上曰:“不解,殺若父。”处士始惊号,指囷金示贼,贼悉趋囷。守者稍懈,处士间道抵父所,释缚而出,贼得金逃摸。久之,力不能举,围者四发,贼辟易数里,遂溃去。家卒得地。 处士凝重陗直,乡人讼于有司,累年不能决,處士一言即相谢而去。后之求直者多不之官而之处士焉。豪少年輘轹乡邑,莫敢谁何者?处士至,辄匿姓名,灭形迹,唯恐处士知之。邑宰闻公,下車首得处士,礼如上客,凡有谋为,多出资斧。处士且阴密不泄,閉益重之。邑东北有走马埭为田百十馀顷,每中潮汐,耕者病之,有司以付公,不阅月,修复如故,至今卧受其利者,皆处士之赐也。正统末,天兵征南寇,比至,邑人走匿殆尽,共具者重足而立,莫敢先尝。处士从容軨阁间,随机应接,井暇有叙,自将佐而下,皆有温籍,邑人倚之为安。 处士世以訾筭雄乡里,岁入且距万,未尝翔跃以求盈。终处士之身,宗厉群从出入,无不乘肥披轻者;姻连之家,无落魄居人后者;乡邻数百家,无有不能举火者;贳[shì]贷日填达户,岁终折劵而遣之殆半不色吝。天顺间,诏民间愿出粟赈饥者,赐冠服以荣之。有司首访处士,遂输粟八百石,曰:“济人,吾性也,奚以冠服?”竟不受。平居好接贤士大夫,每谈论移时,隽永中虑,未尝一及私邪。客造其庐,必置酒张乐以为乐,未尝至于丧乱。处士为人大卒类此。 生于洪武己卯(建文元年1399)九月十又一日,卒时年六十又四。曾祖桂,祖国信,父汉平,皆隐不仕。配陈氏,处士公之女,直隶宝应丞汝善之孙,年二十归处士。事舅姑,烹饪滫瀡之具,必极精丰,得处士意;处妯娌,追趣逐耆不相駮;遇婢仆,慈惠有恩。家雖甚富,躬纺织蚕繅,未甞少怠。教诸子,必遵榘彠不逸。处士为乡邑善人,雖天分之高,亦陈力也。 处士子,男三:长乾、次玭、次璘;女六:长归林明珪,次连恒质,次叶维髙,四适郑,五适陈,六适吴。孙男五:檀、樑、棆、栋、钜。樑,邑庠生。乾与女弟三人,陈出,他若已出者,爱之如乾,故乡邻评妇德必陈氏。卒先处士二月,距生洪武戊寅九月二十一日,春秋六十又五。成化丁亥岁十月二十七日,处士将与陈合葬龍溪山之原,礼宜刻铭墓土。乾之请愈勤,不容谢,遂叙而铭之,铭曰: 煌煌世胄,光海隅兮。杨清积厚,钟扶舆兮。 奚有瓌人,隆且姝兮。裦衣嵒突,陽如愚兮。 敦宗联属,粲不殊兮。唾恩嘘德,鸣阎闾兮。 材宏器量,难卷舒兮。灵胚别掙,丹山雏兮。 重培继醸,庆有馀兮。书香郁郁,连云衢兮。 龙溪山比,伴眠区兮。墓石鐫铭,垂不渝兮。 备注: 郑松庵与陈履素同年,略长数月,故应生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事见《寿履素陈先生七十序》) 成化四年戊子(1468年) 郑纪三十六岁。三月,郑纪葬父于郑林。丧次苦魂,蔬水不餐,菜果,朝夕哭奠如初丧。郡守岳正来奠,以白金三十助葬,郑纪写书信却之。岳正始衔恨而终敬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举行义聚,恩义礼法,蔼然有章。状元谢一夔、学士张元祯有序,岳正、周孟中皆有诗歌,题跋见《仙溪志》。(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五年己丑(1469年) 郑纪三十七岁。是年,周瑛作《与郑检讨》书。 与郑检讨 瑛顿首再拜言,乙酉之夏,而有蜚山之别,历今四寒暑矣!暮春人到,闻先府君奄弃荣养,不胜惊怛。恭惟孝心纯笃,其于居丧节次,无不如礼,甚可敬仰。大抵居丧,敬为上,哀次之,瘠为下,盖能敬则哀瘠在其中矣!曩先君见背,瑛匍匐南归,敬哀瘠皆有可观,及夫为日既久,敬心少衰,遂骎骎至于废礼,比思之甚惧。始知先儒教人为学,必先于敬,真千古传心之要道也。曏在京所论庐墓,乃中人以下事,此说似有理,盖能敬则庐墓,不必为。况庐墓即废许多礼节,似又不可为也。愿阁下持敬以贯丧之终始,无使他日有悔焉者,吾道之幸也。吊慰未由,不胜哀感。谨奉状不宣。(摘自周瑛《翠渠摘稿·卷之五·说》) 成化六年庚寅(1470年) 郑纪三十八岁。三月,郑纪服丧释服,举行蓝田吕氏乡敕建¨¨义仓,春祈秋报,积粟施粥,平斗秤,革淫祠,礼俗¨,变佥灵,体公序,刻约规,通行八郡。(见《仙溪志》) 成化七年辛卯(1471年) 郑纪三十九岁。六月,重修青龙桥告竣,郑纪作记以纪之。 青龙桥记 是桥始名“安利”,在邑东三里石鼓山之麓。宋嘉定间,陈谠所造。明永乐初,灾于火。至成化乙酉,邑之耆老相与谋而复之。桥成,落燕其上,以其气势峥嵘,如龙卧渊中,且其地相邑治,属东方七宿,故改今名。 叠石水中,以承梁者墩。墩十有五,存其旧者五,因其旧址而改造者也。辟其地而新增者三。墩尽处为岸者,为马头,马头二,因其旧者一。两墩之间,通水者为门,门十有四。水中伏地以负石者为地牛,松木为之根千八百有奇。墩高二丈四尺,石十有八层。顺水直置者为楣,楣石八百二十。截水横置者为钩,钩石倍三而又半。墩额承梁处,石横出两门如阶之级者为挑,挑石三层五百有八。直者亦为楣,楣石二层百六十有四,小石旁午于中者不计焉。横木于墩上者为梁,梁大径二尺四寸有奇。门置六梁或八梁,计九十有六。梁之上承土及砖者为栈道,为枋五百四十二。栈道之上覆以亭,亭三十四间,楹一百四十有二,栋加楹之数百六十有六。圆者百七十,匾者百三十有八。梁少栋之数百有七十,圆者七十,匾者六十八,桷千四百有奇。遮阳百六十余丈,小木如拱、如斗、如梯、如闲杆之类不计焉。瓦八万六千有奇,(同+瓦)三之一,砖十之一。亭尽于桥旧址所至,凡十有二门,下皆木梁。有栈道不亭者四门,皆石梁,梁十有六。两岸之马头后为洪水冲喘。故凿为门,疏水势也。石工:錾琢者、错攻者、辇轭者、梯升者、钠者、镵者,凡六事九十有八人。木工:斧斫者、锥凿者、引绳墨者、操尺丈者、解锯者、铲者、钻者,凡七事四十有三人。堤工:铺者、木栅者、■者、愁者,凡四事二十有六人。力于劝募者,三十有六人。嘉禾乡九人,得粟千二百斛、白金二十觔;修德乡十人,得粟六百斛、白金十八觔;唐安乡九人,得粟四百斛、白金十五觔;归德乡八人,得粟八百斜,白金十六觔。铜钱、布帛、贾隶金数外,有舟人每经,谷斗积二百四十斛有奇;行客有钱积十有二贯;僦直石工三十觔,食谷二千四百斛,木工三之一,堤工如之,镵工三十之二。集事鬻材、落成劳赏之费不计焉,是皆出诸父老之勤劳。而余先君子松庵居士、伯柯归乐先生与知其簿会,沙门曰惠阳者,实经理之。始事于成化乙酉十一月,成于辛卯六月。首尾凡七年,冱寒、溽暑、水涝、休暇之日居半焉。 夫桥特一利涉之具尔,山川形胜,未必皆由于此。然宋时吾邑衣冠文物甲于闽中,是桥适极完壮,桥之力亦不可诬也。今日之桥,亦嘉定之桥也,余于兹有待矣!虽然崇清公之嘉定,至今三百年余,其名籍功载犹有可考,故今日得以因其旧址而复之。异日视今,犹今之视嘉定也。故书其事迹大都并名氏于左方,以诏后之人。是为记。(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附: 卧龙桥,旧名安利桥,县东三里。宋嘉定间侍郎陈谠致仕家居,命僧守净募缘造。上为亭。国朝永乐间厄于回禄。成化乙酉,邑人翰林检讨郑纪养病家居,谋致仕。训导柯添募众重造,凡七载功成。上有亭阁,如龙卧渊,故名。桥成之日,人见一叟持柱联一对贴于柱上,云:五百年圣人出道有攸归,十二月与梁成民未病涉。人奔以告纪,郑使追之,不见其迹。桥之西比,马头石墩二间,被水冲啮,弘治辛亥知县陈文募修。(摘自陈迁《仙溪志·卷三·桥梁》) 是年,泉南陈布衣闻名来,会讲南湖。私语:“人杰郑公,胸次高明,吾眼目所及,仅见一人。”临别,郑纪以诗赠之,诗曰:“寻春不见春,终日事蹄轮。回首故园里,般般都是春。”盖宜¨¨¨求诸内,布衣益叹服。(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八年壬辰(1472年) 郑纪四十岁。是年,郑纪在屏山山下倡建“屏山亭”。(陈迁《仙溪志·卷第一》) 是年,里见妖,访得状,免¨于法令,以妖得之财,砌大目溪官路五百丈,名曰“辟邪街”,自为记。(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九年癸巳(1473年) 郑纪四十一岁。秋,陈剩夫病逝于龙岩。 陈真晟(1410—1473年),生于永乐八年(1410年),卒于成化九年(1473年)。(见于《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八·布衣陈先生行实》) 成化十年甲午(1474年) 郑纪四十二岁。重建鹿鸣桥。是桥初名东溪,兴工之日,有鹿鸣于山,固改今名,先生自为记。(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在仙游县城儒学门之东倡建乡贤祠,主祀蔡忠惠、叶正简等37人,其中,宋朝人物32位,明朝人物5位。以上人物都是由郑纪确定的。(摘自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十五·礼纪十一·群祀志》) 附:乡贤祠名单 乡贤祠在棂星门右,与名宦祠同时修建(此说有误,实郑纪倡建在先),其品物祭期亦如之。祀梁郑淑,唐陈峤、郑积,五代詹敦仁,宋陈铸、蔡襄、蔡高、陈昭素、薛利和、茅知至、郭琪、余象、黄中庸、朱绂、陈大卞、陈自仁、傅楫、陈次升、王回、陈觉民、林豫、张弼、林成材、林迪、陈惟刚、林宋卿、陈师立、薛奕、林子立、陈可大、蔡枢、陈梦烈、方公袞、傅伫、苏钦、叶颙、郑厚、陈昭度、陈易、陈大年、叶棠、陈吉考、林澧、朱宗、蒋雝、姚宗之、傅淇、薛元鼎、谢洪、郑樵、陈谠、蔡洸、苏洸、陈亨运、陈大亨、林彖、方次彭、郑侨、黄钟、余崇龟、傅诚、郑寅、吴钰、陈沂、郑可学、郑勋、陈珙、王迈、叶大有、谢升贤、陈谅,元薛鸾,明陈升、李梁、陈燮、郑纪、陈迁、郑照、柯添、顾元、何诚、傅启、徐经、茅阳、陈雄、顾雍、戴震亨、郑主忠、张文镐,国朝唐仁普、徐南,共九十一人。(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二十四·学校志四·学祠》) 成化十一年乙未(1475年) 郑纪四十三岁。郑纪倡修中岳桥,疏为三间,作亭其上,改名为朝天桥,郡人御史林诚为记其事。先是,明正统五年,郑恒淑重建中岳桥,改名嵩溪桥。寻圮。(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成化十二年丙申(1476年) 郑纪四十四岁。郑纪讲学于龙池,生士甚众。 九月,吴孺人年八十,张筵受贺,共具极闽南水陆之美,人又荣之。 是年,岁大歉,郑纪募民栽树三千余株于道傍,以荫行人。镇守陈监闻之,令八府官路尽栽之,所活颇多,行人德之。(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应邀为福州光风霁月亭作记。 光风霁月亭记 福之郡庠有亭,翼然于明伦之东少南,为师生游息之所,盖有元大德间主教东武刘君内直始建也。亭成,谋名未得,适民间有献其所藏宋晦庵朱先生“光风霁月”四字,遂扁之以名。其亭越今几二百载,亭仅存而扁已逸,所揭者特摹本耳。成化丙申,华亭唐君廷贵以司寇正郎出守是郡。明年,因学宫倾圮,悉撤而新之,以次而及于兹亭。然每以先贤遗墨不可复得为憾。亭成,逸扁复出,唐君大喜,遂揭于亭中。亭环以沼,广盈亩,袤如之。甃以巨石,翊以疏阑,通以复道。沼之中迭石为岛,象海外三神山。松桂菱藻,覆岛浮波,每天朗气清,风光月霁,万象森然,群籁俱寂,是亭杂处于中,不待绘河马洛龟而浑然一太极之窝也。亭成,唐君选乐赋诗,因落而宴,挽千古之清风,为八闽之胜会。教授暨诸士子,以盛事不可无传,请记于予。予以为治有本,本立然后治成。我朝列圣建学育材,主之以师儒,董之以台宪,其制谕必先德行而后文辞。今唐君下车,首兴学校而遂及于“光风霁月”之亭,盖以诸士子进讲退食之余,寻芳咏归之际,见其逝则知在川之如斯,观其澜则知斯道之有本,使其襟怀洒落而风月无边,胷次悠然而光霁可掬,他日待时而动,随叩而鸣,其盛德丰功,光明峻洁,可以塞宇宙,越古今,则是亭之助,不亦多乎?于是乎书。(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成化十三年丁酉(1477年) 郑纪四十五岁。九月,吴孺人殁,郑纪持丧如父郑松庵之仪,而棺椁衣衾过之,随其力也。(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冬十月,由郑纪与伯兄郑介轩共同倡起,立家庙于官厅义聚堂之东,创制五间,中祀三秀、清泉、松庵,两旁各两间,以待松庵诸子若孙后来之昭穆也。又两旁亦各两间,为祭器衣服诸库,阶下深三丈余,阔十二丈,通覆以屋,为家众序立。前为露台,两旁植以荔子树。台下为沼,活水养鱼。沼外为大门,外亦植荔树,东西翊以两庑。后为影堂,肖像先世之神于板壁。横阔尽堂之两旁。中为穿亭,亭两旁为台,以植花果。后于明年十二月告竣。(事见《屏山家庙记》) 十二月,吴孺人合葬于郑林。因郑纪孝行感召,兴化府知府陈表来祭,郡、邑士大夫缟素载衢。(参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作《简刘希贤》书,托陈黄门送达。 简刘希贤 生与先生同沐圣朝作养之恩,于今四十有五矣。先生弼亮参赞,与国咸休。生疏远菲才,曾无寸补,岂忍甘负国恩若是之恝耶?第天之所生,人之所禀,各有定分,不能皆齐。今必欲强而齐之,非徒无所容其力,亦非知命之君子也。惟先生爱人,以徳力为赞允,俾生进退以礼而养仕途廉耻之风,则调燮化理之功,岂居近日捄止修建延寿塔之下耶?偶以陈黄门行,附此恳切,恃爱琐琐,勿罪。(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书》) 成化十四年戊戌(1478年) 郑纪四十六岁。十二月,屏山家庙顺利告竣。同时,割田五百亩以共祀事。(事见《屏山家庙记》) 是年,郑纪伯兄郑介轩病殁,郑家遂在“郑林”基础上,分别在两旁再开拓四穴,其左近中一穴改迁葬郑纪三兄郑竹庄之柩,虚左三穴待郑竹庄之妻傅氏及郑纪五弟郑得月夫妇。而右边左二穴葬郑介轩夫妇,虚右二穴待葬郑纪夫妇。(事见《郑林记》) 祭田记 王制:大夫士宗庙,有田则祭,无田则荐。牲杀器皿衣服不备,则不敢以祭,是祭之不可无田也。尚矣!吾家先世自三秀公,罹戎难,田业多丧。宣德正统间,吾父封翰林检讨,累赠南京户部侍郎松庵府君始自奋发,事产右于乡邑。成化初,松庵谢世,吾兄弟又因松庵旧业而恢拓之,乃籍常稔之田五百余亩,岁入租谷五百余石,以供烝尝。松庵子孙,轮递管收,每年正旦、四仲、俗节、除夜,因事祭告墓祭,每晨夕朔望,酒果茶油香烛之费,大率若干。其余,每月会族与答应上官,并子侄入学、科贡、婚嫁丧葬重事,先世古亲礼节。又其余,逐年修理家庙、郑林并正厅公众处所,上世遗书器物。又其余,则同族之亲,吉凶大事,并亲戚闾里大灾患,桥道倾圮,量力而行。其该管之人,每年十二月初一日之会,预造青皮簿,将见收租谷,某处顿若干,某处顿若干,实数与家长存照。是日,就开明年一年合行事目,除祠墓祭荐常礼外,其科贡婚嫁丧葬,当年偶值者,悉列于册,以时举行。其有未备,逐月之会补议,每年更要存留租谷三十石,以酬管收者之劳。又如甲年某房管收,则着乙年某人监管,彼此查对相同。其簿计祭物,务要明白清切,与众同知,不得挨前攒后,别生弊端。家长监管之人,觉举定罚。夫祭田本为祭享而设,今吾家祭田,又及科贡婚嫁族党等事者,盖是田松庵府君所创之业也。松庵平日轻财重礼,乐善喜施,故因祭享之余而旁及之,所以成其志也。其田亩租额、祭物品数,别刻碑阴。(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成化十五年己亥(1479年) 郑纪四十七岁。十月,倡修度尾潭边东溪桥(后改名为鹿鸣桥)。 成化十六年庚子(1480年) 郑纪四十八岁。正月,度尾潭边东溪桥告竣,改名为鹿鸣桥,作《鹿鸣桥记》。 重修鹿鸣桥记 归德乡之碧潭,有桥曰东溪,以涧流出,民居而东,盖名之以其地也。其创始莫考岁月。明又甲午,河伯为灾,故址尽去,不得已横木以代之,随易随朽,徒与交病。越六年己亥,予与其乡之老吴君廷瑞、余君禹锡往相之,是夜宿吴门,有鹿鸣于山。厥明,吴系一鹿而归。再宿,又如之。予起而贺曰:鹿鸣之歌,所以宾兴贤能也。今桥兴而鹿鸣,鹿鸣则贤才出。今二鹿相继而鸣,其兆岂偶然耶?故改东溪为今名。桥二门,梁以石,因其旧者四,易其新者二也。始事于己亥之十月,毕功于明年正月。时因落为燕,勤事之人咸集,故书以志之,且有待于方来焉。 是年,郑纪既免服,约莆田刘闵讲学于云峒山中,习静涵养,气象从容,时逾半年。其间,二人考论礼典,每晨会,刘闵揖必胥致,诲语以出凡入圣相期待。林侍御见而语人曰:“东园吾当远避。”郑纪以岁致谷四十斛以资刘闵孝养。(参考《刘子贤简札序》、郑岳《刘子贤……墓志铭》及《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刘子贤简札序 此刘君子贤与予简札也。其字拙,其词未工,其记问亦未甚富,予乃萃而为卷者。君,莆之水南人。家贫甚,兄弟四人,皆衣食于教授。父蚤丧,浅葬于菆,母朱孀鞠之,稍有知,详其故,遂匍匐菆所覆柩,哭至呕血,殒绝而苏,苏复绝。既冠,母命迎相君,跪谢曰:“父在浅土,儿天地间一罪人,何以夫人之女?”母强偪不置,乃迎,岁余犹异枕席。母觉,谕之不可。日菆哭久而羸削骨立,乡人哀之,合钱助葬毕,始复常。岁大比,与同辈赴科场,监吏呵逐搜检,法甚峻。君叹曰:“此岂待贤礼耶?”遂拂袖归,竟不出。居家每日鸡鸣而起,盥栉衣冠,率诸弟若妇,诣母问安。旦则侍食,每食鱼肉醇酒,必极丰洁,自与家众,盐虀而已。众时有异志,君锁项,自罪不食,众感悟乃释。提学周佥宪闻之,召见,弗往。周先拜之,寻馈白金五两,辞曰:“助养老母。”君拜而受之,语诸弟曰:“此为吾母馈也,勿他费。”日于常馔之外,必加一味,以彰人之惠,金尽则止。初,居水南闹市中,不自适,乃买地于旁僻,先建祠堂,梁之朝,有跳跃而来欲敚其地,君错愕不知所云,遂屈节诉于前且曰:“吾尽万难之策,以妥吾先仁人君子,其忍败吾事耶?”其人怜而与之。成化庚子,与予会讲云峒山中踰半载,每晨会,揖必胥致诲语,以出凡入圣相期待。退而读正书,论正事,暮又如之。见人一善,寝兴食息,此心未尝少忘。生平足迹,不步城府,达君贵人甚少往还,独与予交最厚。予受其矩矱最多,观诸简札可见也。圣学以诚敬为入门,践履为实地,若吾子贤者,其庶几者欤。予别子贤八千里外,一年于兹矣,偶阅书笥,得此数纸,遂表而出之,俾朝夕间,心目如见而不懈于用力也。且用是,万一朝堂之上,知林下有此正人,士类之中知斯文有此正气,海内闾巷之间,后生小子知人生有此正学,于世道未必无少补也。 是年,郑纪长子郑主一娶湖广布政使严公女为妻。(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十七年辛丑(1481年) 郑纪四十九岁。是年郑纪又约学贤会讲不遂,只以书翰往来,互相规勉。郑纪集为卷,并自序,陈献章为其作题跋。(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十八年壬寅(1482年) 郑纪五十岁。八月上丁,郑纪方修造卧龙桥,积有竹木,凡几案笾豆之属,竹木所为者,命工就彼制之,成则归于学宫,饰以朱红,其僦膳之供,则县令彭公之区画,不征于民也。后作《仙游县文庙祭器记》。二十六日,郑纪五十诞辰,作《五十自儆序》及《东园年五十自赞》两篇。 是年,郑纪率众建步云桥,址在善化里(见于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五十自儆序 居士生宣徳癸丑闰八月,自后历十有七闰。皆未有值是月者。成化壬寅,居士年五十岁且闰,且值是月,众皆异之,以为天人际会。不偶然也。至今日,诸亲朋携壶觞为居士寿,族众子弟亦举酒为寿。 居士难之曰:“丈夫生世,负天地万物之责于身,近则寿乎一家,远则寿乎一国,又远则寿乎天下万世,岂区区于一身之岁月也耶?”子弟晋而复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今日一身之寿,实家、国、天下万世之寿也。” 予又难之曰:“古者,百岁为上寿,八十为中寿,六十为下寿,五十者何居?”诸子弟又晋曰:“五十,中身之年也,过则寿,不及则夭。是五十者,虽未为寿,实寿之阶也。” 予又难之曰:“五十未为寿,汝辈曷为而寿之耶?”诸子弟未有以对。 居士为之解曰:“汝等以居士少登科甲,官近侍,又得推恩封父母,终荣养之乐;居家约子弟礼法,中无敢违越;营祠墓,有制度可观,清苦恬退之节,颇见重于时,事功又颇多于乡邑,居士之成立甚早也。天地造化于人,恒无全功,固为寿之汲汲焉。然汝辈之知居士者,亦浅矣!孔门十五志学,居士少虽有是志焉;三十而立,居士则未立也;四十不惑,居士则未不惑也;五十知天命,居士则未知天命也。孔门事业,居士未尝有一就者。今虽去此,兼程而进,以补前功,而循序其将来,其成亦已晩矣!汝辈何忧造化之穷耶?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耄而舍我,必恪恭于朝,以交戒我,汝等不能以此儆我,顾欲举酒为寿耶?” 诸子弟谢而退。居士亦谢诸宾友,谒祠堂,追感悲酸者久之。 佥曰:善哉!先生之寿,其亦异乎世人之寿也。因书以自儆。(摘自《东园文集·卷九·序》) 东园年五十自赞 前尔十年,孔门绝望。夫见恶者,适尔之年。蘧氏自知,其往行之非,后尔四十五年。武公求交戒于国。噫。非孔无以励尔志,非蘧无以寡尔过,非武无以收尔功。尔其受戒,知非以去。夫人所恶,庻无愧乎尔容。(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一》) 仙游县文庙祭器记 周颂言祭祀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孔子仕鲁,先簿正祭。器孟子云: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古人重祀礼、严祭器也如是。仙游文庙祭,器县令四明王公彝,重修学宫时所造也。笾豆以竹,几案以木,铏豋之属以甆,惟簠、簋、爵、盏则锡焉。正统末,沙寇入境,诸器皆毁逸无存,自后临祭,则旋假于民家,秽陋轻亵,不可胜言。成化壬寅秋八月上丁,又如之时,予方修造卧龙桥积,有竹木,凡几案笾豆之属,竹木所为者,命工就彼制之,成则归于学宫,饰以朱红,其僦膳之供,则县令彭公之区画,不征于民也。簠簋之属,前以锡者,今则范铜为之。纪与诸士子,洎范工,私议每器估值几何,邑之人好礼者几何,家量器直,而镂好礼者姓名于上,盖因其力与其意所乐为差也。铏豋之属,应瓷为者,则德化冶人所领也。既成,每器皆以“仙游县学文庙祭器”八字为志,且籍而记之,库而藏之,以付诸典守之人。孔子曰:“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然典守之过,非专于毁逸也,因事而攘窃者亦多矣。呜呼悲哉!昔者,子入太庙,每事问,使吾邑大夫其能体夫子入庙之敬,以时而修葺之;吾庠师生又能体大夫之敬,以时省视之,则凡奔走庙庭之下者,莫不有孚颙若,何有如前之所虑也耶?器数详著于左。(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成化十九年癸卯(1483年) 郑纪五十一岁。夏四月,文贤里登瀛桥告竣,郑纪作《登瀛桥记》。 登瀛桥记 文贤为里,山环如廓屏山。里之西,梁山;里之东,其南为仙台;北为紫帽。自紫帽之麓至梁山,俗谓之东都;自屏山至仙台,俗谓之西都。溪有自紫帽、有自屏山两股而来者,因山势也,路亦分为梁屏之两岐者,因于溪也。 成化壬寅,屏山居民,病旧路陟降凹凸之艰,予乃为之择平畴阡陌可通行者而易之,其末,两岐合而为一。然必涉屏山之溪,然后可通于朝天桥,而东至城邑焉。予又于合一之处为之路,石为桥,使东西之民,合于一路,东西之路,合于一桥焉。桥方定基,予治装北上,终其业者,则从父直庵处士也。桥二门,门各二梁,梁之间辟之,令相去尺许,阁以横石,所以代梁而广桥道也。始事于成化壬寅冬十月,毕功于明年癸卯夏四月。桥成,乡人以予方复职业于瀛州,乃名之“登瀛”,俾予记之。 予以是桥为吾里要会之冲,合众途而一之者也。凡吾民者,家无异政,乡无殊俗,合闾阎桑梓千万人之心,为一人之心,其所造斯桥之意乎?若以其名论之,方今圣天子崇儒重道,里之子弟挟策弹冠,观光上国者,皆由于是,岂予所敢专者哉?姑志所造之岁月,以待后来。 五月,朝旨促以告,林侍御(即林贵实)先发,郑纪送其至武夷山而归,有《寒栖馆记》《武夷百咏诗》及《游武夷山序》。其时,郑纪留连于武夷山晦翁精舍数月,旋又返乡。(见《东园文集·附录·名公撰述》《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寒栖馆记 武夷之山,环转九曲,溪流因之而曲,或三峰四峰,或五峰九峰。曲中为峰三十有六,皆奇秀险怪,峭拔硗礐,不类人间境。天下山川,不可尽知,在闽中,此其第一也。有宋大儒晦庵先生,爱其幽深静寂,不杂尘世,乃筑精舍于五曲隐屏山下,以为讲学授徒之所,九曲适中处也。视诸曲山水,颇夷旷衍沃而奇古过之。舍之旁有堂,曰隐求、曰止宿、曰仁智;斋曰观善馆、曰寒栖坞、曰石门;亭曰晚对、曰铁笛。又有钓矶渔艇,布列左右,一时诸儒聚会,讲道游息,继往开来,实关天下万世斯文之命脉,亦武夷山川一时之遭遇也。先生没,精舍而下,骎以颓圮。国朝正统间,先生八世孙询等复建书院三间于故址,像先生其中,左右各翼一室,自隐求堂而下,则皆蓁莽焉。成化间,崇安令张锐,又建屋三间于院庭之左,以为士大夫拜谒者更衣休息之所,方成,未扁而去。癸卯夏五月,纪与乡年友监察御史林君贵实,同起告中上京师,舟过此山之下,因晋而舍茇焉。是夜,宿于张所建屋中。时当初伏,夜半之后,寒气偪人。翊早,纪谓林曰:“是屋正先生时所谓'寒栖馆’也。”林曰:“然。”遂援笔为书而扁之,俾纪为记,庶见者有所感而隐求诸堂可因此复焉。纪以天地之气,动则为阳,静则为阴,阳为暑,阴为寒,则寒实静之所生也。人静则此心虚明,自无外扰,聪明睿智,皆由此出。由是而制群动,镇万躁,无施而不利,所谓“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者也。先生学集大成,伟然为千百世之大儒,非自此中得乎?纪自幼读先生之书,即求先生之所以为学,笃志立行,亦既有年矣,而犹未领其要。兹幸谒先生之精舍而假寓焉,寤寐之顷,受教深矣,于是乎书。 游武夷山序 成化癸卯夏五月,予同侍御林贵实,同起告中,舟过武夷山下,羽士数人出迎溪浒且请游焉,遂为易小舟,轻帆短棹,泝流而入。时侍御眩舟不能从,予独与羽士一二人先往。自一曲而上,历因指点相告,如羽宫之后,屹然倚空者,天柱峰也。峰之西崖石上,有霜翎朱顶如画者,仙鹤岩也。峰之绝顶,为龙洞,其后为兜鍪二曲,则铁板障玉女峰,旁有凌霄题诗诸嵒,先贤遗笔在焉。至如虎啸嵒、架壑船、会仙试剑、水乐诸石,则三曲之山也。宴仙嵒、大藏鸡窠诸岩,又四曲也。又转数棹,羽士起谓予曰:“此五曲之山,御茶园在焉。”园有先春殿、龙井,前为碧云桥,又少转为晦庵精舍,有隐屏、接笋诸峰,石室、玉华诸岩,又有丹炉、药灶、钓矶、铁笛亭,形迹宛然。予入舍,朱先生前,徘徊瞻慕久之。忽岩日西暝,遂宿寒栖馆中。 翊旦,趣篙师,尽余兴。滩甚险,篙师舍篙而负,羽士亦助其篙。至六曲,则有仙掌峰、瀑布泉,又有仙浴塘、小桃源诸洞。七曲、八曲,则有上水龟石梯,又有楼岩仙蜕,具下水龟猫儿诸石,有如猛将者,有如娇女者,有突兀如楼台者,有周匝如城垒者,有联飞者,有剑削者,奇形怪状,层见迭出,顾盼不暇。夫自一曲而上,诸峰有髙插天者,有峭而梯云者,有吞吐起伏如龙奔虎踞者。至如九曲,则群峰之顶,又皆石田茆屋,竹径花坞,悠然江村之趣,绝与八曲不相似。予因舍舟而岸,穿径缘陌,而造野人之家,游洽尽兴。返棹而归至五曲,遥见一人肩舆,迤逦岩石上,且顾且指。少焉,下舆立石上,如招如呼,即而视之,则侍御也。因移棹往迎,与入精舍,如昨礼。又同宿馆中,赓和棹歌诸韵。 又翊旦,侍御返肩舆,予亦因故棹而归,瞬睫至山下,不觉神飘气逸,俯仰天地,相为浮沉。初不知山之非我与,我之不为山也;亦不知水之非天与,天之不为水也。既登岸,侍御谓予曰:“此境不常有,此游不易得,可无以纪其胜乎?”予以天下未尝无山,然不皆石也,不石则不奇;间有石焉,又不皆草与木也,不草不木则不秀;间有石而草木也,然又不皆水,不水则不清;间有水焉,又皆不如是之转曲也,不曲则不幽。独兹山也,大而名世者,三十有六;小者,千百不能计,皆无不石者也。石必呀罅,多渗暗泉,奇草恠木,杂出其间。山之下,皆环清溪,深而潭,浅而濑,澄澈清莹,寒气逼人。溪九曲,曲皆环抱幽深,可容栖息。 夫奇、秀、清、幽,山水之四徳,天下山水多不能全,而武夷独全之。是宜骚人韵士,恋恋不能释于怀也。虽然,泰蒙生孔孟,濂洛出周程,武夷为八闽项背,一脉为考亭九峰,诸山在宋则晦庵先生而下,师友渊源真儒辈出;再脉而为福为莆,自宋至今,人材愈盛不衰。是山川固不负于人,而古人于山川,亦何尝有负耶?我辈今生于斯,长于斯,又得徜徉于斯,其所以自处,当何如耶?故书之,以告吾闽同志,相与勉之,毋贻武夷山川羞。是为序。(摘自《东园文集·卷九·序》) 是年,郑纪次子郑主敬娶邑庠生傅徽女为妻。(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二十年甲辰(1484年) 郑纪五十二岁。 成化二十一年乙巳(1485年) 郑纪五十三岁。四月十四日,郑纪作《祭文》致祭于陈剩夫墓前。 翰林院检讨东园郑纪祭文 维成化二十一年岁次乙巳四月壬子朔越十有三日甲子,乡生翰林院检讨仙溪郑纪谨以牲醴致祭于布衣陈先生之墓曰: 天生圣贤,皆为世道不偶然也。尧舜五百余年而后有汤,又五百余年而后有文武,又五百余年而后有孔孟,又千余年而后有周程张朱。向使汤生于尧舜之时,不过一咎夔耳;文武生于汤之时,不过一伊傅耳;孔孟生于文武之时,不过一周召耳;程朱生于孔孟之时,不过一颜曾之徒耳,何如旷(代)(生)()层见叠出,斯文几坠,得之而振人纪,欲绝得之而续继往开来,绳绳不绝,千万世犹一日也。今去程朱又几五百年矣。先生奋戎伍之中,忧道学之计,以穷理为入门,以主敬为实地,指画心图而阴阳动静之理明,敷陈王道而经邦济世之术著,闽之后生小子得以觉迷途而归正学者,先生之赐也。先生虽不得游夫程朱之门,亦可谓私淑其道者矣! 呜呼,先生往矣!吾谁与归?而今而后,继者其谁?哀哉尚飨。(摘自陈剩夫《布衣陈先生存稿·卷之九·附录》) 七月,因朝促尤严,郑纪遂起程进京赴命。(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月,郑纪抵达北京,复仕翰林院检讨。(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二十二年丙午(1486年) 郑纪五十四岁。八月,郑纪入侍。(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成化二十三年丁未(1487年) 郑纪五十五岁。春,命太子少保兵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尹直、右春坊右谕徳吴宽为考试官、取中程楷等。郑纪与韦君同在南宫校文,会试有国甥在场,内廷遣赐茶饼,同事因觅其卷甚急,公置不发。及录进,内多不悦。赐费宏、刘春、徐瑞及第。逾月,改进士程楷、蒋冕、屈伸、袁达、黄穆、傅珪、万弘璧、倪阜、华峦、吴俨、李汉、仲棐、罗玘、蘓癸、郑照、欧阳鹏、伍符、翁健之、李逊学、邹智、石珤、李充嗣、唐希介、蔡杲、毛纪、刘丙、任仪、阎价、杨廉、潘楷为庶吉士,命右庶子汪谐左谕徳溥瀚教习。弘璧,少师大学士安孙也,父翼为南京礼部左侍郎。宪宗皇帝曰:“翰林官亦难为也。”(事见《东园文集附录名公撰述》《台頖留行诗序》及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八十二·科试考二》) 三月十二日,试毕,上有旨,升翰林院编修敖山、检讨郑纪、湖广按察司佥事沈钟俱为按察司副使,行人司司副车玺、中书舍人杨一清、户部主事陈绶、户科给事中韦斌俱佥事,提调学校,山江西,纪浙江,钟原任,玺河南,一清山西,绶云南,斌广东。(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大明宪宗实录·卷之二百八十八》) 六月,郑纪到浙江提学副使任上,始行教化,严教条,兴学政。(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九月,宪宗皇帝宾大哀,诏至镇巡三司,议以鼓乐迎导。郑纪以四海遍密八音之言,辞之,乃止。就出案令,各学师生诏到二十七日之内其书课程业宿齐,讲究丧礼以尽,如丧考妣之心,并令守制生员,未葬读丧礼,既葬读祭礼。里社童生皆读文公家礼,浙俗为之一变。(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一月晦日,郑纪作《文林郎监察御史井庵林公墓志铭》。 文林郎监察御史井庵林公墓志铭 成化乙巳,监察御史林公致政于家。又明年丁未十一月晦,卒于正寝。兹卜葬城南宝涧山之原。其孤近龙,奉其内弟、广西少参吴君昭所述事状,请铭于予。予与公乡荐同年、养疾同归、疾痊同起,以兄弟相视者,三十有五年矣,铭安可辞? 按状:公讳诚,字贵实,姓林氏,唐邵州刺史蕴公之后。元至正间,译史讳安者,其髙祖也;曾祖仁嗣,国朝永乐间赠兵部员外郎;祖英,兵部员外郎;父辉,永乐甲辰进士。母吴氏,国子博士某公女。公生二十四日丧父,员外公携育京邸,甫七岁,员外公亦丧,公遂无依,艰危万状,人所不忍言。几弱冠,稍能自植,家贫无以从师,每于亲友处,私听讲解,即能通晓大义。自是益自刻意勤苦,忘寝食至呕血不废。越三年,浸浸有成,乃授徒自给,以屡经挫抑,因号抑庵。景泰癸酉,领福建乡荐。天顺甲申,登彭教榜进士。为迎母计,上疏养疾。到家,旋治居室,奉母以居。水陆甘旨,力可致者,不备不止。每割牲留客,必先取一股,以供母。殽体不具不恤也。以养病养亲而归,又号曰颐庵。未几,部檄起,拜广东道监察御史,乃迎母就养,供馈竭俸入,己身恒无完衣。成化戊子,天变,抗疏劾阁老商辂,旧与废易难立,清朝报罢,遂称疾,且力争前疏,欲罢辂以回天变,愿革职以谢辂。宪宗皇帝怒,降旨云“昔唐太宗用王珪、魏征,朕用商辂,有何不可”。下公狱,官校就班,执公以出,公北面大呼曰:“奸臣擅杀谏官。”左右为之缩颈。寻以言职得复官。己丑,奉敕巡畿甸,陈言禁操军攘夺,以安民生;革公差夹带,以苏民困等六事,俱蒙采纳。所至霜威凛凛。至于水利农桑庶务,凡有当兴当革者,皆以次罢行之。以其志,欲劳民劝相如井养之不穷,又号曰井庵。庚寅,改敕总理京畿学政,教条严肃,务以敦尚孝弟,削抑浮靡,惜阴有图,家政有序,皆身先之,不遵教者,黜罚不贷。强宗豪右,嘱简盈几,一不发视,但以至公行之。故谤言日起,而声誉亦因之而著。三年秩满,敕赠父如其官,封母吴氏为太孺人。壬辰,复疏养疾,遂奉母以归。时母舅某殁于官舍,遗孤即今少参也,年方若干岁,公抚教婚娶,视如同胞,未及冠,遂占乡魁,登黄甲,累员外郎至今官,公力也。母尝有疾,夜祷北辰,日躬汤药,体不着席者数十日。母卒,丧葬一依文公家礼而哀瘠过之。丧毕,建祠堂于居室之东,以奉史译公以下神主。又倡兴金桥之祠,以藏蕴公以下祧主,岁时会拜谒,讲宗盟其中。又立乡社,以事土榖之神,以古有先贤死祭土社之礼,乃以翰林侍讲陈公用配焉。性喜种树,又筑圃于宝涧山之阳,荔栗橘柚梅杏之属,可共笾实;杉松桐柏茶桧之属,可以备器用者,皆布列有章。远而玉湖、又远而石盘称是焉。暇则乘肩舆,携壶约友,倾倒终日,又号曰云山学圃。癸卯,疾痊还京,予送至武夷,宿文公精舍数日而别。至京,又奉敕巡按两浙,专理盐课。以地震上言修省十事,而首以言路当先。出京数程,风中口眼,扶病至淛。盐场宿弊,剔刮无遗,又校集医方,刊布诸郡。巡部至嘉兴,以学宫祭器多周制,乃曰:“吾巡畿甸,尚为豫让立祠,先师孔子,可无报乎:”遂命工依式范之,计五百余事,驿送阙里。予往岁谒孔林,衍圣公并其文移图式,出以示予曰:“此林侍御之功也。”甲辰,上章乞骸,不允。又陈时政八事,多有采行。乙巳,又上,不待报,即以原奉符敕,差人进缴,径自淛抵家。莆士大夫相与骇愕,踰数月,报章下,特许致仕。盖知公不可留也。诸荐绅高之,倡为《急流勇退》诗章以赠。公喜曰:“云山之圃,今始为我有矣。”因赋诗以自娱,其目曰:爇一炷香、读一卷书、弹一曲琴、静一时坐、啜一瓯茶、吟一首诗、草一幅字、饮一杯酒、熟一觉睡,又号曰九一道人。 公颖敏轩豁有大略,与人谈论,高爽隽永,听者不厌;见义之可为者,果决而行,略无退缩;立朝数载,知无不言,不避权势;退处于家,事母奉先,必极爱敬。渊族子侄,贫不能存,与之婚娶;丧不能举,助其营筑。每过人家,酒未入唇即起,若语场圃之事,则剧论移时。用是,人得窥所好,颇招物议。然考其立朝大节、济世雄才,耳目所及,指不多屈,实莆中一人物也。生于宣德丙午六月五日,距卒享年六十有二。娶宋氏,大胜关大使孔才之女,先公卒,敕赠孺人;继俞氏,南京兵部侍郎俞公从女孙,敕封孺人。子男四:长渊泉,蚤卒,宋出;次即近龙,又次近豸、近麟,则侧室张、黄、穆出也。女三:适瑶、王瑞、王秀松,皆宋出。宝涧之墓三竁,坐某向某,公告时自营也。今窆公于中,虚右与左,为俞、张寿焉。平生制作甚多,少留稿。今所存者,诗文若干卷,并奏议数通而已。铭曰: 公之为人,温温克克。公之处世,卼卼臲臲。公之立朝,謇謇谔谔。公之居家,澄澄澈澈。公之政望,轰轰烈烈。公之进退,斩斩截截。呜呼!君子取人,先观大节。我铭公墓,千载不灭。(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二》) 十二月,郑纪妻黄氏获褒封。 奉天承运 皇帝勅曰:国家简文学之士,列职史馆,所以备纪载之公,而传信于天下后世,厥任重矣!非操履之端,文学之懿者,不轻畀焉。尔翰林院检讨郑纪,早以明经登名甲第,擢官史局,职任撰修。寻因疾以告归,乃逸久而起复。俾仍旧秩,益励初心。最绩用彰,宠恩宜锡。是用进尔阶征仕郎,赐之勅命,以为尔荣。尔其益励尔志,益进乃学,使明足以烛里,道足以适用,智足以固物,文足以发隐,如古之良吏可也。勉服训词,以需显陟,钦哉! 勅曰:人伦始于夫妇,风化本于闺门。朝廷褒宠臣下,必及其配者,所以示从夫之义,彰内助之勤也。尔翰林院检讨郑纪妻黄氏,克敦妇道,善相其夫。既显荣,礼宜偕贵。兹特封为孺人,服从隆恩,永光闺阃。成化二十三年十二月 日 摘自陈迁《仙溪志·卷二·宸翰》 《西湖文会序》:成化丁未,予同考礼闱,纔出帘,遂被命提学两浙。寻,召入国学,历南都至今官。今年春,两疏乞休致,不蒙俞允,因请归扫,先行期于九月四日,南京科、道、部、寺诸官僚,昔出礼闱门下者四十余人,阖席为饯,叙座主、门生之礼,情味洽甚。予以门座之礼,多讲于释褐之日,毎衰于贵显之后,今去是时,十有余载,诸生已跻显秩,犹于是拳拳在念,可谓厚矣!因于席上口占七言绝句一章,以纪一时盛会。诸生倚韵而和。明日,遂成卷帙,名曰《礼闱旧雅》。已,巾笥自随。越旬日,至杭。三庠诸生谒拜武林驿馆,执弟子礼甚恭,盖半为旧日之在门者,退而谋举杯,以尽师生之礼,意恐予行促不留,因予年友之子郑孟绳先达恳状。予曰:“昔在浙,无教泽相及。今去此已十年,诸生之意勤不衰,是即南都之礼闱也。予何行之促耶?”至日,诸生陈殽具舟,泛于西湖之上,更酬迭劝,恩礼尤洽。予因赋近体七言律四首,诸生亦倚韵而和。次日,卷帙又成,名曰《西湖文会》,与前帙合收巾笥。客中,时一披展,老怀为之顿开。因并序之。(摘自《东园文集·卷九·序》) 弘治元年戊申(1488年) 郑纪五十六岁。孝宗登极,上疏劝御经筵,勤圣学大要,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正朝廷,正百官,以及万民之意。奉圣旨,这本所言,朕当体行,盖殊遇也。(事见何乔远《闽书·卷之一百十四·英旧传》《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郑纪充经筵讲官时,先后讲解《尚书》《论语》等部分词句,孝宗皇帝对人赞称:“(郑纪)经筵侍讲,启沃良多。”后来,这句话成为“玉音”,由郑纪后裔制匾悬于祠堂显要位置。 尚书一 先王肇修人纪,从谏弗咈先民。时若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 这是《商书▪伊训》篇伊尹举成汤之事,以训戒太甲的言语。先王是成汤,肇是始人纪,是三纲五常维持天下的大道理,咈是逆先民,犹言前辈旧德,若是顺也。伊尹吿太甲说,人纪之理,未甞泯没。先时,夏桀灭德作威,将这道理都废弃了,至我先王成汤始修复之,这便是肇修,汤之所以修人纪者。如何彼谏诤之言,乃是推明,这人纪的说话,汤则虚已听受,无所咈逆。前辈旧德,乃是躬行,这人纪的贤人,汤则舍已顺从,无所违背。其居上而为君则修明这人纪以倡其臣,能尽临下之道,居下而为臣则敷陈。这人纪以吿乎君,能尽事上之心,他人于这道理有一长可取,则急于举用,无求全责备之意,已身于这道理,有一毫未至,则严于检束,有惟恐不及之心。成汤乐善检身,居上临下,各得其道。如此,其所以修人纪者,可谓至矣。是以德日以盛,业日以广,天命归之,人心戴之,由七十里而有万邦,自诸侯升为天子。积累之勤,兹亦难矣。故曰:先王肇修人纪,从谏弗咈先民。时若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敷是广哲人、贤哲之人,是能尽人纪之实者。后嗣太甲以后的嗣王,成汤因见得天下之甚难,故思保天下之不易,是以于贤哲之人,求之非一方,取之非一途。或置于左右、或服乎大僚,使其责难陈善,纳诲辅德,后嗣子孙有所谋为也,果合于人纪的道理,则顺成其美,或不合于人纪的道理,则匡救其失,这等呵则,嗣王虽欲为不善,孰肯与之为不善,以堕废先王之大业哉。故曰: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太甲嗣位之初,德性未定,伊尹、商家元老,举此为训,无非欲其念祖宗创业之难而保守之也,其忠爱恳切如此,真可谓社稷之臣矣。臣甞伏覩我朝太祖髙皇帝,龙飞淮甸,奄有万方,即申明五常之训,便是成汤创业肇修的意思。君臣同游,又有临轩策士之制,便是成汤求贤辅后的意思。恭惟皇上临御之初,尽孝先皇,追隆圣母,人纪可谓修矣;任用老成,开纳言路,求贤可谓广矣。然谨始非难,善终为难,伏愿逺鉴有商,近法皇祖,检身修德,示仪刑而立标准,勤学好问,亲君子而逺小人,则布昭圣武,兆民允怀,可无愧于成汤,始于家邦、终于四海,盖不在于太甲矣。臣等不胜惓惓至愿。 二 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怀。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 这是《商书▪伊训》篇伊尹述成汤得天下之事,训太甲以谨始的道理。商王是成汤,布是敷布,昭是昭著,圣武是以德为威,犹《易》经说神武不杀之意,允是信也。伊尹吿太甲说,当初夏桀无道,灭德作威,天下百姓苦其虐政。惟我商王成汤,奋德义之勇,行上天之罚,除残去暴而有不杀之仁心,削平祸乱而为吊民之义举。汤王德威已敷着于天下人,无不知是代桀之虐,以吾之寛,由是、亿兆之民,向时遭桀酷害,如在水火之中,今却被汤寛仁,如坐衽席之上,无不信而怀之,如婴儿之慕慈母,皆出诚心,无有虚假。故曰: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怀。今王是太甲,嗣是继嗣,罔是无初,是即位之初。伊尹又与太甲说,今王嗣位之初,四方万国,莫不拭目以观,倾耳以听,仰望敷布维新之政。上继乃祖成汤之德,然嗣德之道,无不在于即位之初,初之不谨而能善其终者、鲜矣。故曰: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盖谨始之道,莫先于孝悌。孝悌二者,人之所同,我立孝爱之道,自亲而始,天下之凡有亲者,莫不视我以为法;我立恭敬之道,自长而始,天下之凡有长者,莫不视我以为准,谓之立者,卓然不移,即所谓建其有极也。今王在宫庭之内,果能亲吾亲、长吾长,立爱敬于此形,爱敬于彼,始而一家、次而一国,终而措之天下,将见天下的人,莫不观感兴起,孝悌之心,油然而生,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平矣。故曰: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伊尹当太甲嗣位之初,述成汤盛德,以望其法祖,举孝悌顺德,以导其化民。老臣忠爱,之心,于此槩可见矣。臣又闻之孔,子有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孟子有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以此观之,自古帝王未有舍孝悌而为治者。我朝一祖五宗,创业垂统,率用是道,治教休明。盖本诸此,仰惟皇上嗣承祖宗之统,宜体祖宗之心,以行孝敬之道。推此孝心,则养老之恩必加于四海;推此敬心,则尊贤之礼,必隆于九重。谨始如此,保终亦然,则今日之民,即成汤允怀之民;今日之治,即尧舜孝悌之治。而太甲之克终允德,不得专美于有商矣。伏惟圣明留意。 三 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 这是《商书▪太甲》中篇伊尹当太甲改过之初,致喜惧、期望的意思。民是天下百姓,后是君,胥是相,匡是正,辟是君。伊尹吿太甲说,民生之众,易于纷乱,必有人君主宰,他纔能安生乐业,若不是人君设官分职,明刑立教,做个主宰,那百姓毎必然强凌弱,众暴寡,自相雠杀,陷害,如何能相正,以遂其生此民所以不可无君也,人君之尊,易至孤立,必得百姓每爱戴归向,然后可以安富尊荣。若是百姓毎困于暴征横敛,苦于严刑峻罚,啼饥号寒,流移转徙,父母妻子不得相保,这等呵则,众叛亲离,为君的何以能君长于四方,此君所以不可失民也。故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是上天,眷佑是眷顾保佑,嗣王指太甲,休是美。伊尹又说,当初太甲不义,有若性成,今日一旦翻然改悟,听言纳谏,俭德永怀,这等去处,岂是人力所能为,盖由皇天上帝眷顾,保佑我商家,阴诱其衷,使其有所思,则启迪之;有所行,则辅翼之。故能处仁迁义、以终其德。然太甲克终厥德,岂止一时之美,实万世无穷之美也。故曰: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也。臣尝思之宗社之安危、系乎天命之去留;天命之去留,系乎人心之向背;而人心之向背,则系乎君德之修否,而又系乎人臣辅导何如耳。若伊尹之于太甲,先见于厥祖,继迁于桐宫,于以开其迷惑絶,其比昵,致太甲克终允德,为商令王,伊尹之功诚不小矣。然伊尹乃不归之已,而归功于天,其谦退喜幸之意,又何如哉。后世为君者,诚能任用忠良、纳诲辅德如太甲,则人心爱戴。若比昵近幸、蠧政纵欲不能如太甲,则人心叛离而天命去留,亦因以异。臣等伏愿圣德益崇、圣学日勤,久近如一,使天心眷爱于上而夷夏奠安,臣民感戴于下而生齿日遂,由百世以至千万世。无疆之休,不得专美于商家,则宗社生灵,不胜幸甚。(摘自《东园文集·卷一·经筵讲章》) 论语一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这是《论语》第十三篇,弟子记孔子之言。君子、小人,是指当时用事的大臣。孔子说君子之人,公平仁恕,有德有量,故在下属官执事的人,都容易服事他。凡有号令,都易遵守,或有差失,也肯包容。虽然易事却难得他喜说,盖他存心正大,喜怒有常,一切邪媚之事,难动其中,所以难说。如何见他易事难说处,如他本廉介不好利,人却赂之以货财;本正直不信谗人,却媚之以谄佞,这都是说之不以其道,他必深恶而痛絶之,如何得喜说。虽然难得喜说,至于用人之际,却能各因其材,如大材小器,用各适宜,剧务闲曹,处无不当。有舍短取长之意,无求全责备之心,所以又容易服事,这便是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至如小人所为,全与君子公私相反,小人刻薄贪饕,无德无量,所以下人最难服事,往往处事乖方,要人承顺,察人小过,不肯优容。他虽难事,却又容易喜说,盖他徇私嗜利,不顾是非,大凡邪媚之人,能投其所好,便被他哄动了。所以易说如何,见他难事易说处,如人见他嗜利,便动以货财;因他听谗,便动以谄佞。这等都是说之不以其道,他也不问其悖理之为非,惟乐其顺已之可喜。虽然易得易说,至于用人之际,却又知人不明而有轻视之意,责人太备而有难为之心。或竭人之财而不量其分,或察人之过而不录其功,所以最难服事这便是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臣观孔子所言君子、小人,正与《尚书▪秦誓》中所说的大臣相似,这易事难说之君子,便似那好善有容的大臣,用之则国家有利;这难事易说之小人,便似那妒贤嫉能的大臣,用之则国家倾危。所以人君之任大臣,于君子、小人进退之机,不可不慎如此,然取人之责,实在于君身,而修身之道,又不越《中庸》二十章,孔子吿哀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二句而已。恭惟皇上临御以来任贤图治,而尤体貌大臣,优容小过,罔咈百姓以从已之欲,盖已先得易事难说之意。诚能于此而尤加致谨,则尧舜文武之道,皆萃于陛下之一身,而汉唐以下诸君,盖有不足言矣。以之用人则立于朝者,皆皋夔周召之君子,而斯、髙小人之类,方且革面之不暇,尚何能逞其媢嫉,以自取屏斥也哉。所谓朝廷正而百官正,百官正而万民正。治道之成,端有在于今日矣。臣等不胜惓惓。 二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这是《论语》第十六篇孔子论君子心上有所畏惮的事。君子是成德之人,畏是严惮、不敢轻易的意思。孔子说成德之君子,学问已,至道理已明,他心上常存严惮、不敢轻易的有三件事。三事者何?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是也。如何是畏天?命天命是天赋与我的正理,人有此生,便有此身,有此身便有此理,即仁、义、礼、智、信是也。这个道理,有生之初,天已赋于我身,就如命令分付我一般,我若放肆不谨,违悖了这道理,身虽为人,实则有愧于天矣。所以,君子静而已身自处时,常存戒谨的心,不敢有一毫放肆。动而与物相接时,常存恐惧的心,不敢有一毫轻易,就如天威咫尺,真有鬼神在上、雷霆在前一般。如此,则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这便是畏天命。如何是畏大人?大人是爵齿德俱尊的人,他于天命之理,无分毫欠缺,于仁义礼智信之事,都能体行,言足以为天下后世法,动足以为天下后世则,所以君子于这大人,敬之如大宾,尊之如严师,常存畏惮,不敢怠慢。这便是畏大人。如何是畏圣人之言?圣人的言语乃天命之所发,载之简册,义理无所不该,散于经书,体用无所不备。推而行之,足以修身而齐家,举而措之,足以治国平天下。所以君子于这圣人之言,敬之如神明,信之如蓍龟,常存严惮,不敢忽易。这便是畏圣人之言。大人、圣言,皆是天命所当畏的。知畏天命,则不得不畏之矣。孔子示人之意,何其切哉。臣谨按是章,三言之中而畏天命一言最为紧要。盖天命固人所当畏,其在人君,所系尤重。凡发号施令、命德讨罪之类,莫非奉命于天之所为,人君诚知天命之所在,饮食衣服不敢纵欲,言动颦笑不敢违理,务使喜怒中节而赏罚得宜,则和气致祥而天下无不治矣。其或不知天命之所在,躭耳目之玩,纵游观之乐,而于异端之蠧,不加斥逐,无名之耗,不加撙节,则精乖气异,天道不顺,而灾害之来,有所不免,天下又岂能治哉。夫天人感召,如此其速,则孔子天命当畏之言,实万世人君之龟鉴也。伏惟圣明留意。(摘自《东园文集·卷一·经筵讲章》) 六月,郑纪在浙江按察副使提督学政任上,与吴思周、黄汝器、林居鲁等相聚,遂作《宦途赠处图序》一篇。 宦途赠处图序 成化丁未,予拜命两淛。至杭时,省政则吾莆吴君思周参之,黄君汝器议之,学政则予承其乏。明年戊申,今上改元。三月间,虞部林君居鲁以督榷至。六月,刑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从吾彭公,以巡视地方至,视予与思周、汝器,皆礼意甚洽。初无纤芥形迹,予辈亦忘其巡视也。甫旬日,从吾巡宁、绍以及温、处,汝器以分方偕行。无何,四川少参陈君宗调两广,佥宪李君元镇、克美、惠州贰守林君仲璧,皆以朝贺还,云南大参方君宜约亦以拜除道杭。思周与予合酒殽,燕集潮鸣寺中。诸君夸颂圣天子新政,亹亹不倦。倾恋之余,杂以乡园旧事,情怀欢甚。 翊日,宗调蚤发,弗及饯。继而元镇、克美、仲璧俱行,予饯于淛江驿,仲璧以舟中有他客弗与,因分俎品饯于舟中。时与二君欢会,不减潮鸣也。是夕,汝器以从吾有金衢之往,归自温、处。又翊日,宜约行,思周、汝器亦饯于驿中,予以理装之衢弗偕,乃追留之。至晚,予携觞至居鲁,亦至相与倾倒者久之。夜既深,居鲁归去,予与宜约共宿驿舍,殆又不减于元镇、克美之饯也。是夜五鼓,潮人报候,遂得与宜约联棹桐江,以抵兰衢。再翊日,从吾亦至兰,又得夜话舟中,因知元镇、克美、仲璧诸君,皆得相见于衢溪之上。明发,从吾下桐江,巡嘉、湖以归于杭。予考较毕,别宜约于衢亦归。从吾谓思周曰:“昔子路去鲁,谓颜渊曰:'何以赠我?’颜渊曰:'何以处我?’今吾与诸君十人,于兹赠者半,处者亦半,岂偶然耶?”遂命工绘图,首倡近体一章,以寓聚会之欢。又因原韵联成五章以为诸君赠,在处党者如之。予观从吾之作,气象宏浑,深得赠言之体。予不揣有云“去去蚤偿经济债,还家莫待雪盈头”句,甚拙而意颇真,赠与处或可通用也。 图成,从吾叙于右方,虚左以待思周。思周于予为乡榜长兄,命服其劳,遂书之。异日,宦途邂逅,披图而观,则湖山奇秀,舟帆往还,有客数人,于于诩诩,于江篱亭柳之间者,即今日也。(摘自《东园文集卷七》) 是年,郑纪作《上虞县重兴文庙记》一文。 是年,浙之俊秀子弟兢入泮序,郑纪令其诵读五经,乃许进。今科甲中五经之士甚多,至于正乐舞行乡射,皆浙人数百年之创见也。(摘自《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上虞县重兴文庙记 虞,绍属也,东去绍百有余里。学宫在邑治东南,宋庆历中创,国初重兴之,迨今百有余年,倾圮已不支矣!又杂于市肆。明伦堂去文庙后檐不盈丈,昼晦如暮。成化间,分巡宪副魏君仲礼令移后丈余,稍容诸生叙立,而文庙之前,尚为居民夏姓侵偪,自戟门之外,中道转西,而左棂星门在庙之东南隅,当中则夏屋也。予昔巡学,继魏而至,询邑博诸生得状,遂召夏谕之,与其直,俾迁他居,索价数倍,乃集乡耆与师生,杂估实值,如数与之,随券于官而立限移徙矣!巡按与予不相能,移文革之,夏遂挟以增直,有司阴与之以缄口,且踰徙限。予再至,绳之以法,并还所增于官,夏愳遂徙去,而庙地始克方正,乃集工相材。诸生晋曰:“邑有淫祠数十所,材木可用。祠有株木数十根,材可梁栋,遂命工伐之。时有豪门,取斵为坊制,有司欲寝其事而补以他木。予闻之,悉捕逮置于法,而材始备矣!适邑有湖田之讼,其所收者,在官民之间,属太守曾侯以三之一助僦饷,得粟千余斛,付邑博以经理之。先文庙,次两庑,次戟门,皆因旧基而增以深广;又次棂星门,即夏之所屋处也。始事于弘治元年某月,毕工于某年某月。乡贡进士贾宗易率诸生请记立碑。 夫圣人之道,孝弟而已矣!孔子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虞固文献地也。况以帝舜子孙封邑而得名,则其祖父余泽,当有存者。诸士子其处家庭之间,亦曾夔夔之齐慄乎?其曾亦忧而亦喜乎?况舜处其变,吾则常也;舜处其难,吾则易也。借曰皆变而皆难。舜丈夫,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孝弟之训,非但可施于虞庠也,因其素所习闻者而利导之,则易从也。曾侯名璲,郴阳人,县令林休,广人;博马庾,闽人;继侯而守,收全功者,予乡友游侯兴也。 弘治二年己酉(1489年) 郑纪五十七岁。八月,郑纪主持浙江乡试,胡釴夺魁,商辂其次孙商汝颐中乡试七十二名。然因郑纪一以圣贤之学,¨¨士如责以博诵五经,行古乡射并冠昏丧祭礼之类,法虽过严,心寔厚之,而谤诽之腾至,诚可憾也。(摘自张元祯《东白张先生文集·卷七》) 陆淞,字文东,浙江嘉兴府平湖县人。弘治二年(1489年)己酉科浙江乡试第一名举人。弘治三年(1490年)联捷庚戌科进士。侯汾,字守一,号一轩,侯臣族孙,明弘治二年(1489)己酉科举人,九年(1496)会试中副榜进士。历任邳州学正、聘典福建及河南乡试、南京国子博士、国子监丞、鲁府长史。 送江西提学佥宪黄先生致政归莆阳序 ……郑纪……亦君郡人也。其提学于淛,一以圣贤之学,¨¨士如责以博诵五经,行古乡射并冠昏丧祭礼之类,法虽过严,心寔厚之,而谤诽之腾至,迁官国学,犹不已焉。此其故何哉?将士习因循难以猝变,古道窒碍,难以尽行,抑所以作兴之机,尚有遗议欤?风俗若是(氵+枭)已甚矣,虽然浮言久当自息,公论久当自定,曩提学于吾江右者,亦有疑其私,亦有非其疏,亦有咎其刻,及既去,欲彻而理见,私泯而公明,单词不足以散众论,至今犹有思之而不置,言之而垂涕者焉。君深,君归,可深以吾江右士风之不厚,士论之不公为慨也哉!刘生希孟、张生玺聆吾言跃然曰:“吾宗师归志素定,不可以请知己当轴,当不次以擢。莆人寡合者,或不知也。愿为先生执笔书以赠之。”吾曰:“可。”(节选自张元祯《东白张先生文集·卷七》) 十月庚子,升浙江按察司提学副使郑纪为国子监祭酒。郑纪假道至家,至里门,步趋而入,谒家庙,伏松庵、吴孺人龛前,恸哭移时,举家为之辛酸。其间,应陈迁之请,为仙游已故爱民好县令王彝作《邑侯王公遗爱祠记》。(事见《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三十一》《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邑侯王公遗爱祠记 士君子吏人之土地,有在官而思之者,有去后而思之者,有殁后而思之者,有殁既久而思愈不忘者。狄梁公祠于生,何武思于去后,羊祜则堕泪于既殁,若没久而思愈不忘者,予偶未得其人焉。吾邑侯王公彝友伦,浙之四明人,少学刀笔,以行军院史,从事总兵官幕下,拜左军都督府都事,寻出宰兹土。吾邑自宋元以至国初,为乡四、里二十有六,民数宋主户二万七千有畸,客户一万三千有畸。元至国初,则不及万矣。宣德以来则三而又去其二,里数亦随而递减焉。公下车阅版图,即集耆旧而叩,佥以困于赋役、亡命他邑吿。公怃然曰:“司牧者,何为也?”即令于邑,凡民间利害有当因革而罢行者,其悉陈之,吾不畏其难也。于是,民之久逋者,差人赍榜招复之,给其牛具种粒,复其役三年。未几,逋民携襁而还者,相属于道,田土久荒者,募人垦辟。三年之后,征其税,吾邑今日地无遗利,实肇于兹,亡户之粮,贻累里甲,积五七年,壮者搒拷无完肤,妇女老弱无室处。公上疏,免其半邑,旧有潭边、风亭二巡司,洪武中迁吉了、小屿之海岛,原佥民兵随之,山民不惯风涛,且越百里,赴役死亡者过半,公疏免之。宣德间,多差内臣适籓南诸国,驿递不胜其扰,且有法外之需。公往风亭,于近驿人家,闭户偃木于地笞之,俾人应杖呌号,声彻驿堂。内臣问故,以县官杖并夫价闻,亟谕止之而去。先时,遭此莆仙夫数,以县拘出,公力辨曰:“夫出于丁户,莆二百余里,仙纔十余里,何以县为是。”后夫数但随里图为多少,莆不能屈从之。又枫亭驿,虽仙属,实为莆界,民不敷其役,公疏割莆附驿五里之民,以足编数。县治旧遭兵燹,官吏僦舍于民。覆茅故趾,日数丈,始治事,惧猛兽也。儒学尤甚,邑多山,材木为宜,向悉为邻邑所有。公移文设榷,十而取一,阅数月,材积如山,遂礼大户好义而有力者,助饩僦,不踰年,县学俱告成而小民不知,琴堂幕厅、官衙吏舍秩如也。庙貌祭器、讲堂斋号焕如也。墙垣未备,则躬率有役于官者,教谕张公侗亦率其斋丁,相与舁土而筑之,落宴之日,四周无不完固者。县有公,学有张,亦仙民一时之遭遇也。先时,司府差催之使,征求无厌,公令多织草屦于庭,来者人与其二,自是县庭无使迹。民有讼者,进之膝下,酝藉以尽其情,俾其退自以曲直愧谢;有不伏者,然后法以绳之狱。户常不闭,古人爱百姓如己子,视公事如家事,公其有焉。公以宣德癸丑莅政,正统丙辰捐馆,首末四年。卒之日,吏哭于庭,农哭于野,行者哭于途。舂不相,女不饰,市罢数日。柩行,邑坊张德源氏,留其小像,以寓瞻思,阖邑老穉,拜送溪浒,哀泣过于初丧。遂谋立石于通衢,刻曰“仙游县知县王公爱民父母”云。 成化乙未,邑耆茅宏赞等,以石刻不足以报侯德,谋率仙民而血食之,请倡于江西少参陈君汉崇,少参遂与张叔华、茅常亨卜地于东郊之外,深广各十丈,面阳环水,中建祠堂,塑公像。前有门,两旁有帘,东西翊以两室,为守者之居。经始于是年十月,毕工于明年四月。叔华,德源氏之孙;常亨,宏赞氏之子。祠虽合众志而成,而二姓之力居多焉。祠堂成十有三年,予巡浙学至明。访公之子,谕以立祠之意。族子某得其风,来拜祠下,邑人迎致,馈赠无虚刻,盖爱之深而及其所似也。又三年,少参以书请记于予。 呜呼!一土地也,一人民也,一风俗也,公出杂流,任官仅四载,捐馆五十余年而人思之,不置如是,所谓没久而愈不忘者也。后之代公者,由圣门而出,或不止四载而犹在官,民惟恐其去之不蚤,其故何欤?因书为公祠记,且以讯夫后之为父母者。(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五》) 弘治三年庚戌(1490年) 郑纪五十八岁。春,兴化府及莆田县、仙游县皆缺长官,因是,朝廷简拔王存敬为兴化知府、李某为莆田县令、廖某为仙游县令。命下,人咸以莆仙之小大为廖某欣戚,但廖某独不介意。其时,郑纪方被命到京,遂从而安慰,并作《送廖侯之仙游序》以赠之。 送廖侯之仙游序 今上履元之三年春,适天下百司朝会之期,敕天官卿大式,序而简别之,以新治道。用是,吾莆一守二令皆缺员。天官卿既以刑部员外郎王存敬补守,遂合天下举人之在选部者拔之,得李某与侯,以补二令。命下,人咸以莆仙之小大为侯欣戚。侯独不介抱。予时方被命到京,又从而慰解之。侯益乐于就职,行且有日。吾邑举人张炫与侯同事南宫者,谓予宜有言赠。 予以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大而天髙地下,川流山峙;小而草木之荣枯,羽鳞之飞跃;尊而君长,卑而民庶;亲而父兄子弟,疏而乡闾;近而家庭,远而蛮貊,其分虽殊,其理则一。贯而无遗,其气则流通而无间。各随吾身之所居与力之所至者,为广狭必处之,使各得其所,而休戚苦乐,与吾常相关属,然后谓之仁。布衣尚忧天下事,况以人民、土地为职守者。 仙为莆阳属邑,唐及五代,与他邦齿。自宋天圣以后,人物科第,遂甲闽中。迨至元世,渐以零替。沐浴国朝膏泽百有余年,尚未苏复,然人民虽稀,而地土广饶,材木足以供栋宇、舟车、樵苏之用,泉源足以溉、以渔、以漕、以榷,榖粟足以赡邻封,牧畜足以给宾祭老疾,民易于为生也。大家尚廉耻,小民畏刑罚,赋税不后期。讼诉田园之外无深情,市无争衒,野无攘敓,上司送迎,岁无一二,官易于为政也。虽然,邑当兴泉之交,民多受敌。为地之广饶也,豪右每窥伺而相吞;为民之畏法也,凶强多罗织而相虣;为按部少至也,幽抑多不能以自直;为税无后期也,上司征科每厚,凡此则疾痛疴痒之切身者,不能不赖于司牧之仁之也。 侯,广之增城人,由戊子乡荐登太学。作养之深,固有以知。夫民之当仁,聆其论列时事,理到识明,又不至于昧其所用。侯之政,民之生,予益见其无难矣!因书之,以为仙民贺。(摘自《东园文集·卷八》) 四月,郑纪始到国子监祭酒任上,即监规严正,师生凛然敬畏。驸马都尉齐姓,稍骄纵,召伏堂下,欲挞之而夺其禄。诸侯爵驸马为之免冠顿谢,方许纪过。(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七月三日,孝宗皇帝万寿诞辰,先期礼部行取监生,执事斋蘸。郑纪上疏,其略曰:“修斋欲以延寿,僧道灭绝天理,安能延寿?臣有一粒灵丹可延圣寿。灵丹者何?仁是也。”不报。(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六月甲辰,国子监祭酒郑纪上疏言: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切见陛下登极之初,去淫祠以严祀典,禁斋醮以正人心,故李孜省、邓常恩之徒举正其罪,国师佛子绝迹禁门,天下臣民争先快睹。兹者万寿圣节在迩,先期焚修以伸祷祝,此事乃孜省、常恩之徒欺罔先朝以窃富贵者。升下诛戮其人举行其事,天下之禁革甚严,京师之举行如故,恐所好与所令不同,非所以帅天下者也。命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三十九》) 郑纪到任数日,典簿送膳夫银二百余两,却之曰:“膳夫为名,为监生设也,官岂能受之乎?”是岁闰月,该有膳银一千三百两,先生欲尽散监生,同僚患之,因缘劝□。郑纪三百之数,悉付公堂支用。同僚愧誋蹴枓口。继劾十事,奉圣旨郑纪到任未久,如何有许多不深事情,着从实回将话来,盖疑之也。郑纪对疑,辩析明白,自陈致仕,奉旨不准致仕,调南京左通政。(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一月辛丑,礼科左给事中韩鼎、监察御史文贵等各上疏言:国子监祭酒郑纪肤浅粗疏,昔任翰林养病于家,挟制官府强占寺田,为一乡之害。继升浙江提学副使,仍肆妄为,生员小有过犯,棰楚过百;考试略不如意,輙行黜退,为一方之害。后复夤缘得升监学,奸私险刻,妄为愈甚,擅旧制,侵盗官钱,拨历不公,淫乱无耻,其余鄙恶之行,未暇悉数。士风扫地,名教荡然,乞执送法司,明正其罪。上曰:“郑纪到任未久,乃遽有如许事情。令吐实以闻。”纪条析自办。上以纪不协众论,命调南京通政司左通政。(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四十五》)(附:后来郑纪作《送十三弟廷秀司教贵池序》,对此批评有所回应。) 送十三弟廷秀司教贵池序 《易序·卦传》曰:“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故受之以屯。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彖》曰:“童蒙求我。”是师道之具于《易》也。《书》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又曰:“作之君,作之师。”是师道之见于《书》也。故上古圣神,继天立极,于是有司徒之官、典乐之职。小学则教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大学则教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惟欲全其天之所付,以克肖乎天而已。 孔孟既殁,师道隐微,坑于秦;黄老于汉,蛙鸣蝉噪于宋晋梁陈之间,师道之不绝者,一线耳。隋唐以来,有河汾之高第、昌黎之师说,而师道渐始复明。吾祖庄、露、淑三先生,倡道南湖,实相后先至于有宋,若濂洛关闽之渊源,泰山湖苏之教法,而师道又大明于世。吾莆学者,虽宗宋儒,实南湖之启发也。朱晦庵尝云“莆阳惟有郑夹漈,读得天下八分书”。夹漈即南湖之孙子也。逮入国朝,法古制,治以人材为先。君师养蒙之道,复还今日。于是,天下府州县俱建学立师以养之。其敕谕:提督学校之官,必先徳行而后文艺。吾莆文物遂甲天下,其任师儒之职,南湖孙子,殆居其半。 廷秀,南湖淑公裔也,少受业于予,继从其伍兄乡贡进士廷容,又与廷容之子,今泾县学训导大和为家庭师友,于师道固已知其大都矣。然予少游乡校时,犹习洒扫应对之礼,今则易以破承对偶。既长,游邑庠,犹宿斋会馔,尊师处友以修敬长爱亲之职,今则易以夸耀时丈,奔走快捷方式,其于古人大、小学之功,一旦扫地无余矣。予向年于两浙、于国学,亦尝以上古圣神、国朝时制之法,小试一二,言者谓予在浙江贻患于一方,在国学贻患于天下,是或别有一种道理,予未之知也。今廷秀分教于池,欲行予之小试,人或以为贻患于池,欲因其破承快捷方式之习,非惟得罪于先圣,且得罪于圣明之世矣。廷秀其将所择。(摘自《东园文集·卷八) 是年,郑纪三男主忠诞生。 是年,郑纪为仙游枫亭活水亭作文,题为《活水亭记》。 活水亭记 弘治庚戌,予在国学。华容司训郑恒泰,时方拜除,将之任,谓予曰:“枫溪山水,先生之旧游也。陆氏园亭,枫溪之胜概也。所植茘多奇品,环左右,至有不可名辨者。茘旁种桃数十株为桃林,桃外夹植以柳为柳径,地之平者韭之,洿者芰之,编菊为篱,丛兰为谷,垂钓于矶,锄云于圃。又有冒雪而花之庄,敲风而鸣之坞,千态万状,层见迭出。一坐之中,触目成景,各因其本有者而名之,未尝定名而通称之也。亭之前有池,一方涓涓,自赤湖焦溪而来,注于池中,不雨而盈,不旱而涸,汪汪洋洋,清澈可爱。是亭翼然临于其上,乃名其亭曰'活水亭’,未有记之者。向先生在浙,天子以大司成召,某尝诣请,兹复申恳于雍,唯先生惠教之。” 予曰:“诸景众而水独,众者不得名于亭而水独乃专之,是必有故也。盖盈穹壤间之庶类万物,皆天地一气所生。然天一生水,而水为万彚之长。其气润下,又能发生万物。园亭中景物虽多,皆待之以生,水专其名,不亦宜乎?然水不活,则景物所仰,有时而尽,不足贵也。唯其原泉混混,不舍昼夜,是以万物之来,随取随足,此所以收诸景之成功而无愧于其名之专也。虽然,予于斯亭有感焉。二人之身,自家庭至于乡邦天下,随其亲疏厚薄,皆有礼节名号于其间,苟非吾心之一理以贯通之,则虚文陈迹,一步岂可行哉?子归见某,为我谢曰:'水之活,可喜也,不可恃也。苟积以岁月,而无疏凿浚导之功,则将有沙泥淤壅而不活矣!’” 予将乞骸而归,勺孔川,汲孟澜,挹朱子天光云影,与枫溪之故老登亭举白,尚有以竟其说焉。是为记。(摘自《东园文集·卷六·记》) 弘治四年辛亥(1491年)武宗正德皇帝诞生 郑纪五十九岁。正月丁酉,南京吏科给事中邵諴等陈谨天戒三事:一曰省圣躬。谓视朝之后,乞御便殿,延接大臣,讲求治理,勿使群小有坏政之渐。仍屏绝珍异,裁省冗费,公平刑罚,以回天意。一曰明黜陟。谓工部左侍郎陈政、太仆寺少卿王禄皆奔竞无耻,南京户部尚书黄绂、大理寺卿吴道宏老懦废事,礼部右侍郎徐琼、鸿胪寺卿张达清誉不闻,左副都御史李益粗鄙无能,左通政郑纪不协士论,乞行罢黜。其在外若布政使张敷华、刘大夏、秦民悦、娄谦、徐恪、按察使魏富、参政李蕙、副使罗璟、林俊俱存心清谨,制行公勤,乞加擢用。一曰广言路。谓近日以来,进言者或因一字之误致令受罚,或因一人之事致相诘辩,使人有所闻而不敢言,有所言而不敢尽,似非设官初意,乞于进言之臣特加详察,苟有可取,即赐施行,或有过当,亦宜曲赐优容以广忠谏之路。上曰:“陈政等已有旨处置,徐琼、张达仍留治事,李益令吏部看详以闻,余所言下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四十七》) 弘治五年壬子(1492年) 郑纪六十岁。四月丁未,南京通政使司左通政郑纪言三事:一古者天子九鼎,献数因之,我朝太庙所行似近简略,今拟初献:乞皇上自行遍诣皇祖考前,连进三爵毕,则读祝,复位;亚献:皇太子长成,或王亲未之国者代之,否则贵戚大臣亦可;终献:则贵戚大臣或内阁儒臣亦可每,献数皆如初礼,庶可以仿佛古人之九献矣。一孔子之祀尤宜崇重。在宪宗朝,以祭酒周洪谟言:笾豆加十,为十二佾,数加六为八,与十二冕服相称,崇重之意至矣,但不加帝号者,谓孔子周人,当用周制,其所谓王乃天王之王,非国王之王,恐未为通论。夫孔子虽生于周,而封王实始于唐,周无帝号,故有天王之称;唐既有帝号,则当时所谓王不过国王而已。使孔子封于周,目为天王可也;既封于唐,乌可以周制诬之邪?乞推宪宗崇重之心,易其王名,加以帝号,不然则章服礼乐又以僣用,何以安先师在天之灵乎?一圣贤之教所以明人伦,而人伦莫先于父子。颜渊、曾参、子思实颜路、曾晢、孔鲤之子。子坐殿上,父列两庶,恐事死如生之道不如是也。纵三父压于圣门之品第,限于列代之封命,无所顾望,其三子之心安乎?今国子监文庙戟门旁北向之屋,宋元以来从祀诸儒多坐其中,乞移置于两庑之末,东西相向,而以路、晢、鲤牌位补其处,通行天下,皆仿此制,既与孔子偏正不相妨,又于配晢尊卑不相压,庶公私恩礼两尽而无嫌矣!疏入下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六十二》) 七月乙未,南京监察御史张泽等以灾异言三事:一修圣德望。皇上修德事天。感召和气。一节财用。谓建储之赏太滥,内帑空虚;宫中节宴太奢,所费难继。乞法祖宗之俭,惜府库之财。一黜不职。成国公朱仪年力既衰,军务废弛;兵部尚书张蓥依阿苟顺,柔懦尸位;礼部右侍郎徐琼贪声素著,缙绅羞称;右通政郑纪素行不谨,苟贪禄位;右副都御史刘瑀存心刻薄,处事乖方,乞均赐罢黜。下所司知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六十五》) 八月戊午,吏部覆奏南京监察御史张泽等所劾南京成国公朱仪、兵部尚书张蓥、礼部右侍郎徐琼、通政司右通政郑纪、总督粮储右副都御史刘瑀固非全才,然舍短取长,尚堪任使,请令自陈休致。上曰:“各官既尚堪任使,不必自陈,各令用心治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六十六》) 弘治六年癸丑(1493年) 郑纪六十一岁。二月丁巳,升浙江布政司左布政使刘大夏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修治决河。先是河决张秋戴家庙,遣工部左侍郎陈政总领疏浚修筑之政,历山东、河南。会守臣行视水势疏言:河之故道有二:一在荥泽县之孙家渡口,经中牟县朱仙镇,直抵陈州;一在归德州之饮马池,与凤阳府亳县地相连属,旧俱入淮,今已淤塞,因致上流冲激,势尽北趋,自祥符县地名孙家口、杨家口、车船口、兰阳县地名铜瓦厢决为数道,俱入运河,以致张秋一带势甚危急,自堂邑至济宁,堤岸多崩圯,而戴家庙减水闸浅隘不能泄水,亦有冲决。今欲浚旧河以杀上流之势,塞决河以防下流之患,修筑堤岸,增广闸座,已集河南丁夫八万人,山东丁夫五万人,凤阳、大名二府丁夫二万人,随地兴工,分官督役。奏上,未几,政卒,管河郎中陈绮请仍遣大臣总其事。上命会荐才识可用者三四人,务在得人,不限内外。于是吏部尚书王恕等荐工部右侍郎谢绶、南京工部右侍郎萧祯、四川布政司左布政使何鉴及大夏皆可用。上曰:“今日治河,不但恐其为民害,抑恐有妨运道,致误国计,所系尤非轻,必得通古今、识地势、有巧思者,久任之而后可。汝等举此四人孰可以允当是任?于中宜定拟一人,或再推可用者以闻。佥谓大夏才识最优,可当是任,而大理寺右少卿马中锡、南京通政使司左通政郑纪亦次之,请简命一人以往,遂以命大夏。赐之敕曰: 朕闻黄河自宋元以来,与淮河合流,由南清河口入海,所经河南、山东、南北直隶之境,迁徙不常,屡为民患。近年,汴城东南旧道淤浅,河流北徙,合于沁水,势益奔放。河南之兰阳、考城,山东之曹县、郓城等处,俱被渰没,逼近张秋,有妨运道。先命工部侍郎陈政会同各该巡抚、巡按等官设法修理,今几半年,未及即工而政物故,有司以闻。朕念古人治河只是除民之害,今日治河乃是恐妨运道,致误国计,其所关系,盖非细故。且闻陈政所行,多有非宜,故诏有司会举,佥以尔大夏名闻,故特升尔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往理其事。尔至彼,先须案查陈政所行事务,酌量其当否,当者绪续之,否则改正之,会同各该巡抚、巡按、都布按三司及南北直隶府州掌印官并管河官,自河南上流及山东、两直隶河患所在之处,逐一躬亲踏勘,从长计议,何处应疏浚以杀其势,何处应修筑以防其决,及会计合用桩木等料有无而设法分派军民夫役多寡,趁时起集,必须相度地势,询访人言,务出万全,毋贻后患。然事有缓急,而施行之际,必以当急为先。今春暮,运船将至,敕至尔,即移文总督漕运巡河管河等官,约会自济宁循会通河一带至于临清相视见。今河水漫散,其于运河有无妨碍,今年运船往来有无阻滞,多方设法,必使粮运通行,不至过期,以失岁额。粮运既通,方可溯流寻源,按视地势,商度工用,以施疏塞之方,以为经久之计。必须役不再兴,河流循轨,国计不亏,斯尔之能,此系国家大事,凡敕内该载不尽事理,尔有所见,或人言可采,听尔便宜而行。一应文武职官,敢有怠慢误事者,轻则量情责罚,重则文职五品以下迳自送问刑,衙门问理四品以上并方面军职参奏。尔受朝廷重托,尤当昼夜筹画,勉图成功,不许苟且,粗率劳民力于无用,縻财用于不赀,以致生他变,仍须抚恤下人,使皆乐于趋事,则工易完,人不怨,斯无负于委任,其勉之慎之!故敕。(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七十二》) 七月丙午,南京通政司左通政郑纪言《救荒六事》,山东荒旱,欲处置运粮以济饥民,其少壮者发修黄河以就食,或招募为兵以补京营之缺,止终本身。又令府州县官劝谕乡民将无主之地尽下种子以待雨。上班官军暂免一次,使之耕种。苏松浙江等处颇灾,其承差等项上纳银两,除已赈济外,余银尚多,合解送户部抵截借之数。山东盐运及长芦诸场余积,合抵价抵□。又言《备荒六事》,大抵欲沙汰文武官及吏典冗员,仿常平义仓法以积粟;处置江南僧寺田地及荐新品物船支并内外官员私驰驿递者。命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七十八》) 是年,郑纪乞休不准,又陈文选武举等疏。(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弘治七年甲寅(1494年) 郑纪六十二岁。二月,郑纪在南京通政司左通政三年任期考满,朝廷下旨给诰命加赠郑纪父亲郑松庵如其官、母亲吴氏为恭人,封郑纪妻子黄氏亦为恭人。(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自夏徂秋,南直隶地方旱魃为虐,应天、庐、凤数府,赤地千里,六合、江浦等县,颗粒无收。南京通政司左通政郑纪见状,忧心如焚,连上数疏,其中有一疏为《奏取罗兑遗赀赈济疏》,另一疏为《备荒六事》,皆蒙嘉纳施行,以是立功。 奏取罗兑遗赀赈济疏 臣窃闻,民者邦之本,食者民之天。故善保邦者,必蓄众而容民;善养民者,必思艰而图易。今年自夏徂秋,南直隶地方旱魃为虐,应天、庐、凤数府,赤地千里,六合、江浦等县,颗粒无收。人民流移死亡者无数,小男幼女,百十文中钱无人肯买,父母受其号聒不过,用草捆缚,生丢水中者有之;又不忍子女之死,与其同投下水有之。又闻放粮赈济,携妻抱子来至南京,报无姓名,不得关支,内饥外寒,殭死道旁者有之。近于十二月二十前后一日,城中各门冻死五十七人,自后每日不下十数人。地方不肯报官,有司不敢具奏,虽救荒之官屡差,赈济之文迭出,而米价腾涌不止,人民饥饿自若。时去秋成未远,各处粮食尚有来者,犹且如是,若至明年二三四月,青黄不接之时,将若之何?臣抱病数月,连陈三疏,不蒙俞允,伏枕侧闻,中心如割。臣窃见每年审录重囚,陛下皆于犯人罪情死中求生,未尝轻杀一人,岂有无罪之人,忍置于死地耶?特深居九重,未得尽知故尔。此正如救焚拯溺之势,若更虚泛文移而无切实处置,非惟民生性命之重为可哀怜,而祖宗根本之地亦宜忧虑。见今京仓粮米只勾三年关给,再难动支。臣偶闻新故太监罗兑,遗下金银数多,段疋器皿莫计。伏望皇上垂念无辜,坐归死地,大奋乾刚,特勅南京内外守备及京堂公正官员,逐一查检,照数买米。督令五城兵马司,分方给粥,暂救饥民性命,则一方生灵幸甚,祖宗根本幸甚。(摘自《东园文集·卷三》) 十一月乙未,升南京通政使左通政郑纪为南京太常寺卿。(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九十四》) 是年,作《万侯之仙游序》。 送万侯之仙游序 弘治甲寅,天官卿简国学生,需铨曹试补县令。宣城万廷器与简榜,注吾邑,时予适奏绩于京。张榜之日,予先陛辞出郭,不得与侯遇。及还南都,侯亦便道过家,既而复来谒予。因别之任,且询访政俗甚勤。予告之曰:吏之治民,犹医之治疾也。侯知医道乎?内伤者,固其本;外感者,治其标。固本莫善参苓,治标莫先姜桂,此医家之律令,东垣、仲景所以垂令名于无穷也。 吾邑有宋盛时,文物衣冠,八闽称首。国初犹有六十四图,主客户以数万计。永乐已后,逋耗极矣!宣徳间,县令王公彛,渐次培植,民方苏息。今所存里图,仅得五分之一,皆王之遗民也。然俗尚侈靡骄惰,家无甔石之储,而屋宇服器,务求美丽;男女婚姻,互相夸张,子弟耻耕作,生徒耻从师。春田茂草,夏案生尘。用是家家逋负,动以千计,数科不第一人,此内伤之疾然也。且以寡弱之良民,而夹强大之邻敌,乘机窥伺,吞田索质,连绵其卷,不陷之以人命则诬之以军丁,吏缘而罗织,不竭资产以赔偿之不止也。兼以郡隶构差,百色诛求,凡有催科,抬一作十,小民一年勤动,不足以共一月之费,而典田宅,鬻子女,累累相继,此外感之疾然也。 夫以壮实之夫,兼以内外夹攻之证,尚无可望其生,况羸弱之人乎?所喜者,去古未远,故家遗俗,犹有存者。据予耳目所逮而言之,张徳源之好施,陈履素之敦庞,林孟光之野朴,郑德安之古澹,后生小子犹能夸颂而向慕之。侯兹往也,和易以亲之,恳切以谕之。播勤俭之风,以节其骄奢之习。驱游民,使归田畆;诱倦学,使就师儒。则农有余粟,科不乏人,而参苓之功奏矣!刚不吐,柔不茹,刁豪之来,礼貌以消之,威严以镇之。祸可嫁而民不可虐,石可下而法不可诎,则凶豪敛迹,良善安生,而姜桂之功收矣!就中积习既久,熏蒸融液,安知张、陈、林、郑不复见于今日也?异时,侯乔迁大邦,吾邑之民,不奉侯以配东湖之祠而歌之以为仙游东垣、仲景也耶?(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八·序》) 是年,郑纪亲家陈音病逝,郑纪为作《奉议大夫南京太常寺卿愧斋陈公行状》《祭太常卿愧斋陈先生音文》两篇文章。 奉议大夫南京太常寺卿愧斋陈公行状 公莆涵江人,姓陈,讳音,字师召,行孜七,别号愧斋,先世出胡公之后。宋明州观察使淬与其子仲刚俱死靖康之难,诏旌其里居曰“忠孝坊”者,公涵江之祖也。曾祖宗义,祖光远,俱不仕。父崇澄,号耕乐,以公贵,累赠南京太常少卿。母黄氏,累赠恭人。 公自幼颖异,既长,补邑庠生。都宪牟公俸为闽宪佥时,试之,见所作文字,大惊曰:“此岂但科目耶?”遂不以弟子礼临之。天顺壬午,领福建乡荐。癸未秋,中会试正榜。甲申,登彭教榜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读书中秘。成化乙酉,授本院编修。丁亥八月,预修《英宗皇帝实録》成,升从六品俸,赐白金文绮。戊子,编修初考推恩,赠耕乐,公如其官,黄氏为孺人。庚寅,上时政十数事,皆关国家大体。壬辰,以久旷丘陇告归省。甲午,复任。丙申二月,升本院侍讲,并升加俸,随简入经筵。辛丑,礼部会试同考,所取士至今称为得人。时中贵之有力者之母死,公卿咸赴吊,公独曰:“吾素无相识不往。”又有某姓者恃宠骄纵,廷臣福威在其掌握中。一日,私遣爪牙捕中书舍人杨某,并拷辱其妻。公与杨邻居,闻之,登墉大呵曰:“汝何人,非奉朝旨,敢擅辱京职?”其人反诘曰:“汝何人,敢不畏东厂?”答曰:“我翰林侍讲陈音也,恐伤国家元气。”闻者谓公素温厚,今乃能如是,仁者必有勇,信夫!癸卯三月,吏部以南京太常寺缺少卿,欲得谨厚文学儒臣补之,廷议推公,上可之。公自履任以来,凡遇岁时荐享,该本寺掌行者。孝陵必越宿出郊,先百官率属以共职。帝王功臣诸庙,则夜初分而往,虽大雨雪无后期。文庙之祭,或公主之,必具服端坐,竢过子刻乃行,不丙其丁也。郊庙之礼,虽南都不举,而值洒扫晒亮之期,必躬临督属,务极干洁,不敢慢。至如梅笋梨橙诸新品,该差人驰荐太庙者,必逓选属官之勤慎者付之,不至亵误。所属如协律、赞礼、司乐、知观等职,该本寺考选谙习无过者,具名衔以待铨注,公悉秉至公,吏部无驳易者。公居颓圯,饰以俸,入右厢隙地结茆为亭,名曰“清风”,自为文记之。亭前牡丹数本,每岁盛开,选客赋诗,欢赏终日,后同僚沈君廷美至,遂让以与之,自移居于左傍,别结台榭亦如之。己酉,南京翰林院缺长官,内阁具题命公兼掌院事。自后,凡南京吏、礼二部有缺卿亚,物议多归之。其僚属私相祝曰:“愿朝廷毋敓我公。”壬子八月,少卿九年秩满,吏部欲他擢,重违所属意,仍卿公本寺。前此,公奏绩未回,二子举、华同领闽藩乡荐,及公至,二子偕计亦至。南都内外守备重臣暨府部而下诸公卿,趋庆盈门,乡人职役于兹及都下,慕公名者联帛缀彩以为贺,恒填巷陌。公赋性醇厚,处世坦易,无他肠,与人交,一于诚意,不立边幅,人皆乐为公倾倒。或有犯之者,亦不与校,惟曰也罢。故士夫间皆以“也罢先生”称之。其在翰林,如今宗伯舜咨、曰川、尚矩,学士宾之,祭酒鸣治、明仲诸先生,直庐史馆,无顷刻相离。凡燕集论谈,公不预则不能成欢。今在南都,无旬月不通讯候,海内士大夫以公识与不识为重轻。处同僚前,则牛君大经、今则廷美,人称为异姓兄弟。遇幕属如子侄,至于厨隶之贱,亦未尝加以恶言。族人到官邸者,疏戚恩意有差,皆极其欢好无失。乡人虽流品之贱,亦接遇以礼,或有急难,亦必随力为之捄解。蚤年四方来从学者,堂室不相容,至更番而晋,公因材成就,人人各有所得。今两京如太常卿齐章而下,执弟子礼者不下数十人,各省藩臬郡县又难屈指焉。今虽不设讲,而旧徒仕于内外者,薄物必献,岁时介使常满庭。公初简入内书堂教书,从游幼宦,今亦有职守南都者,咸事公以父礼。公为文不甚构思,信笔立成,四方求请无虚日,公应之且无后期。与人交际,礼意厚薄,或疑所施,公必从其厚,故人之报公也亦厚。疾革,守备太监陈、蒋二公争为需材,值近百金,酬之不受。乡人并属吏相率请祷北辰,祈延岁寿,皆出诚心,盖公醇厚之徳,入人之深类如此。 公生于正统丙辰三月十有七日,卒于弘治甲寅六月二十有二日,享年五十有九。娶黄氏,翰林检讨约仲之曾孙女、乡贡进士孟益之子善鸣女也,累赠恭人;继娶林氏,贵州按察使坦之从子某之女也。兄弟二人,公居长;乡贡进士员,其次也。子男二:长即举,黄出,娶某氏;次即华,林出,予女夫也。女亦二:长适太子太傅户部尚书翁世资之男洪,次适贵州按察使卓天锡之男某。孙男五:须孝、须友、须政、须某,举子也;须礼,华子也。孙女几。葬期墓地,待请命于朝而后定。兹将发引,归于正寝,先次其行迹大都请立言君子采録为铭。(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二》) 备注:陈音(1436—1494年),字师召,号愧斋,莆田涵江人。明英宗天顺八年(1464年)进士,历官翰林编修、南京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掌院,官至太常寺卿。以文章气节名世。著有《愧斋文粹》十卷。 弘治八年乙卯(1495年) 郑纪六十三岁。十月壬戌,郑纪时任南京太常寺卿,因皇太子行冠礼,遂采古今养储之法,自周文王至明宣德年间,嘉言善行凡有条,绘图作赞,表启以进,名曰《圣功图》,且言:太祖高皇帝尝建大本堂,延四方名儒教皇太子诸王分番,夜直选才俊之士以充伴读,诲以崇德、尚齿、尊贤之道。太宗文皇帝亦有《大华宝鉴》之赐,又命皇太孙遍览农具,欲令知小民稼穑艰难。今皇太子既正储位,教法未立,加冠有期,宫臣未备,臣谨采前代并圣朝储君童冠受学、践阼等事,凡百条,每条摘其事实,图画于前,又录其出处,断论于后,取《易蒙卦》之义,名曰《圣功图》,伏望宣付东宫讲官,以备讲读,庶皇太子见此图画,必乐观而易晓,讲官因此图画可以指示而解说,然后次第以及经书字史,以广其见闻,则教法立矣!复选六卿有德望者兼宫臣师保之职,别选儒臣方直骨鲠者补一府两坊之缺,以内阁大臣领之,俾更番侍直,其近侍内臣亦必慎选年四五十以上,读书知理,质朴敢言者充之,不用少年新进浮薄之人,亦以司礼监官领之,则宫臣备矣!下所司知之。时孝宗皇帝在宫中,每披图旨,示太子曰:“哥哥可学此人。”然而,亦有臣僚因纪所上图,饰以金碧,将取悦禁中,谋为宫僚,闻者耻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五》及《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进圣功图说,以辅养皇储 臣窃见古昔帝王,唐虞而下,周为最盛。自秦以降,汉为足称。然周家历年八百七十有余,而夏商皆不能及。汉室历年几乎五百而唐宋远不如之,其故何哉?辅养太子之道,有不同也。 周文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以安否,视膳宰之馔羞,武王之事文王,帅而行之。成王之为太子,方在襁褓之中,太公为太师,道之教诲;周公为太傅,传之德义;召公为太保,保其身体。又置三少,皆端人正士,与之居处出入。又使伯禽朝夕与游,成王有过,则挞伯禽以警戒之,是在襁褓之中,所接者皆正人,所见者皆正行,所闻者皆正言,而嬖佞之徒,淫邪之事,妖诞之语,一切不接其耳目。是以幼成若天性,习惯若自然。既冠之后,又有记过之史、撤膳之宰、进言之旌、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大夫进谋,士传民语,前后左右,所言无一不出于正,是以学积厥躬,德造罔觉,垂裕后昆而享国长久也。 汉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而选左右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行正道、闻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凡武王、周公之所以教成王者,悉举之以吿文帝,文帝深纳其言。后景帝为太子时,与梁王共车不下司马门,张释之劾之,文帝遂悔其不能教子而免冠谢罪于薄太后之前。传至光武,犹知大会群臣,为太子择傅,赐以车马印绶。明帝临雍拜老,尊桓荣以师礼,辅养之道,虽未及于周,然贾谊所陈者,大略亦见举行。故其君德多有成就,而享国亦致长久也。 唐宋太子,更易不常,辅导之臣,未闻有如贾谊之论者。唐不足言,宋朱熹论天下急务,虽曾及之,又非辅导之官,孝宗亦不能用,其享国不如汉者宜矣! 我太祖髙皇帝,扫除戎狄,再造中华,功过周汉。尝建大本堂,取古今图书充其中,延四方名儒,教皇太子诸王。选才俊之士,以充伴读,俾其诲以崇德、尚齿、尊贤之道。太宗文皇帝亦有《文华宝鉴》之赐,又尝召皇太孙遍览农具,欲知小民稼穑艰难,其教养储君之道,固已符周而迈汉。今皇太子受中宫之胎教,传列圣之心学,年未一纪,礼欲三加,天下臣民欣欣相告,以为尧舜禹汤文武之复出也。今正储之后,教法未立;加冠有期,宫臣未备,此臣愚有所未悟也。 夫教法未立,陛下之意必谓皇太子幼小,且着少年近侍,与其游戏数年,安用生疏秀才官人在其左右,拘禁妨碍,不得自由也?窃闻古先圣王之教世子,始于胞胎,继而襁褓,又继而小学,正欲拘禁妨碍,使其不得自由,而后幼习可变。苟于五六岁之时,不以正道拘禁,而使儇薄巧佞之人,引以淫邪纵侈之行,至十年之上,已化为一家,虽辅以周召,亦无如之何矣!此教法所以不可不立也。宫臣未备,陛下之意必谓东宫无事之地,兼官太多,徒费廪禄而已。窃闻周太子之官,有三公三少,以及僚属。汉又有太傅、少傅、家令、门大夫、洗马、中庶子、舍人、侍讲、詹事等官,禄俸有常,又不时赏劳而略无所爱吝者,何耶?诚以太子国本,宗社安危,国祚修短系焉,故于小费有所不惜。我太祖髙皇帝于东宫官僚职重者,取廷臣勲德老成者兼之,又置谕德等官及选名儒为之宾友,其于周汉遗制,未尝少减,此官臣所以不可不备也。 臣疏远弃材,过忧大计,似不知讳避者,然臣伏诵太祖髙皇帝圣谕,有曰:“天子之子,与公卿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即贾谊所谓“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正而天下定”之意也。况今皇太子已出襁褓,可接缙绅,即贾谊所谓早谕教之时。然五经四书,深远难通,古人有献《千秋金鉴录》者,有献《赞道赋》者,有举《承华要略》者,皆非幼年易晓。臣故采前代并圣朝储君童冠受学践阼等事,凡百条,每条摘其事实,画图于前,又录其出处,断论于后,谨撰笺文一通,附写卷首,取《易》“蒙以养正,圣功”之义,名曰《圣功图》,装演成帙,上进皇帝陛下。伏望睿览采择,倘少有禆益,乞宣付东宫讲官,以补讲读万分之一,庶几皇太子见此图画,必乐观而易晓;讲官因此图画,可以指示而解说,见迹以求义,假粗而见精,日濡月染,则古今之嘉言善行,尽在皇太子之胸中,然后次第以及经书子史,以广其见闻,则教法立矣!复选六卿有德行者,兼宫臣师保之职,别选儒臣方直骨鲠者,补一府两坊之缺,俾其更番侍直,近侍内臣,亦必慎选年四十五岁以上,读书知理,质朴敢言者充之,不用少年新进浮薄之人,俱以内阁大臣领之,则宫臣备矣! 夫教法既立,宫臣既备,固美矣,然臣又闻前代东宫有资善堂、弘教殿及太子新宫等名。我太祖高皇帝亦尝建大本堂于南京。今文华殿系陛下退朝便殿,延询群臣政治,经筵劝讲之所,或非皇太子所宜居。往年春坊讲读去处,又太浅狭,恐非崇重国本之意。臣愚,更望皇帝陛下于文华殿之东,别构宫殿一所,以为皇太子朝夕讲读,并受百官朝贺,非惟可以复祖宗之旧制,亦可以耸天下之观瞻。皇太子必曰:“父皇为我读书进学新建宫殿,我可不勉励以副其意耶?”若然,则作圣之功可必,而信乎尧舜禹汤文武之复出也,岂不美哉?(摘自《东园文集·卷三》) 弘治九年丙辰(1496年) 郑纪六十四岁。正月,南京户部主事珣,偕其僚友刘君生之窒仗造郑纪之门,拜且泣,请铭其父之墓石。郑纪既熟悉刑处士名,又重江西提学宪副致政钟公所述事状,乃撰《敏庵邢处士墓志铭》。 三月乙亥,孝宗皇帝给太子厚照(即明武宗)举行冠礼。纪采古今帝王嘉言善行凡百条,各绘图作赞,名曰《圣功图表》,启以进,且言皇太子当近正人,闻正言,不可与儇薄内侍游。上优答之。又论古祭礼,天子九献,公卿降杀以两,今郊庙止三献;学校所以明人伦,而颜、曾、子思皆坐于父上;孔子封于唐,非天王而用八佾,宜加帝号以称尊崇,或仍王祭以正名分;周公制礼作乐之大圣,不宜混于忠臣烈士,而褫其文宪王之封。并言道家绝夫妇之礼,优人乱男女之伦,今乃以之掌郊庙礼乐;各寺院及通衢多有异服之人涅槃说法,城隍庙、灵济宫,男妇无贵贱少长,杂进焚谒,皆非所以兴礼乐、端风化。乃采古礼可行于今者,为申明礼制,疏上之。升南京户部侍郎。(摘自何乔远《闽书·卷之一百十四·英旧传》) 三月,郑纪为《度尾锦丘余氏族谱》作序。下浣,为兴贤里(即今西苑乡)汾阳李氏族谱作序。 锦邱余氏族谱序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必吾身与天地万物流通无间,然后有以尽仁者之量,苟一膜之外分为胡越,则非仁,非仁则非人矣。夫天地万物不为一体尚不可谓之仁。然则家庭骨肉之间,或有一体,不知可谓之仁否也?古人是惧此,谱系之所由作也。盖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仁之叙也。欲尽天地万物之仁,必由家庭骨肉之仁始。天地生人,初以气形,气既成,形有男有女,然后而形化焉。形化之初,父母与子一体,而分子之兄弟,乃各具父母之一体。而喘息呼吸气常流通,是故曾母噬指而子归,黔娄父疾而心惊,实以一气之贯通故也。兄弟之子则体之再分也,子孙则又分也,之曾之玄则又分也,积而至于十世以至百世,虽千枝万叶,辈行尊卑参差不齐,然反观而析溯之,皆一气之贯通。此所以必谱之系之,然后可以按图而见焉。孝子顺孙于此必曰是吾祖也,吾父之所自出也;是吾父也,吾身之所自出也;罔极之思,何以报耶?是吾兄也,天显可不念也;是吾弟也,鞠哀可不思也;是吾之子,若侄若孙也,恩鬻义方其可无耶?是吾之堂,从叔、伯,若侄、若孙也,恩礼之差,其可混也?是吾之缌冕之疏且远也,然凶可不赴,吉可不贺?孤贫可不字而收?而涂人之耶?如是,虽百世之远,喘息呼吸之气,亦未始不相通焉。家庭骨肉之气既通,而天地万物之气亦即此而在矣。谱之义大矣哉! 余氏吾邑大姓也。禹成余之良也,一旦携其家谱来南都请序于予。按谱,唐校书镐公其一世祖也。历至八世多独传,九世而礼部尚书象公,十世池州通守元一公,兵部侍郎崇龟公,而人文遂蕃。池州之下又十世,而至万松处士、耀中公兄弟则又蕃焉。盖礼部在宋劾王安石而荐孙觉,钱藻诸贤,司马公称为宋之汲黯,其忧时济世之心蔼然溢于言外,则家庭骨肉从可知矣!池州以文贽见朱晦庵,甚被爱敬,兵部不附韩侂胄,耻为呈身御史,时有朝中一人之叹,宛然礼部之家法之三公者,亦庶几乎?仁者之量矣!万松公生于礼部十世之后,而能心前人之心,立家庙,置祭田,睦家族,修桥、种树、发粟、赈饥,凡仁人长者之事,悉随其分之所至。行之无难色,又宛然三公之家法也。禹成,万松子也,实奉其兄兰谷处士禹暘,广州司训禹锡之命而来兹,归以予之言告于族人:俾列名兹谱者,恒守先人家法,内无残其骨肉,外无暴于乡人,则积善累仁深厚洋溢。安知数世之后,礼部池州不复出耶?苟或不尔,而徒藉之为虚文美观抑末矣。 时弘治丙辰春三月之吉 赐进士出身资善大夫南京户部尚书诏晋一品阶荣禄大夫前太常寺卿翰林院编修国史国子监祭酒兼经筵讲官姻末屏山郑纪撰末 以上摘自《度尾锦丘余氏族谱》 汾阳李氏谱序 吾邑汾阳李氏,实为唐之宗室也。神尧皇帝(注:李渊)第二十子江安王元祥,食邑姑苏,薨葬常熟诲隅山,其子孙遂为苏人,是安王则分封之始祖也。四传至秘书监万康公,避武氏难,逃于泉。历陇西开国公太常卿楚圭公,左武卫将军尚灵公,墓皆在泉。金吾大将军尚芬公,又以奉天定难功臣显于泉。是万康则入闽之始祖也。十五传至英川处士源祯公,五代间始由泉湖入居仙游汾山之阳,则汾阳之始祖也。 汾阳之谱,自神尧至哀宗二十一代,皆平行书之,惟叙帝系,及后妃亲王名氏,皆载在谱源者,固远在所略也。自安王至招讨置制宣慰使十四代,亦平行书之,而兼叙其勋爵生卒年月居葬子孙者,近当致详也。自英川至予姻友云岫贵儒君二十代,则横画为图,图列五行,每代一行,每图五代。每公每书其讳字行号,仕隐行迹,生寿卒葬于下,显者又别作小传于后。如英川至庭芝公,五代为一图,其时兄弟尚少,未立类例。至于隆公已公,亦五代为一图,而兄弟则众多,忠公遂分为德派上堂,义公又分为福派下堂。德派至保公,又分为德之荣派汾山埔,辅公又分为德之兆派新仓,故保之后为荣,辅之后为兆,其馀仍德派也。福派至友公,又分为福之庆派上洋,裘公又分为福之亿派西房,故友之后为庆,裘之后为亿,其馀仍福派也。至兴公又以福派分为霞流,旺公又分为龙藏,骥公又分为下汾阳,通州判官驭公又分为后潢、为下蔡。驎公又分为泮林,驹公又分为硎兜,驯公又分为南山,莲塘巡宰骅公,又分为耶湖,是以近而致其祥也。 旧谱正统末,厄於兵燹,此乃判官箧中绿本也,因而重修之,未有序,云岫来南都见嘱。予以李唐初创之祖,自姑苏而泉湖,而汾阳,迄今千有馀年,支分派别,不知其几。然以荣与兆二派子孙之相视虽似相远,等而上之,实忠公一体而分;庆与亿二派、霞流、耶湖诸房之相视,虽亦疏远,然等而上之,实义公一体而分,又自是等之,忠义二公出于英川,英川又出于安王,皆一体也。夫体一而派分,合情合理也。苏州李氏谱有曰:“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婚必告;少而孤,老者宁之;贫无归,富者收之。其不然,族人之所共诮也。”斯言也,可谓能以理御势矣。予敢诵之,以为李氏之百世子孙祝。 大明弘治丙辰(1496)春三月下浣 赐进士嘉议大夫南京太常寺卿、前翰林国史馆国子祭酒兼经筵讲官姻末屏山郑纪拜书 以上摘自仙游《汾阳李氏族谱》 十二月,郑纪调任南京户部侍郎。(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诏举将材,疏上武举事,目甚详,谓武举之科,将材所系,请创制以补阙典。今武举科条多采用之。庚申,边储告乏。户部咨取盐引开中。纪上言: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渭南、凉州一带,即古渭滨炖煌,世代不同,地土则一,实由军容债帅吞并膏腴,怯耕近塞耳。宜差官清理督种。数年之后,边储自足。若以见今缺乏,则江南寺观,田连阡陌,收其租税,量给斋粮,非惟裕边赈济之可资,抑且崇正辟邪之有渐。事下户部。(摘自郑纪《东园文集·附录·名公撰述》) 是年,郑纪在南京应邀作《重兴善世桥记》。 重兴善世桥记 留都之南门,曰“聚宝门”。门外有桥,曰“长安”,即古之“长干桥”也。长安之东稍南,有桥曰“重译”,即南朝东晋之“朱雀桥”也。其西稍南,曰“善世桥”,即南朝刘宋之跃马涧也。宋武讨贼,贼败马堕涧中人,谓之落马涧,又谓跃马涧。时未见以桥称,历宋武至今千有余岁,是桥不知造于何年。国初,徙建天界寺于涧桥之西南,扁其山门曰“善世法门”,桥始因之以名。或其时天界主僧,亦曾重修之。弘治丙辰,桥已倾圮,柳君智偶过而悯之,遂以兴复为己任。都城内外,乐善好施者,随力有差。于是,筮日兴作,坎地三丈余,得一小石碑,首刻曰“建造跃马涧桥一所”,中曰“庆元二年三月,知宫事赐紫吕志淳,副知宫程应泽”,并劝缘司库,石工姓名。柳君始知刘宋之初,只称以涧,赵宋之末,方造为桥,大喜,欲收二宋之成功。桥广八十尺,袤六十,下圈石为门,上砌石为路两旁翊以石栏,车马往来,如履平地。落祭之日,守备成国诸公,喜懋绩有成,请记其事。 予尝读王介甫题跃马涧诗云:小涧何年跃马蹄,白沙翠竹净无泥,石桥流水行人过,野路斜阳倦鸟啼。介甫仕仁宗之朝,至度宗庆元,几二百载。诗中己以小磵与石桥并称矣。昔吴城石头,是涧在其国门之左,行师振旅必经之地,其力岂不足以桥之也。且涧在平原,初无髙山峻岭,非桥则战败之马,安能堕于其中耶?由是观之,或宋武之时,已有是桥,非始于赵宋之庆元也明矣。然此岁月,久近亦不必深泥,但是桥在都城之要冲,倾圮已非一日,官僚经过者亦非一人,而柳君独能视民病涉如己病之,不惮勤劳,以成厥功。往来行人,无有不被其泽者,其亦可嘉矣夫。是为记。(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弘治十年丁巳(1497年) 郑纪六十五岁。正月,郊祀斋居,郑纪作诗,倪岳奉和二首,题曰《丁巳正月郊祀斋居和郑廷纲少司徒二首》。现摘录其中一首,诗曰:“长忆郊斋傍紫垣,禁城春色正氛氲。龙舆欲下千官肃,凤纛徐移万骑奔。银汉云收微有影,瑶台月转淡无痕。留都散局今叨窃,不及严趋向帝阍。” 春,郑纪伯兄郑介轩之子郑钦应贡到南京,借拜会郑纪之机,谓屏山家庙之建几二十年矣,不有以记其事,曷以垂训将来?于是,郑纪乃欣然作《屏山家庙记》以垂训子孙。(见于《屏山家庙记》) 屏山家庙记 郑之受姓,始于周宣王母弟友,分封荥阳,徙新郑,卒谥桓公者,天下诸郑之祖也。梁陈间,庄、露、淑三公,结庐南山,倡道于莆,时号南湖三先生者,莆阳诸郑之祖也。后淑公徙仙游之巩桥,又为仙游诸郑之祖。至秘书郎元瑜公,始迁于西乡屏山之阳,地名上郑,至今因之。是秘书公实吾屏山郑之祖也。 入国朝,有三秀公,生今赠嘉议大夫、南京户部右侍郎清泉居士暨谦斋,二人方在襁褓间,遂以躱户尺,籍应天,年三十六而卒。户外田园,多为他人有,所存者仅厅堂一所,露柱交梁如官厅然,盖时制所禁者,用是幸免。夫人陈氏孀携二孤以至成立,故终清泉兄弟之世,未能复旧。宣德正统间,先君子封翰林院检讨、累赠嘉议大夫、南京户部右侍郎松庵府君始大恢拓,田业屋宇,右于乡邑。旧之官厅,改造为祠堂,以奉先世神主。松庵幼时,清泉公携居宅柄别墅。正统末,宅柄居燹,又复屏山。谦斋之子,诏赐寿官直庵处士者,松庵从父弟也。天顺间,与其弟质庵,稽田作室,相为颉颃;纪在告中,每谈及家庭故事,曰:“汝祖清泉居士者,吾伯父也。吾父谦斋先逝,吾方六岁,未有知识。清泉自宅柄,恒日一至,耕耘失候,辄欲杖其僦业。垣墙牲畜,无不省阅,视吾兄弟,无异所生。清泉殁,汝父松庵,与吾出入相随,饮食相呼,户役差遣不相及,视吾父无异同胞。”言讫辄流涕。 成化初,松庵殁,纪乃与伯兄介轩,谋以官厅之祠奉始祖,暨应祧有服末尽者之祖,别立家庙于义聚堂之东。堂五间,中祀三秀、清泉、松庵,两旁各两间,以待松庵诸子若孙后来之昭穆也。又两旁亦各两间,为祭器衣服诸库,阶下深三丈余,阔十二丈,通覆以屋,为家众序立。前为露台,两旁植以荔子树。台下为沼,活水养鱼。沼外为大门,外亦植荔树,东西翊以两庑。后为影堂,肖像先世之神于板壁。横阔尽堂之两旁。中为穿亭,亭两旁为台,以植花果。经始于成化丁酉冬十月,落成于又明年己亥十有二月。割田五百亩以共祀事。 弘治丁巳春,介轩之子钦,应贡过南都,谓家庙之建几二十年矣,不有以记其事,曷以垂训将来?夫人道莫先于孝。孝者何?生事、丧、祭三者而已。然不能生事而能丧、祭,未之有也。盖人子之身,父母之遗体也。其耳目口鼻、四肢百骸,皆父母精神会合之中凝结而成者,喘息呼吸,气常相通。故古者,孝子于父母之在髙堂也,朝甘暮旨,以致其养,兄友弟恭,以乐其志。父母有怒,则下气怡色,左右承顺,务得其欢心而后已。但见父母,无有不是,而务尽子职之当为焉。父母既殁,则朝夕哭奠几筵,食时上食,而极哀痛之心。既葬而祔于家庙也,则每晨旦望之谒拜,岁时之祭荐,而极追慕之诚。夫父母不得长存,故哀奠以代甘旨;几筵不可长设,故祭荐以代哭奠。唯先有生事之孝,然后可以奉几筵;有哀奠,然后可以奉家庙。不然,龛数虽备,主椟虽设,亦虚文而已。近世人子,孩提之时,良心未丧,犹知父子之恩。及既婚娶之后,异姓相离,甘旨不必言也;争财夺产,兄弟仇敌,必执已之是而怼父母之非,使父母忿恨不释。以如是之子而哭奠,而祭荐,其心果在?于是乎,以父母之亲且如是,况祖宗之远乎?其父母之在几筵家庙,亦安之乎?故曰不能生事而能丧、祭,未之有也。然则人欲立家庙者,必自高堂之甘旨始,不幸而甘旨有所不逮,则眉苏氏谱亭记有云,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婚必告。少而孤,老者字之;贫而归,富者收之。其不然者,族人共诮责也。清泉、松庵之遗德,乃吾子孙之所以有今日者,苟能行之,亦父母殁后之甘旨也。因诵之,以为屏山子孙告。(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四月丁亥,礼科左给事中叶绅等陈修省八事:一御经筵。谓迩来经筵稀御,日讲不举,画工琴士承恩于便殿,教坊杂剧呈技于左右,此圣学所以少怠也。乞罢斥之,而亲近儒臣。一敏听断。谓迩来听断少,滞视朝,时晏鳌山观灯或彻晓不休,宫中燕享或竟日乃已,此圣政所以少倦也。乞撙节之而一遵初政。一禁传奉。谓太监李广以千户王英选用乳保为之传升,指挥以周王李恕仆隶厮役为之乞升官职,以致文武官多不由所司,而选名器之滥莫甚于此,乞行裁革。一黜异端。谓太监李广荧惑圣心,召集道流,以致黄白修炼之术,丹药符箓之伎,杂进并兴,伤风坏教,乞加黜罢。一息工役。谓行伍空于逃亡,强壮困于私役,万春等宫及公私第宅营造,殆无虚日,以致兵力凋耗,威武不扬,乞停其不急者,一遵祖训。谓高皇帝尝有旨:土田荒芜者,许民开垦,永蠲其税。顷有奸人将民田朦胧投献,以致利归于己,怨归于上,乞罪其首恶。一黜不职。谓尚书徐琼、童轩,少卿孙绳皆年老;尚书侯瓒、侍郎郑纪、太常卿崔志端、李温,少卿布自云、沈瑜,通政吴裕,太仆卿张贲皆不谨;通政陈琬、徐说,少卿赵竑皆奔竞;侍郎王宗彝、都御史刘瓛、张诰、张岫皆舆论不与;遂安伯陈韶擅役官军,广营私第;成山伯王镛私举将材,事迹败显;锦衣卫指挥王伫久病家居,虚縻廪禄,乞罢黜之。一去大奸。谓太监李广有大罪八:一诳陛下以烧炼之名,而进不经之药;二为皇太子立寄坛之名,而有暖疏之说;三拨置皇亲,希要恩宠;四盗引玉泉,经绕私第;五首辟幸门,大肆奸贪;六太常卿崔志端、真人王应礻奇皆称广为教主主人而广为传升官职,求赐玉带,要结邪人,玷辱名器;七畿甸百姓疲惫已极,乃假果户为名,侵夺土地,几至激变良民;八东南民力困竭亦甚,凡有输纳,巧取其利,以致远方之民倾荡家产。他如近而驸马贵戚事之如父,外而总兵镇守呼之为公。乞置之于法,以为后戒。时御史张缙等亦以为言。上曰:“御经筵,敏听断,息工役,朕已行矣!余姑置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二十四》) 弘治十年,太子年七岁,犹未出阁,绅(叶绅,字廷缙,吴江人。成化末进士,除户科给事中,改吏科,历礼科左给事中)请择讲官教谕。寻以修省,陈八事。斥中官李广,又劾尚书徐琼、童轩、侯瓒,侍郎郑纪、王宗彝,巡抚都御史刘瓛、张诰、张岫等二十人,乞赐罢斥。(摘自《明史·列传·卷六十八·叶绅》) 是年,郑纪应邀作《新河钞关浮桥记》。 新河钞关浮桥记 新河钞关,在皇城之西,大江之东,南而川广闽越,北而燕齐陕汴。凡货物之待价,商贾之射利,毕集于是。城中诸市,居者行者皆视之为盈虚。国朝,因其逐末之众,设榷征之。凡贾舟之来,必先报税,方许贸易,课额岁不下数百万。又虑物聚必讼,乃令南京户部岁简署属官以领其事。都台则以道史一员偕之,以参错其议,盖重之也。弘治丙辰,部署则主事王廷简,道则御史张时措,市法严明,物价平称,势豪不敢颛利,岁课不致亏额,官民两便之。往岁。关滨大江,时受冲啮,官厅将为江有视事者危之,每春水发生,江潮暴涨,则河流拍岸,舳舻充斥,榷木不能拘,两岸阔绝,人畜往来不得自达,民甚病焉。近请于朝,徙关入河内之半,去江颇远。厅堂垣宇,视旧尤为宏伟,而河流榷木仍之,民病犹存。廷简乃集贾客土人杂议之曰:“吾欲造舟为梁,横截于河,名曰浮桥,俾官可榷而民可渡,如何?”众心咸喜,阖助缗钱有差。廷简以谋时措,相与筹划所宜,遂召匠须材。渡河广若干尺,造舟若干艘,舟修三丈有畸,广居其一,阖若干艘,锻铁为鏁,縻于两岸中为交纽,以时启闭,而通税物。舟修中三之一,横施栈道,人畜往来,如履平地。河有潮汐,桥随之髙下,而渡者初不之觉昔之病者,今则便之桥甫落,廷简献绩于朝,而员外郎邹元吉来代,又于栈道两旁,翼以扶栏,尽舟所至,渡者又便之。乃以大功吿成,不可以无记述砻石,请文于予。 予以古人启闭从时,以济不通;城郭墙堑,以为闭门户,桥道以为启。周礼夏官司险,掌九州岛之图,以周知其山林川泽而达其道路。文王亲迎于渭,造舟为梁,是浮桥之从来,亦甚远矣。子产为政,于郑田有沟洫,庐井有伍,衣服有章,可谓能平其政矣。顾以溱洧之水,济以乘舆,孟子惠而小之。是桥梁所关亦甚大矣。今廷简诸君子以明进士筮仕留都关榷之事,特其小试,而能使国课有程,市官有法,又以余力成斯桥,其亦可谓知为政者也。桥成未踰年,视事者已两更易,继此不知其几,且不知能如今日之用心乎否?予不得不为斯桥虑也,故书之以贻后之人。(摘自《东园文集·卷六》) 是年,诏举将材。郑纪上疏谓以申明武学三法,开设武举之科,十年之后,才有可举之材。条陈武举,合行事,回甚详。事下兵部,以碍贵戚而不得行。(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弘治十一年戊午(1498年) 郑纪六十六岁。正月,以南京户部侍郎併□卿秩考满,诰赠封郑纪祖考、考皆为南京户部侍郎,祖妣、妣皆淑人。将□出京。(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三月初,郑纪进陈一本,为乞恩休仕事。奉旨,郑纪不准休致,着用心办事。初八日,又上一本,为乞恩恳求休致事。奉旨,郑纪已有旨,着用心办事,不必再陈。时同年在京者,余少师兼太子师刘希贤、太子太保周伯赏、户部侍郎李景和,三人与郑纪各作一席,有诗唱和,名曰“同年四会”。及归,便道登泰山,作十咏十辩,刻于石。(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四月二十九日,复仕。 五月初二日,郑纪上疏乞恩祭归,以前两本休致不准故也。(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九月六日,郑纪起程,十月至杭,旧门生请泛舟南湖。师生唱和,名曰“西湖文会”。 十月,南京科道官复论劾王越、屠滽、周经、徐琼、王宗彛、史琳、林鳯、李温、崔志端,掌通政司侍郎元守,直掌鸿胪寺侍郎贾斌,都御史钱钺、陈瑗、刘宪,太常少卿布自云,太仆寺卿宋琮,大理寺丞刘宪,光禄寺少卿赵竑,顺天府丞简琦,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太常寺卿吕㦂,通政徐说,少卿魏富,祭酒刘震,太常寺丞黄辅政交通不职,请斥之,俱不听。(摘自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九十三·中官考四》) 十一月十八日,郑纪抵家,謄黄焚告家□。次日,诣郑林拜扫,子姓毕从。礼毕,偏视坟域垣宇,山场果木,哀毁终日,少有崩颓。兴工修葺。自后,日一省视,抵暮乃归。(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十一月底,郑纪应邀作《兴化郡守王公遗爱碑记》。 兴化郡守王公遗爱碑记 士大夫出为君用,皆欲泽被当时,名垂后世,然亦顾其所遭遇如何,不可必得也。世有抱设施经济之材,威雷霆,泽霖雨,而置其身于嵒坑棘梗之地,令之不行,禁之不止,虽家喻户晓,亦无如之何,是地之负人也。或有畏法向善之邦,家诗书,户礼教,而吏之以残墨庸陋之。夫民疲而故扰之,民羸而又猎之,虽良阜之家,未免去而流徙,起而为盗,是人之负地也。地负人者十一,人负地者十九。若太守王公之于莆,其庶几两无所负乎。公讳弼,字存敬,系贯阶封已备。周方伯梁石所撰墓表,不重出,此特推本其家世始末,为莆人道焉。公之祖南畊处士,以礼义倡宗族、立祠堂、置祭田、训子妇,耕读蚕绩,禁止奢纵,家门之内,若朝廷然。父和州判官,急流勇退,以养二亲,申明家训,视南畊尤谨。台人论士夫家法,必首王焉。公为童丱时,耳目所见,已拍拍满怀。及登进士,出宰溧水,不假刑威而吏畏民怀;召为刑部主事时,畿人有献民田于戚里者,上命公核。公讫威按版,田悉还民,廷议多之。弘治庚戌,莆郡守缺命,公来守,下车首以抑强扶弱、培植善类为务,仿古保甲法,里设正副以领编戸。乡有讼,先就其曲直,不服则直于官。遵时制,建学郡城中,礼孝友笃行之士刘子贤,于中选子弟,俾受其业,礼教大行,莆俗丕变。民间有孝子节妇,未得闻于朝,先榜其门庭以奖之。邻郡有水口驿,人少役多,镇藩欲割莆之编户助之,公曰:“吾郡二驿,民且不堪。”遂疏于朝,罢之。漳寇起,镇藩议征丁壮于莆,公又曰:“设丁壮者,为各守其土也。寇在漳,征于莆。寇在莆,则将谁征耶?”力陈不可,议乃止。丁巳春,公书绩于京。戊午秋还。十月,省参得疾归,遂不起,实是月二十四日也。是日阖城为之徙市,舂不相,巷不歌,吏民耆老,匍匐赴哭者,郡廷不能容。越月,讣至家,和州公遣其伯兄烜与其冢子坊来归其榇,郡民欲弗与,曰:“客死客塟,礼也。公去,如吾民之哀思何?”诸官僚折以大义,不得已,乃乞留衣冠以葬。烜、坊许之,乃制棺柩,纳衣冠于中,如公在殡时。卜地于前故守李公春之墓左,择日举柩往葬,阖城内外随辇叙哀者,缟素蔽野。既成坟,乃作亭于其南,立碑以表之,名曰“遗爱”。父老相率请文为记。予以天下事有似偶而非偶者。按莆郡志,国朝洪武十三年,开封有李公春者,守莆卒,士民卜地城南筱塘山之原,留衣冠藏焉,去今百一十年,墓复于墟者久矣。公往岁阅志得之,亲诣墓所,剪荆榛,立石以表之。自是莆民追慕如新。讵意才二三年间,公遂与之邻穴耶。因考李公政绩,修堰筑城,民多德之。然政尚宽平,未必如公之精明果毅,然遗爱之在民者,亦大略相似。夫事之偶与不偶,在天皆有成数,不必泥也。但公之生不负莆人,公之殁,莆人岂负公耶?遂书之以吿继公之守莆者。(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闰十一月戊子,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广西道监察御史张璠等各劾奏总制三边左都御史王越、吏部尚书屠滽、户部尚书周经、礼部尚书徐琼、刑部尚书白昂、兵部侍郎王宗彝、工部侍郎史琳、林凤、掌通政司事侍郎元守直、掌鸿胪寺事侍郎贾斌、巡抚都御史钱钺、陈瑗、刘瓛、太常寺卿李温、崔志端、少卿布自云、太仆寺卿宋琮、通政司参议姜清、大理寺丞刘宪、光禄寺少卿赵竑、顺天府丞蔺琦及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太常寺卿吕□、通政徐说、少卿魏富、祭酒刘震、太常寺丞黄辅政等皆不职,乞放令休致,以消物议,回天变。下吏部并兵科给事中王缜专劾王越之疏,覆奏请旨。上曰:“王越等二十四人前已有旨留用,并姜清、刘宪、赵竑、黄辅政等俱令仍旧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四十四》) 是年,郑纪写信给福建右参政庞泮(字元化,号石壁),希望重查福建各地在籍丁口,许其自首前日捏鬼之愆,改正文册,从实清查,后果如愿,闽人德之。 与庞大参 士君子之处世,有如闭户者,如缨冠者,时之所遇然耳。生归扫山中,休疏再上,固不宜于缨冠矣!然宋之大儒有言:“小民冤抑,势或可言,则为言于上,与之求直。”是君子之居乡,又不颛于闭户也。 窃以今闽人冤抑未有惨于军伍之一事。去岁,兵部勘合有逃军十分为率,清出三分之例,是盖剔废警惰,作新军政之术,非直谓不问久近逃亡,概以三分齐之也。迩者,郭绣衣按闽,欲立奇功,以徼显擢,故将十年里老加以必死之刑,或妇翁丁尽,则报其女子,名曰“女婿军”;或籍前军后,则考其谱图,名曰“同姓军”;或买绝军田产,则受争田之人首告,名曰“得业军”。朝煅夕炼,务足三分。用是,小氓只顾目前性命,不计日后祸胎,有将己子预作军身,父名签作长解者;有姪作军身,叔为长解者;有兄弟二三名迭为军解者,俱捏作鬼名,填批起解。计鬼军一名,军妻顾觅盘缠縻费。远卫用银六七十两,近不下三五十两,俱是该管里老鬻田卖子,以求一时之生。就中有出门而缢死者,有中途而病故者,有到卫而随逃者,批文未销而清勾已到郡邑矣!夫始欲苟延性命,则捏鬼为人。终而既登案籍,须要以人代鬼,岁往年续,循环不已。并里老之家丁户俱尽,而根株犹未息绝,此延、建、汀、漳诸府,长乐、闽清、沙、尤诸县,皆将椎牛结甲,以寻邓茂七之故习。幸而郭以病去,其几销寝。 呜呼!危哉!虽然郭之惨遍施于他邑,独未及于仙游。郭去,而应同知于莆、仙二县悉行郭公他郡之法,而加惨焉。且以父子、叔姪、兄弟迭为军解者,悉依鬼名造册赍缴。每日照名,偪打起解。道路乡村,哭声振响。以故,闻执事按莆,谓今日当道,唯执事可以闻此言;今日居家,唯生可以此言进,匍匐相率,踵生之门而哀诉焉。 生查国初编籍,仙游一县六十四图,六千四百余户,时抽充军役,计一千九百有奇,大约四分之中,一军而三民也。永乐、宣德以来,赋役重,併虎瘴交灾,人户消磨,十去八九。至正统、景泰间,只有一十二里。天顺间,又将外县流民附籍,增为一十四里。今合军民二籍,仅有一千四百户。若以国初一千九百余户之军,责备于今日,虽阖县人民尽解为军,尚少五百余户,况果如是,则一千四百之户,又能保得几年而不尽绝耶?生处闭户之时,而受缨冠之讬者,即不忍冤抑之民,无与求直图生耶。是以忘轻躁之罪,而取污贱之名,亦所不恤。唯执事其亮之。倘肯采纳一二,承天恩浩荡之后,许其自首前日捏鬼之愆,改正文册,从实清查,则非唯一邑之幸,实八闽之幸也。非惟一时之幸,实万世之幸也。临楮汗颜,不备。(摘自《东园文集·卷》) 编者按:据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卷之二·吏纪二·府官年表》记载,与郑纪同一时期兴化府同知姓应者,惟有应元征而已。应元征,象山县人,由举人以延平府通判升兴化府同知。任职时间:弘治十一年戊午(1498年)到弘治十二年己未(1499年)。第二年,即被罢官。 庞泮(1450—1516年),字元化,号石壁,天台人。成化二十年(1484年)进士。弘治十一年(1498年),担任福建右参政。是年,郑纪作《与庞大参》书一封,请求重查仙游户籍丁口。十五年(1502年),调为河南右布政使。正德十一年(1516)病卒,终年六十七岁。 弘治十二年己未(1499年) 郑纪六十七岁。正月,郑纪重修家庙仪门两廊门柬,于麻阳坊垣桥池诸处,陶造祭器,岁时祭享燕乇内外。子妇各遵礼法,稽考咨尝,租薄定其出纳,轮流管掌纳粮办祭。又造御书阁于家庙之后,以奉累朝所颁诰□。又会三秀、清泉、松菴三世考妣神像于影堂,以为子孙瞻仰,俱有碑记。又作大隄于庙门之外,畜水养鱼,以共时祭。又筑“溪山一览楼”于庙左,以壮形胜,且备不虞。 三月乙丑,(朝廷)命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之子主忠为国子监生,从其请也。(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四十八》) 六月,林瀚由吏部左侍郎升为南京吏部尚书。赴任之际,李东阳作《题林吏部像二首》(摘自《怀麓堂诗后稿卷五》)、闵珪作《送林尚书赴南京吏部二首》(见于《闵庄懿公诗集卷三》)、王鏊作《送南京吏部尚书林先生序》(见于《震泽集·卷十二》送之。稍后,郑纪为其作《送太宰泉山公奏绩序》。 送太宰泉山林公奏绩序 公与予同领景泰癸酉乡荐。公登成化丙戌进士,历官翰林春坊二十余年。弘治庚戌,擢国子祭酒,寻以礼部侍郎掌国子监事,盖在国学几十年矣。上以人材所以辅君而出治也,国学育之,铨曹用之,苟所用非所育,宁无枉乎?乃移公吏部侍郎,与今致仕太子太傅尚书屠公、今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韩公,同主铨课,天下举人下第入监,每三年登进士,恒居新科之半。入选之时,公一一记其姓名材貌,与二公相品题云:某学行敦笃、某材气充赡、某节操刚方、某可掌风纪、某可司献纳、某可治繁、某可治简,因材授任,毫发不爽。未一年,得人之声,闻于中外。偶南京吏部缺尚书,上遂以公补之。履任以来,与少宰杨公相与正仪,刑端表率,南都百僚颙然孚仰,国家每有大事,必会集商榷,博采众论。公发一言,群僚莫不悦从,皆足培植基本,滋养元气,非但小小补塞其罅隙而已。故甫三载,而徳业益隆,声望日著。然古人三载考绩,首以敷言之试,终有车服之庸。公兹往其所以庸者,乃圣天子之殊恩;其所敷者,则皆人人之所愿闻也。近年以来,进士拜亲民之官,欲其重名器而立事功,固善矣。然超迁太速,民无实惠,宁不贾虚名于传舍乎。庙堂任老成之,人欲其稽天谋而考古徳,固善矣。然杂流入仕者,率多发秃囊空,民何堪焉。就中当有乘除变通之术,以济之否也。公家庭之学,受于先公之太守,传于司马之郎官。玉陛之前,自有对扬,幸以教我,将为赠言诸公道焉。(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七》,备注:林瀚(1434-1519年),字亨大,号泉山,福建闽县人。) 冬,郑纪倡建南湖书院告竣。郡守陈公效等为立牌匾,作银台玉署坊。(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大旱,郑纪率乡耆筑梁山之巅,斋祷之日,雨随霑霈,有祝文、诗歌,名曰《祈雨有应集》。(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是年,郑纪第二次登临帽山,拜谒清源郡侯陈谠墓。 书清源郡侯家谱后 此宋清源郡侯陈公世谱也。公生南渡高宗绍兴四年甲寅,登孝宗隆兴元年进士,历兵部侍郎、敷文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宁宗嘉定元年戊辰致仕,累封清源郡侯,食邑一千一百户。卒嘉定十四年辛巳。又三年癸未,葬留坡山之麓。纪昔在翰林告中,曾同其裔孙、靖安司训机,展谒墓下。今弘治己未,复得登拜,因按谱图,追考岁月,公生先予三百年,致仕之年七十有五,退居田里之年十有四,卒之年八十有八。历官久,故政声誉望满朝廷;归田久,故题咏墨迹遍乡郡。屏山去留坡未四五里,故得两谒公墓而详公之岁月如此,因志之,以起陈氏子孙之善继,与后人之视今者云。(摘自《东园文集·卷十一》) 上清理财赋四事 臣备员南京户部,节准户部咨为缺乏边储等事,除编印盐引文簿,陆续赍发各运司该边收候开中外,臣窃惟各边粮草缺乏已甚,盐法不通,商少报、中借拨,则天仓银两有限,穵运则近边,民力不堪。切思虏情狡伪,坐老我师,觇我主客,人马不支,旦夕粮草不继,即欲大举入冦,是乃彼以逸待劳之策,实为我剥床以肤之灾也。若不预先处置,未免临事仓皇。臣谨陈清理财赋四事,以备圣明裁处。 一曰广边屯。自古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故寓兵于农,因粮于敌,如赵充国屯田湟中,大获地利,卒破先零。且言自炖煌东至辽东一万一千五百余里,皆可乘塞列地而屯。诸葛亮伐魏,屯田渭滨,百姓按堵,军无私马。夫湟中在今陕西兰县,渭滨在今陕西渭南县,炖煌在今凉州,东至辽东,则宁夏、榆林、延绥、大同、宣府皆其一带之地,世代不同,地土则一,岂有可屯于古而不可屯于今耶?但近里膏腴之地,军容债帅,吞为己业;军士代耕,自收子粒,临边尽有可耕之地,又不能设法防御,畏怯往耕,却将近边耕民,迁入城堡,以防失机,动辄借拨穵运,烦渎圣听。又有遥度之论,则曰朔方风沙,易壅地亩,冦警出没,扰害农工。夫古今一地,岂今有风沙冦扰而古独无耶?况各布政司军屯尚且差官清理,纵清出多寡,卒难远致。若边屯一清,不过半年,坐享储积,岂可以差官小扰而失此大利乎?为今之计,合无选差有才识堂上官数员,分投领勅,前往各边,专督屯种。将近里熟田清出若干顷亩,离边积远可以用力开垦者,相兼配搭,先尽见在军余,每人给佃若干,余田招募各处无业小民,并行附近法司衙门,将问拟徒流凶犯,颇有身家者,发遣前来,俱给与牛具耔种,俾其兼配佃种,岁收耔粒,一半入官。募佃许其永为己业,囚佃听其限满而归,所耕去处,仍行会同镇巡总兵等官,督军嘹哨,设法防护,且守且耕。如今日耕此一方,则并力合作防守之人,亦聚一处。明日耕彼一方,亦然如是,则我众可以递耕,彼众不得我扰。数年之后,何患无赵充国之地利,诸葛亮之按堵也。 二曰征寺租。窃见南方各处寺院粮额,多至数千,租税不下数万。朝廷欲其领众,焚修保障国家。今边疆连年骚扰,不见少显分寸之功,是其无有而不足信也明矣。况近年以来,僧道争夺住持,尽将所有租税,投献势力之家,代其营为常住,不得升合。间有一二自收者,又多潜养私人,置立家计,焚修之事,耳不及闻。合无差官,各处清理,查其户,报丁粮,吊其递年租簿,扣其实收租税,内存若干,与其应当粮差,并籍报有名人众赍粮外,其余租税,悉征在官,依时变卖银两,造册解部,发边应用。候二三年间边储充实,再议区处。如此,则每年所入难以数计矣。 三曰折逋负。臣本部所属江南司府州县各项钱粮,浙江等布政司、应天等府,各年拖欠秋粮等米豆麦稻谷一百二十余万石、马草一百四十余万包,折粮绵布六千余疋、折粮苎布二十三万余疋。已上四项,大约可折银一百余万两,内除各年水旱灾伤减免,量除三分之一,尚该银七十万两多,是粮里包揽在身,一时难以追足,且本色运费倍于正粮,合无准令,依时折价,仍宽限三年,与其解京完纳,庶民困少苏而边储有济。 四曰清钞贯。本部该征江西、湖广、福建三布政司户口食盐并苏常二府税课等衙门,钱钞兼收,钞一千四百八十八万七千四十余贯。南京五城兵马司房钞并各宣课司大胜等关及各衙门户口食盐钞,共七百一十万八千三百余贯。芜湖、荆州二处抽分银,大约六万余两。上新河、九江二处钞关,大约每年折银三万余两。虽亦各有所用,较之今日京储边饷,实在所缓。及将南直隶各府州县并湖广、江西、福建等布政司备用户口食盐暂借三年,其钱钞兼收者,每一万贯折银二十两,其余钞每一万贯折银八两,并荆州、芜湖银两,俱解本部收库,听边取用。及遇米价中平,与米闲月兼支,以为官军俸粮,庶几边饷有所补助,京储不致阙乏。(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四》,备注:本疏是撰于郑纪在南京户部侍郎任上,故暂附于此。) 弘治十三年庚申(1500年) 郑纪六十八岁。二月一日,郑纪上疏,自陈就家休致,不肯不准。 七月戊戌,南京监察御史李裕中等以边患言六事:一愿近法祖宗夙兴视朝,使群臣知陛下有忧勤之心,四夷畏陛下有奋发之志。其退朝之余,引接宰执大臣,访以政治得失,从容论诘,毋惮烦劳。一谓总兵官陈锐未经战阵而京军亦未尝对敌,万一轻出,为患非小。乞将陈锐等留于边城以壮声势,其战守则择边方将卒用之。仍敕各边镇巡等官举堪为将官者,试其才能稍优,廪饩以俟,有功升用,其镇守官隐占精壮军余,悉令退出操备,仍将近日误事将官重寘刑典;官军死事者,厚加褒恤,以示劝惩。一谓佛老为害,我祖宗特以为传流已久,姑存而未革耳。今乃用之修设斋醮,殆无虚日。昔宋溺意斋醮祈穰,致有金人之祸。伏望以宋为鉴,移其所费以劳边军。一谓近来乞恩传升之官,倍加于昔。如尚宝司少卿祝祥以贵戚葭莩而改职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陈禄以内臣恩私而升官,臣等尝特论之,皆未施行,乞敕吏、兵二部备查文武官但由传升者,悉皆革去,若曰已往勿论,今后不许,是乃外迫公议,内惧忤旨,姑为宛转之说以欺人,非尽忠于陛下者也。一谓狭西、山西、河南、山东并直隶地方,民多勇壮,近因夫役科派颇致怨言,乞遣大臣巡视其地,罢黜府州县官之贪暴不职者,其夫役科派量为裁减,至如倒死马匹、拖欠粮草并人命疑似争讼久禁者,并蠲免释放以安民生。一谓灾异迭见,及胡虏入寇,皆庶官不职所致。如礼部尚书徐琼屡劾不退,大理寺少卿刘瓛夤缘留用,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奔竞嗜利,兵部侍郎黎福衰病不振,太监任良贪刻无厌,引惹边衅,将官王玺畏怯不进,失误军机,此皆不职之尤者也。乞将徐琼等放归田里,任良等明正典刑,使庶官知所激厉以趋事功。命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三》) 七月戊申,南京吏科等科给事中郎滋等以灾异言六事:一勤圣政。谓近来午朝不举,早朝或至太晏,虽圣驾退后省览章奏或无所妨,而郡臣回至衙门已及早餐,凡百公事未免停滞,其视初政,渐觉有异,伏望自今昧爽视朝,勤览章奏,时御便殿,召见大臣,询访治道。一罢斋醮。谓近来僧道所叨内帑之费,或滥玉带之赐,或光禄寺日用食卓数百,南京成造器皿十余万,取香数十万斤,皆为斋醮而设,乞移僧道之费以给军士,减斋醮之设以足边储。一革传奉。近年以来,幸门复开,如祝祥托姻贵戚之门而为尚宝司少卿,陈禄素无汗马之劳而任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自此之外,不可胜数,乞尽行革退。一简将材。乞敕兵部于各边主副参将一一从公推举,以胜其任。至于坐营把总等官,亦令拣选骁勇善战者。或主副参将有缺,就于其中推举,以革夤缘之弊。仍将大同延绥失机将官处以重罪,巡抚都御史张玉、洪汉严加发遣,以警其余。一重守御。近年以来,武备废弛,以致虏寇乘虚而入,乞召募军士,或招集报效之人,或拣选空闲人丁,送营操演,以备战守。仍令镇巡等官亲诣沿边踏勘何处口子可入,用石砌塞;何处平漫可通,削成墙壁;何营力弱,添兵防备;何处冲要,置立营堡,因地设伏,相机剿杀。一黜不职。谓令灾异迭见,策免大臣之典所宜举行。如大理寺少卿刘瓛、巡抚大同废弛边备兵部侍郎王宗彝不协人望,南京工部尚书萧祯年老久病,南京户部侍郎郑纪去任旷职,皆宜罢归田里以消灾异。命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三》) 七月丙子,南京给事中郎滋等劾奏兵部左侍郎王宗彝、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不职;南京监察御史李裕中等亦劾纪奔竞无耻。吏部并以为请上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四》) 秋,郑纪作《赠都宪陈公巡抚延绥序》,文中略述其军事观点。 九月二十四日,郑纪起程赴任。 十月乙酉,南京监察御史陈顺劾奏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屡经弹劾,久妨贤路,乞罢归田里。不允。(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一》) 十一月十八日,郑纪复仕。 是年,郑纪向朝廷进《奏行水兑以充京储疏》,后得奏奉圣旨,准为定例。于是,南京户部遵行,军民称便。(事见《东园文集·卷三》,该疏已佚) 是年,知府陈效为通政使前翰林院检讨郑纪立银台坊、玉署坊,址在县南。 《赠都宪陈公巡抚延绥序》:弘治庚申秋,延绥缺巡抚,天官卿以南京大鸿胪陈公本仁名请上,简公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勑便宜行事,其权任可谓专且重矣。按图志:陜城之北为延安,为绥德,延绥之北为榆林城,榆林乃巡抚行台,整勑兵备之所,太监、总兵、参将、游击官军咸在已,北则沙漠矣。先此,北寇内侵,我师失律。近之警报又急,于前命下,人多危之。公独曰:“君子生世,当为国家分忧,岂可以地方多故为虑耶?”遂促装上道。南都公卿,阖席饯于都门之外,复有诗歌以壮行色。退予为序。 予以古之将相,初无定位,后世文武分为两途,国朝以都宪巡抚而总督军务,则合文武而为一矣。然兵法因地而施,长江大河,战必以舟;髙山峻岭,战必以马;平原旷野,战必以车,此古今不易之通论也。近世征战之法,率用马步,操江船只,亦备名数,而车战之法,则寥寥焉。愚意山陜地方,高峻者多,而平旷之处,亦在在有之。髙峻则马,平旷则车。马但便冲突而已,车则行载甲兵,止环营寨,上可施弩刀,下可芘士卒,其利甚博。昔卫青破匈奴以武刚车,公孙贺以轻车出云中,田豫以员阵车平代,都是山陜用车之明验也。况车有大小,大者施于平旷,小者与马并行髙峻。彼胡骑蹂践而来,遇车上之刀戟弓弩,必不复能进,而吾之将士亦有所依附而不寒心,不知此法可行于今日否也。虽然,此特兵车之盛而已。苟观容债帅,左右纵横,粮饷恣其扣除,资装极其诛,剥丁力听其占役,官旗士卒,垂首丧气,虽有坚甲利兵,将安用之?此则巡抚合文武为一之权,受朝廷既重且专之责,他人不得而与焉。公以江西文献之族,生长边辕,起家进士,昔居谏垣,謇謇谔谔,文事武备兼收并蓄。今日之行,岂但泰然不以为虑己耶?圣天子可无西顾,边民可无内徙,士卒可无前日之患者,端有望矣。是为序。(摘自《东园文集·卷七》) 弘治十四年辛酉(1501年) 郑纪六十九岁。郑纪掌礼部事。三月二日,郑纪复自陈休致,奉旨,又不准。掌本部印。 三月庚申,礼科都给事中甯举、监察御史石玠等各劾奏南京刑部尚书翟瑄、南京侍郎郑纪、金泽、高铨,工部侍郎李鐩、太常寺卿李温,太仆寺卿吴格,南京右通政徐说,巡抚都御史彭礼、郑龄、钱钺,布政使李韶、陈禾□彧,参政马自然、王传,参议张谟、车明理,按察使罗安、副使罗昕、刘绅、佥事茆钦、沈清、郑轼、孟准、富玹、董宁、刘芳等俱不职,请黜罢以弭灾变。吏部覆奏,请如科道言。上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七十二》) 五月乙亥,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南京刑部右侍郎金泽、巡抚南直隶左副都御史彭礼、巡抚河南右副都御史郑龄各乞致仕,不允。(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七十四》) 六月己亥,南京监察御史陈熙等复劾奏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太常寺卿李温、南京右通政徐说请赐罢黜,命仍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七十五》) 是年,郑纪建玉音楼以奉本部年奉勅谕,并作上梁文及记,南都公卿有诗,碑立楼下。 是年,御史陆偁为郑纪立大司成、少司徒坊,址在东门内。 是年,郑纪作《青龙桥又记》。 郑纪又记:凡物之有显晦,时之遇与不遇也。按是桥为陈崇清所造。崇清生绍兴甲寅,去予生二百年;嘉定戊辰致仕,十年之间,连成石马与此二桥,去余仅二百二十年间;其废,盖在永乐之初,去余未三十年也。天顺末,邑之父老谋欲复兴,顾无托者,适余由翰林检讨赐告入山,阅辞见委。始事于成化初年乙酉,收功于明年丙戌。以在告名曰“卧龙”,工程次第,悉载旧碑。 成化末,余起告中。未数年,桥之北岸,为横流冲啮。圮而修,修而复圮。余乞恩归扫,吾郡太守陈公效、二守谈公经、节推罗公凤,枉顾山中,经见圮迹,相与咨嗟久之,乃以仙民原劝助宁海桥财谷移供工役。时予方起扫中,又顾无可托者,会本府知幕何公滔,公出还任。以其尝署邑治,桥圮,民素子来檄其成功。相啮处,增迭圈门若干,以疏水势;又甃石为堤,长十八丈,高八丈,以俾形势之低薄,而桥之固完,视成化初年,又有加焉。以在邑治之东,改其名曰“青龙”,应方宿也。 夫宋之嘉定桥一显,崇清致仕时也,至永乐初则少晦矣!成化丙戌又一显,予得告时也,弘治之初又少晦矣!今日又一大显,予之归扫、陈之枉顾、何之还任时也。夫时遇则显,不遇则晦,天下之事,莫不皆然。唯君子处之有道,则显可终而时无不遇矣!岂独一桥云乎哉?是为记。宏治辛丑四月既望立。(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十四·建置志六·桥梁》) 编者按:因弘治年号没有辛丑年,而黄澜于弘治十一年作《青龙桥记》,故郑纪之记,应与黄记同年,或者稍迟。若“辛”字对的话,则为酉年。 弘治十五年壬戌(1502年) 郑纪七十岁。正月,郑纪以七十岁例该致仕,自陈一本,未报。(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二月壬戌,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乞致仕,不允。命巡抚贵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汪奎致仕,以给事中张文、监察御史叶永秀劾其非抚驭才也。(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八十四》) 三月初一日,郑纪幼子郑主容下殇。初三日,郑纪又闻长子主一凶讣,痛哭几绝,移病在家。又陈一本,有“三日之内,连哭二子,五内分崩,七情丧乱,奄奄视息,命在旦夕”之语,以奉旨勉留。(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五月间,郑纪复陈一本,又不准,不得已出发章管事,然归志已洁然已矣。(事见《明东园先生年谱节要》) 八月乙巳,先是诏两京府部各举将才,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因疏请设武举科,中外以三年一次,乡试徵聘名儒以司考较。初场试以《武经》《百将传》《诸家兵法》,试其论策七篇。次场试以古今阵势、兵车、名物,俾其画图,贴说各驻制度行使之法,俱糊名易书,定为三等。末场则于教场试其弓马枪刀,以观其勇力,择日揭晓,以上二等送会试,下等者发原卫,肄业者照原袭品级递降,其公侯伯之子则许径入会试。会试之法,亦如之。下等送在京武学肄业,上、中二等请于内院设教场,圣驾临御幄,文武大臣分侍,先试以弓马,次及阵势,拔三人为一甲,即令袭其祖父官爵,二甲、三甲者为冠带舍人,给以应得俸粮,分各边随总兵官听用,一岁更一边,诸边历遍,又经战一二次,保送袭职,则人人自奋,将材不必举荐而可得矣!事下兵部,议以武举已有举行之典,亦足激励人心,不必轻易纷更,但当申饬所司耳。 上曰:“自今有堪应试举者,务留心搜访,从公可试,毋视为故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九十》) 十月丁巳,吏部覆奏户科给事中蔚春所陈欲通查大臣之被劾及推荐者,前后有被劾十一次者都御史洪钟、太常寺卿李温,十次者侍郎郑纪,九次者通政江清、徐说,八次者尚书王宗彝、都御史史琳,七次者都御史彭礼、太常寺卿崔志端,六次者侍郎张达,四次者尚书侣钟;有论荐至十一次者侍郎许进,十次者尚书周经,四次者都御史马中锡,进退惟命。上曰:“徐说已致仕矣!其余姑置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九十二》) 是年,京师直隶大旱,民多死徙,因设法,令官军月给,就水次交兑。凡三月,积出余米二十余万石充赈,先发后闻。时全活甚众。 奏设武举以培养将材疏 臣近于本年某月日,准本部咨,准南京兵部咨。该本部题为陈言边务等事,内开保国公朱晖奏要,举保将材,通行南京五府六部等衙门。自文书到日为始,俱限两个月以里,各举所知二三人具奏,立簿记注,陆续推用等因。到部备咨到臣。 窃惟天下之事,有救急于一时者,有预备于异日者,屯兵积粮,设险招募,此救急于一时也。培养将材,训练军马,此预备于异日也。兹者额森小丑,屡犯边尘,朝廷已命大将督领大兵,又遣重臣整饬兵备,屯聚踰年,彼若不闻,偶因水草不给,暂归巢穴,以待再举,初非畏怯而远遁,此无他,用兵之道,先声而后实。今之将官,先声何在?无怪其然也。臣愚则谓天之生材,未有不养而成者。今两京武学,外卫军生,争习举业,以窃科名。韬略弓马,邈不相识。兵部季考,虽有赏罚而无进退,不过视为虚文。故有应荐而来,率皆不养之士,其志智胆气,去见在膏粱乳臭之徒,宁几何耶?昔唐设武科,开元一举而得裴端复,天宝再举而得郭子仪。宋行武举,景德一科而高志宁出,天圣一举而令狐挺出。于时,禄山回纥,搔动中外,子仪单骑扬兵,唐室再造。元昊称帝,智髙逆谋,志宁请兵覆其巢,挺教狄青捣其虚,两朝神鼎,震而复定之。数子之力,诚不诬也。今国朝已立武学,但武举未设。夫有武学而不设武举,欲人之习武艺,是犹有儒学不设乡试,欲人之穷经也难矣。臣愚以为今日之计,必须依仿唐宋故事,开设武举之科,以策论定去取,以弓马定高下。凡在京并外卫指挥、千百户,袭替儿男,军民舍余人等,有志武艺者,俱许三年一次乡试,悉如民生应试者例。征聘名儒,以司考较。初场则以《武经》《百将传》,并诸家兵法,试其论策而观其韬略智识、该博断制之材。次场则试以古今阵势兵器,车舟名物,俾其图画贴说,各注制度行使之法而观其布置运用、变化开合之妙,俱糊名易书,定为上中下三等。末场则于教场中,试其弓马鎗刀铇铳,以观引众致远,斩将夺旗之勇。京闱则钦命总兵官二员,会同兵部官、巡按京畿御史,并选委各营把总公正官员;省闱则巡按御史会同都布按三司,五更试起,日晡而罢。当日公定优劣,亦分为上中下三等,随即密封送入试院,与考试官分配等第,论策弓马阵法俱优者,列为上等;论策颇优而弓马稍次者,列于中等之前;弓马颇优而论策不及者,列于中等之后;论策弓马俱不及者,退在下等,照例择日揭晓。上中二等,送该部引奏会试,下等者发回原卫肄业,以俟后科。三科不中者,照依原袭等级递降,带俸差操。其公侯伯应袭子孙,免其乡试,径送会试,俱如春闱事例。兵部奏请命官,初中二场,策论阵图,分别等第与乡试一般。末场则兵部请钦命京营总兵官、五府掌府事并科道掌印等官,于大较场中考试,务尽一日之力,俾弓马阵势各得以尽其材。等第揭晓,俱照前例,下等先发在京武学肄业,三科不中,止照原袭带俸差操,不与管事。上中二等,兵部奏请于内苑闲旷去处,设立教场,礼部预定仪注,请圣驾亲临御幄。先试弓马,次及阵势,如周礼,春教振旅,夏教茇舍,王执路鼓,诸侯执贲鼓,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汉文帝躬着戎服,亲御鞍马,与良家材官驰射上林,讲习战陈。宋太祖御讲武殿,亲试禁兵,刻木为箭,镞以木绵,两两相射,以分等级。我太祖髙皇帝,经理淮甸,亲阅将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吾故择汝等练之。”今陛下亲阅武举,非惟远稽古制,近法祖宗,而片时之顷,英雄毕集,而将兵、将将之术,亦得以兼收于渊臆矣。试罢,就于会试上等之中,参以御试名次,拔出三人,以居一甲,其余照依原定次数,分为二甲,亦用黄榜张挂。一甲原应袭者,即袭其祖父官爵;原无官者,定与见任应袭武职。二甲、三甲者,只作冠带舍人名目,俱给本等禄米,并随身口粮,分送各边,跟随总兵官杀贼,一年更换一边,各边历遍。又曾经战一二次,镇巡总兵官具奏,巡按御史核实,方许起送该部查审明白,就以原袭并应得官爵到任管事。如此,则将武弁人人自奋,非徒有志者不肯甘居人下,无志者亦欲保其父祖官爵;非徒袭替者得其科甲之荣,而带俸者亦有进身之阶。愚钝者变为智谋,软弱者变为骁勇。边务夷情,日见精熟;膂力胆气,日见粗豪。不十年间,虎豹豼貅之士,聚集京师,顶背相望,惟陛下随材任使,可为干城,可为腹心。我国家亿万年之业,将安于泰山,区区小丑,岂足以烦圣虑也哉?如此,则臣今日虽不妄荐一人,而十年之后,人材众多,当不乏任使矣。不然,年年岁岁,临饥揠苗,遇渴掘井,满其所得,不过枯朽污浊之物,不足以救饥渴,岂不为小丑群聚非笑乎?臣疏远凡庸,过忧大计,然累本自陈,不蒙俞允;尸位苟禄,于心何安?是以偶有所见,不忍不陈。傥蒙采录,则今乞骸林下,死亦瞑目。 伏望皇上普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勿谓祖宗未有旧制,后世不可更张。昔有周盛时,周公谨厥始君,陈和厥中,毕公成厥终。未及百年,世道三变,亦未尝拘于文武旧制之有无也。盖国无人则虚。臣久处南都,在京将帅,固不深知,然率非习学经战之士,一有召遣,四顾无人,其虚甚矣。苟不趂今为之预养,向后子孙承袭,不过依旧,非惟朝廷不得真材任用,而武臣亦非保守世禄之远图也。如蒙乞勅廷臣会议,将臣所奏,斟酌去取,立为定制,勿谓旷世盛典,因臣而行,垂死之年,别有希望,不过念太祖、太宗创业之艰难,圣子神孙守成之不易,故不知避忌,妄献刍荛。惟陛下亮其狂而察其志,毅然举行,不胜幸甚!(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四》) 寿东园郑公七十序 山受土而高也,水受之而倾,求沟浍其间,不可得也。海受水而深也,土受之而澄,求丘陵其间,亦不可得也。况望昂具瞻,汇众流以高以深以与天地相悠久者哉?故受有所至而居有所宜。人天地之受也,其胎殰婴札受之未至也。其生鲜慧,其境俱逆,其居之未宜也,则恶在于寿耶? 南京户部侍郎仙溪郑公东园,轩特峻爽,在翰林与晦庵、少傅、东白学士、吾乡井庵御史、翠渠布政、未轩佥事以经济相许,与公搜奇剔怪,铿发金石而深博酝藉,益探以有。既家食,循《义门家规》《蓝田乡约》以自见治生养树之术,翕辟纾缩,族是用裕。起,初官超拜浙江提学副使、国子祭酒,改南京通政,有今官。闳达宣朗,遇事时出新意,才高物忌,连疏引归,上倚注弥渥。今年寿七十,精强难老,无异昔时。公子婿陈君在克丐文为寿。 俊尝疑仙溪山水之秀毓英钟,淑世宜有人,而公生百年希阔之会。郑世宦门,衣缨中落,而公岿然以起,山川之气,诗礼庞厚之泽之所均萃,公将无得而辞者矣!而又树植以隆基,藻绘以杰词,居高滀深,章宠而优裕者,完至筋骨不殊,子孙满膝下,人世间一咈意,山林廊庙,若进若退,公奚处而不宜?如冈如川之寿,公亦奚靳而不跻其极哉?俊贫病先老,百不自谋,视公如在天上。莆完福亦鲜如公者,受者弗专而居者未易尽宜,公独不可自贺欤?(摘自林俊《见素集·卷二》) 弘治十六年癸亥(1503年) 郑纪七十一岁。正月,郑纪又移病在家,期至三个月,以久病恳辞。不意,是年轮该本部齐奉万寿表文,不得已勉强齐去。 七月初三日,贺礼毕。郑纪遂于初六日自陈一本,乞恩休致事,奉旨郑纪不准休致,着用心办事。十八日,又陈一本,为乞恩恳求休致事,奉旨郑纪己有旨勉留,着用心办事。 七月丁丑,试监察御史程材劾奏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累被弹劾,恬无愧耻;狭西右布政陈孜老不知退,请俱赐罢斥。时纪等亦自乞致仕。命俱留治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 八月二十四日,郑纪到南京,又移病不出。 十月十六日,郑纪复陈一本,为乞恩保全晚节事,又奉旨郑纪己有前旨不准休致,郑纪犹坚卧不出。 是年,郑纪向朝廷《奏革制外滥支官粮疏》。 奏革制外滥支官粮疏 窃惟南京乃根本重地,不可以不培植,而培植莫急于京储。臣因见近日京储,费出无经,钱粮存积有限,札令四川清吏司,卷查本部每年坐派浙江等处,起运南京仓粮一百二十七万余石。南京旧额,官军岁支粮米一百二十余万,其中一十万石系三个月水兑所积者,实支派运粮米一百一十余万,量入为出,故有七年之积。近因各该衙门,奏将送船余下一万一千七百三十四名,每名月支米一石,差拨装运之时,又支行粮。司礼监内官监神帛堂、内织染局、兵仗局各色名匠,共五千七百四十九名,旧例只免户内差役,不曾食粮,今每名月支米三斗。太医院医士医生一百四十六名。医士有家小者,每名月支米七斗,无家小者月支米五斗。医生有家小者每名月支米四斗。无家小者月支米三斗。宝钞提举司纸钞匠二百八十一名每名,月支米五斗。光禄寺太常寺厨役共九百五十名,旧例有家小者月支米六斗,无家小者月支米三斗,各各添支二斗。及投充新军四千九百二十名,每名月支米一石,每岁共添支粮米二十二万六千一百七十余石,并旧额官军,该支俸月等粮,大约一百五千万余石。况值连年各处灾伤,原派起运粮米拖欠数,多所入不足以供所出。见今各仓,实在粮米,除本年闰四月坐放外,自弘治十一年起至弘治十五年止,只有三百一十七万二千余石,仅勾二年有余支放,且江西布政司弘治十六年,该起运南京仓粮四十七万余石并湖广二布政司见催旧欠粮米,虽已奏准折银,至今尚未解到。后来京储愈见缺乏,已经本部尚书王轼奏要,今后会计南京粮储量,加增添户部覆题,会计钱粮已有定数,势难损彼益此。是盖通融天下之大势,诚为至论,除遵奉外,然坐派既不得加增,虚耗又不为撙节,诚恐年复一年仓粮消耗殆尽,根本之地,良可忧也。其投充新军,既已入伍,虽岁费粮米将及六万石,固难更改,其送船军余,旧例每船二十名,差拨之时,余丁每名月支行粮三斗,听守半年者,每名该一石八斗;短差两月者,每名该六斗。行之已久,并无废事。今则俱照马船粮船事例,每月支米一石,差拨之时,又支行粮,诚为重迭滥费。况今各卫补造快船已完,亦有一年轮差不及一次者,夫以空闲之人,虚耗京储之积,不为撙节可乎?查得南京朝阳等门,守门余丁,各仓修仓,余丁俱系每月支米三斗,其送船余丁,合无每船照旧名数,比照守门修仓事例,不拘在家差拨,每月俱支米三斗,及照各色名匠,俱系上元、江宁二县徭役,况做工之日,工部又给工价,并医士医生、纸钞匠厨役等项,新添粮米,俱旧例所无者,一并革去。庶使仓粮不致滥费,祖宗根本得以培植。缘系撙节京储,培植国本事理,未敢擅便,拟合具奏。如蒙乞勅该部,从长计议,将前项新添送船余丁粮米并民匠人等旧例原无而新近奏计者,及厨役旧有经减省而后奏复者,通行革去,则七年之积,不久可复,根本之固,千万世如一日也。 弘治十七年甲子(1504年) 郑纪七十二岁。正月甲申,监察御史萧柯、牟道各劾奏户部尚书侣钟、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不职,乞令致仕;谓南京户部尚书王轼、致仕户部右侍郎许进并有人望,乞行取供职。上命姑置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七》) 三月,郑纪为本部尚书献绩,吏部咨先生扶病管事,不得已赴部。 四月十八日,郑纪又上疏,情词愈切。旨郑纪屡求休致,情词恳切,升本部尚书致仕,给驿还乡。报至,先生喜形于色,不待咨文,即日将印咨送南京吏部委官署掌,从容治装以归,因自号曰“归乐翁”。郑纪是年独掌部事。 闰四月庚午,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陈《救荒二事》:一先年令兑粮免其竹蓆驮脚之费,每石加耗三斗,但令每年三阅月而止,恐其腐而难支也。今所积不多,必无前患,宜再行三月,则岁得米二十余万石矣。一各角□羊到粮米蹔拨河滨,就近给散,积出脚耗作正支放。户部覆奏,从之。(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十一》) 随后不久,郑纪再上《便宜设法,急救饥荒疏》,为百姓代言。 便宜设法,急救饥荒疏 臣窃惟南京根本重地,连年水旱,军民缺食。去冬今春,流移饿死不可胜数。今年麦苗又为本年三月初间大雪损伤,若不预为设法区处,诚恐日后愈难支持。据本部委官云南清吏司郎中邓琛呈奉本部札,付为赈济灾伤军民事,除遵依外,照得近年本部侍郎郑纪,奏行水兑事例,免其竹席驮脚之费,每石加耗三斗,军民两便,甚良法也。但彼时各仓粮米,积有六七年之上,以故每年只行三个月而止。今仓粮不勾三年支给,合无自本年闰四月起至九月止,俱行水兑,余月判仓,每年可积余米二十余万石,可以济今而预后。待他年仓粮再有六七年之积,照旧只行三个月等因到部,又据本部委官郎中贾璇呈奉札,付坐放应天等卫、六合等县,四月、闰四月,军民丁口共该少欠米十万石,呈乞早赐措处,以救饥荒等因。行间又该本司案呈。据南京旗手等卫指挥、千百户等官张翰等,呈称各卫所官员俸粮原有事例,每年四月分折绢,八月分折布。除遵依外,今照南京地方,连年水旱,田禾无收,米价高贵,军民缺食艰难,不能过活。如蒙准呈,乞为怜悯,分豁将四月分俸粮,暂且关支本色,至五月照旧住支折绢等因,到司案呈到部。 臣等查得南京军仓粮米为因各处灾伤,该征粮米运到者少,拖欠者多。每年官军该支粮米一百三十万石有余。近年以来,加以南京太医院医士、宝钞提举司钞匠及投充军人并送船余丁行粮等项,共该每岁添支米二十万石有余,各仓粮委实只是勾二年之上支给,及查得臣先年奏准每年水兑三个月,每米一石,脚耗米三斗,见今在仓粮米三百四十万余石,俱系水兑积出余米之数。见在,仓粮既无陈腐之虞,官攒又无守支之苦,且郎中邓琛呈称每年要添水兑三个月,不过推广旧例,以便民情而增国计,似为有理。及据委官郎中贾璇呈称江北少欠赈济十万石。缘查京仓军储,实难动支,亦所离江北窵远,暂将各处运到粮米,略仿水兑事体,免其¨竹筛晒,每石折准脚耗三斗,留彼河下,以近就近,给散饥民,实为便益。欲待奏请定夺,不无缓不及事,合行一面暂拨各纳仓米,就彼河下给散,积出脚耗,就令作正支放,勾数即止。其南京各卫所指挥、千百户等官呈,要将弘治十七年四月分俸粮,暂与关支本色,待至五月二麦成熟,照旧折支绢疋,亦乃权宜救荒事理。已经南京守备等官会议,不为常例,欲候奏请明降,诚恐有误放期,除行南京旗手等卫所造册,将各官本年四月分俸粮暂支本色,至五月折支绢疋,下年照旧施行去后,缘系加添水兑拨粮赈济,并分豁官员俸粮事理,具本专差办事官某赍捧奏闻。(摘自郑纪《东园文集卷四》) 闰四月丙戌,监察御史饶榶等以灾异上言:两京文武大臣有久漏国法致伤天和者,如英国公张懋卖营卒,歇役送,梓宫宴饮;武定侯郭良立心欠端,处事偏执;武靖伯赵承庆侵夺民利,协同漕运参将都指挥佥事张洪贪污奔竞;总督备倭都指挥使王宁、分守通州署都指挥佥事胡震不由众推,难免物议;户部尚书佀钟屡经弹劾,久宜点罢;掌太常寺事礼部尚书崔志端秽行彰闻,难典祀事;礼部左侍郎王华暮夜受金而自首,朝廷遣告而乞归;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物议不容,益肆刚愎;巡抚狭西右副都御史周李麟贪恣奔竞,有失宪体。伏望皇上洞察情伪,或罢归田里,或革去见任。下其奏于所司。(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十一》) 六月己亥,礼科都给事中李禄等劾奏英国公张懋、武定侯郭良、武靖伯赵承庆、协守漕运都指挥张洪、礼部右侍郎王华、南京户部左侍郎郑纪、巡抚狭西右副都御史周季麟、掌太常寺事礼部尚书崔志端及前此被劾待报未退四川右布政使等官熊佑等二十人各不职,乞通行罢黜;监察御史饶榶等亦尝以为言。吏部、兵部各覆奏谓:尚书侣钟已准致仕,其余请自上裁。命俱存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二》) 七月丙申,南京礼科给事中徐蕃等劾奏南京提督操江、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陈璚、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南京刑部左侍郎张抚不职,并乞罢黜。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四》) 七月己酉,南京监察御史姚学礼等劾奏礼部尚书张昇、掌太常寺事礼部尚书崔志端、提督军务右都御史史琳、兵部左侍郎熊翀、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及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吴纪、湖广按察司副使张琏、四川丁忧佥事姜麟、广东副使刘伟、广西佥事蔡炼皆不职,累经弹劾,乞各罢遣。吏部覆奏谓:参政吴纪等尝被劾查勘未报,其尚书张昇等去留请自上裁。命俱留供职。(摘自《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四》) 八月壬戌,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上《致仕第十九疏》,命升本部尚书致仕,给驿还乡。(参考《大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十五》) 郑纪致仕时,林瀚作《分得海字送大司徒郑公还仙游》诗一首(见于《石仓历代诗选》卷四百九》),诗曰:木叶鼓霜风,寒声秋几倍。故人忽南归,握手情何蔼。珍重拜殊恩,桑梓增光彩。南度分水关,乡音老无改。八面壶公山,青青久相待。月明远驰思,离愁浩于海。;罗钦顺作《送少司徒郑公进尚书致仕还闽,分韵得水字》(见于《整庵存稿卷十六》,诗曰:早年献策明天子,笔底珠玑烂盈纸。便随群彦集瀛洲,还以三长参国史。彩凤聊依垣竹鸣,白驹不为场苗止。坐慙薄技奉周旋,归把遗经究终始。瓮牖前头翠色多,棹歌声外清流驶。李渤方怀少室居,谢安又向东山起。三秋宪节凛冰霜,六馆春风散桃李。已觉忧勤发渐疏,未论冷热官频徙。分务功高计省堂,赐归恩重尚书履。出处孤踨自不群,卷舒妙道谁能揆?巢父真成一段奇,仲翁宁擅西都美。请看龙江出祖时,送行车马如流水。 是年,郑纪成功告老回仙,暂住于南湖书院,后造湖船而作《湖船记》一篇。 致仕第十九疏 臣窃惟士君子立身天地间,惟礼与法二者而已。礼法既亡,名节安在,臣考诸古礼国法,凡在官者年至七十,俱许致仕,唯老成重望为国家之柱石者不拘。臣今已过致仕之年,尚从旅进之列,时论不容,中心有愧。在礼固不可留,论法亦所当去。礼不可留而留,法所当去,不去,是迷贪位固禄之心,而忘弃礼灭法之耻。臣自少荷蒙朝廷作养之恩,至于今日,岂忍若是耶? 近因久病,暂出管事,神衰气倦,头晕目昏,己身不能自存,部事有何补益?乞休十有八章,无由一奉俞允。或者谓臣有心求去,何必待报而行?臣恐非大臣出处之义,隐忍依违,进退狼狈。今病势益增,死亡无日,不得已将本部印信,咨送南京吏部,委官署掌,买舟卜程,以待休命。臣又照得成化间学士钱溥与臣同是经筵讲官,侍郎方满三年,即准致仕,臣官三品已十年矣!尚书侣钟与臣同是户部堂上,年未七十,亦准致仕,臣年七十又加二矣!伏望皇上大施恩典,一视同仁,乞勅吏部查照前例,容勅臣退归田里,庶官无尸位素餐之讥,人免钟鸣漏尽之诮,不惟臣一身之幸,实天下士风之幸也。(摘自《东园文集·卷四》) 送大司徒东园先生致仕诗序 富贵功名,外物也。自其不得者而观之,未有不以得之为荣,而致之为甚难者;自其得者而观之,亦未见其荣与难也。然古人有衣锦夜行之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之喻,岂富贵未足为荣,必富贵而归故乡者,斯为至荣;功名非有所难,必功名而全晚节者,斯为至难欤! 东园先生自翰林检讨五迁而至少司徒,数年之间,乞身求去疏凡十馀上,皇上念其旧学宿德,每赐温诏留之,最后辞益切,始得俞旨进秩大司徒,给驿以归。世之所谓至荣至难者,先生已兼之矣!诸卿大夫无不喜而为先生贺,而某独有憾焉。何也?君子之进退以道为重,而世之所重者,君子有弗重焉。 先生为检讨未久,即以疾告归,读书屏山之下二十三年而后起,此其志岂在功名富贵者哉?其积之也久,宜其发之也大;其守之也固,宜其行之也力。先生为他官,某不暇尽知,自浙江按察副使入为国子祭酒时,某在翰林,见先生日以周孔之道训胄子,严立条教,月有课而岁有程,意师道自兹而立。未几,改官南都,某亦无由诘其所以然者。后若干年,某来南,每侍几杖,辄见赋诗饮酒为乐,若无所事事,私窃怪之。今岁春夏间,司徒王公以疾在告,先生掌部事者三四月,奏减冗食,岁省国储二十余万,其所设施于是,亦可概见矣!使为司成,而假以岁月,司国计而不为人挠,得专政焉,则其见诸事业者,当不止于今之所见而已,况坐而论道庙堂之上哉?惜乎!位不称德,而用之未尽其才耳!此某之所以不能无憾也。 太宰泉山先生而下五人,以瀛洲旧好会饯玉亭之上,用李太白“天边看绿水,海上见青山”二诗句为韵,分题赠别,其意亦若为先生喜者,而某独云云,非敢以为异也。非门生座主之私也,盖以见君子行道之难,而所重不在外物也。(摘自吴俨《吴文肃公摘稿·卷之三》) 湖船记 客有问于南湖主人,曰:“君子有忧乎?”曰:“有君子亦有乐乎?”曰:“有是二者,皆性蕴诸中,情发于外。君子恶得而无所贵者,发而中节焉。夫人之生,方其少时,趣向未定,忧乐或有不得其正者。及其壮也,学成于己,出为君用,上焉为德,下焉为民,日夜忧勤,惟恐启沃之不见纳,仁泽之壅下流。周之思兼,召之勤恤,其忧何如?盖先天下之忧而忧也。及其老也,名遂功成,奉身求退,卧嵒穴,友禽鱼,赋诗结社,户外之事,耳不闻及。裴之绿野,张之午桥,其乐何如?盖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古人幼而学,壮而仕,老而归,归而乐,忧以天下,乐以天下,是谓忧乐之中节,非君子不能也。” 主人自登进士,入翰林,侍讲经筵,出提学政,历国子监祭酒以至今官,虽尝乞告二十余载,而勤劳中外者亦如之。弘治甲子,年踰七十,乞骸而归。以屏山世居多警,暂寓邑坊之南湖书院。院之东为学宫,宫之南有湖,曰南湖。唐宋盛时,邑有三湖,西门之外为西湖,逦迤南东,流如环带,至学宫之南,为南湖。又逦迤而东,至东门之外,为东湖。今东西之湖已田,而南湖尚存,别有支流通湖,绕绿过书院之门,主人取以为名者,以先祖三公倡道于莆之南湖,是湖实主人之世泽,盖先得也。 湖宽十余亩,深数丈,可以操舟泛游为乐。今主人造舟于湖,名曰湖船,亦归乐之一事也。船长三丈八尺,广五之一,深视广三之一,头至前将半、长丈一尺,操篙者所立,中长丈二尺,可容几砚坐席,后长四尺,可安床榻,尾长亦八尺,橹柁之所上。覆以篷竹篾编之,夹以箬叶,两边有屏,木格竹编,可启闭。鱼网一、罾二、帘一、钓竿十余、小庖一,瓶罐碟碗环列左右,酒殽蔬菜各实其中。主人当天朗气清、景物和畅,则葛巾野服,呼童操舟,泛于湖上,启屏推篷,净几拥席,网者撒,有鲤有鲫;帘者遮,有鱼有虾。罾沈波底,钓垂水滨。或黑喙頳尾,或巨口细鳞,其活泼泼,筐筥斯盈。主人乃呼童治庖,以烹以蒸,引满自酌,耳热面醺,一醉而卧,万象氤氲,宇宙衾枕,云霞帷幙,林塘室庐,溪山城郭,齐彭殇,一胡越,物我两忘,襟怀洒落,不知人世间更有何事可以拟主人之乐也。 客又晋而问曰:“关雎乐而不淫,君子动为世法,主人之乐,无乃过乎?恐非示法于子孙也。” 主人笑而解之曰:“吾官居一品,寿踰七旬,休疏十八九上,然后得遂。今日之乐,有山水之真趣,无声色之荒淫。自奉无兼味,留客不及奢。客有携壶而来,视予为丰约,虽不敢自谓上下与天地同流,万物各得其所。然夫子与点之气象,亦或庶几焉。吾之子孙,仕宦而归之,数事皆如予,则其乐如予之今日,亦不为过也。若夫蠧国厉民以充囊槖,与白衣官舍,徒以富贵骄人,奢靡坏俗者,幸毋以予为借口。” 客默然而退。因书之以为湖船记。(摘自《东园文集·卷五》) 弘治十八年乙丑(1505年) 郑纪七十三岁。是年,归田。与枫亭人共倡耆乐会,十一人。林宾梅,字昭时;薛莹,字端昭,俱诏寿官;陈迁,字汉崇,号倦习,官江西参议;陈新,字德明,号畏庵,官博士;郑纪,字廷纲,号东园,官户部尚书;顾雍,字朝熙,号竹居,孝子;张宗,字永绍,号轩庵,官博士;傅鉴,字伯清,号兰窝居士;陈娄,字汉明,号伐檀居士,又号拙庵,少参弟;李珍,字贵儒,号云岫居士;郑康,字恒泰,号抑庵,又号抚松,官教授。(摘自林有融《枫亭志·卷之五·事类》) 是年,郑纪上《疏通钱法疏》(有待商榷)。 疏通钱法疏 窃惟法立而弊必生,弊滋而法必壅,此理也,亦势也。臣叨署本部印信,节准户部。咨为疏通钱法事,内开举行鼓铸之典,禁革私铸之弊,此足见圣世裕国阜民、通商利用之远猷,敢不钦遵奉行?但立法必极深而研几,革弊贵拔本而塞源,苟或不然,则官局之样钱一行,而山林之炉火四达,虽日杀一人,亦莫禁止;张榜巡街,或恐无益于事。其故何耶?利者,民之所趋也。 臣闻铸钱之法,每铸料一百斤内,用薄饼南铜七十五斤,黑铅二十五斤,加番锡三四斤,下炉溶化。倾出铸料一百斤,若所铸之钱,只重一钱,则一百斤之料,该钱一万六千文。计其铸料资本,该值银七两,并炭火油麻等项,宽计作银一两,铸造刮磨,至于精致可用,每钱一千文,该工食银六分;一万六千,该工食银九钱六分,通计物料工食,每一万六千钱,节长补短,共享银九两,其钱依时价每七十文值银一钱,则一万六千文该值银二十三两,一本将及二息。况近日私铸之钱,每文只重六分,而铜铅相半,则一本将五息矣,岂能禁其不为耶? 臣愚以为,前代之鼓铸钱币,不过欲操财货之机钥,便商民之行使而已,非专欲藉之以充库藏也。其钱每文有重而半两者,有轻而四铢者。国朝洪武之钱,最小而重一钱;永乐之钱,稍大而重八分,其轻重大小,初亦无定制也。臣愚以为今铸样钱,若以一钱六分为则,比之永乐之钱,再大一圜,每铸料一百斤,只该钱一万文,仍要铸匠刮磨光洁如是,则本息相去不远,而人自不为,此立法之几深也。又鼔铸之初,钱犹未多,且自弘治十八年起,朝廷颁给俸偿,下民折纳粮料并各布政司户口食盐、京班皂隶,但凡官司出纳,务要俱用新铸大钱,其民间行使,仍用前代真正旧钱,数年之后,新钱充足,然后天下通行。两京户部仍添设办钱局衙门,一官一吏,钱匠十名。如不别设衙门,只将宝源局改属户部管辖,凡各府州县上纳新钱,每一百文多余一文,真伪可疑者,发与辩验。正钱每贯秤其斤两轻重,余钱销镕验其铜铅多寡,若与原铸,则例不合,即以私铸论罪。如是,则赝伪莫逃,而人自不敢为,此革弊之本源也。又户部咨开铸数,似乎太多,恐铜价乘机腾踊,官库积蓄有限,铸造人工亦太劳扰,不如铸少而法精,常行而不废,则岁积月累而钱自不可胜用矣!行间,又准南京都察院咨内有禁约奢侈之文,大略与禁约私铸之例相同。若此说可行,则奢侈吏有不禁自无之说,容当另行陈奏。臣系职掌钱粮之官,偶有所见,不敢自默,亦非敢变更成命也。 正德元年丙寅(1506年) 郑纪七十四岁。清明节前夕,郑纪为龙华镇爱和村林内黄公题“明将仕郎南溪黄公”八个大字,上款署为“诏进一品阶户部尚书甥屏山郑纪书”,下款为“正德元年丙寅清明孝子常、孝孙□立”。 是年,漳寇大作,入侵仙游西乡。郑纪请于御史韩廉,始筑土城,合议银二千四百两零,檄通判汪凤翔摄县督之,上覆以屋,寻圮。(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九·建置志·城池》) 是年,郡举乡饮酒礼,郑纪为大宾,黄仲昭、林俊、刘闵为三宾,周瑛为大僎,时人称为百年盛事。(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五十三·摭遗志下·丛谈》) 是年,漳州人重修社学,并邀请郑纪为其撰《漳州府社学记》。 是年,林瀚作《寄致政尚书仙游郑公廷纲书》(见于《林文安公文集·卷十八》)。信中有云:“今夏荐闻马太宰、刘司马二公先后皆赐归田,而南都王公用敬亦遂此愿,士林罔不高之……独瀚衰庸,恳疏乞身,未蒙俞允。况又改官兵部,授以参赞之任,任重才疏,岂胜愧悚?然又莫能遽辞,进退学惟谷,何以克堪?” 漳州府社学记 圣未天,希之则天;贤未圣,希之则圣;士未贤,希之则贤。希之之道如何,学而已矣。夫人之生,四端万善,皆天所赋。宜人皆天也。然理一而气殊,故有未天、未圣、未贤之等。学也者,所以去其未而复其皆也。故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自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岁,入其小者、闾巷之学也;十五岁入其大者,王宫之学也;大学之教、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道,其极可以参天地而赞化育。小学之教则,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其归在于收放心,养德性而已。夫心不收,性不养,格致诚正且无其地,而况于修治参赞也哉。是小学所以立大学之基本,而大学不过收小学之成功而已。所谓小学则闾巷之学是也。古人闾巷之学,即今之社学也。近世父兄之于子弟幼小入乡校,即俾其习对偶文字之学,洒扫礼乐之事,目不及见古人之所收者。今则放之所养者,今则残之,小学之教,已荡然矣。及俊秀而入泮庠,则又穿凿经意,雕绘词章,以媒利禄。他日偶得一资半级,则蠧政殃民,贻患后世。大学之教,又扫地无余矣。所以然者、岂但泮庠之误人耶,实由乡校之误于其始也。用是、南海罗君列,以监察御史、出守于漳讨贼,子民百废具举,又能首兴学校,作养人材。郡邑泮庠,文风大振。既而虑夫基本不立,则涵养不深,趋向不正,器识不大,德业所施,亦难逺到。乃遵圣朝旧制,请于提督学政宪副杭君济,设立社学于城北芝山之麓,北枕天宝,南襟长江,鹤山圆峤,环拱左右,学之规制,前后二堂,堂皆五间,东西号舍,十有六间,外为大门,缭以周垣。井庖湢溷,莫不备具。经始于弘治乙丑仲秋之朔,落成于明年正德改元孟夏之望。祭享已毕,遂选民间俊秀子弟百三十余人,为社学生,礼请致仕知县胡举,以主其教。立教规十有二条,俾其习学有常,所考课有定期静,专无外诱之敓,循序无躐等之病。昔之已放者,今则收之;昔之未养者,今则养之,蔼然古人小学之遗意,而大学之教将有待而收功焉。去未复,皆此其第一程也。郡之士大夫暨学师儒走书,因邑庠生王儒来请予记其事。予以事有倡有和而后可以成功,漳在宋淳熙中朱晦庵先生来守,因民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民,命父老训说,以教子弟。时北溪陈安卿从游郡斋,晦庵喜语人曰:“南来吾道得一安卿,是晦庵漳之倡也。北溪,漳之和也。今罗君以社学倡漳,不知郡斋之中,有后生小子如北溪乎否也。是为记,俾刻于石。 正德二年丁卯(1507年) 郑纪七十五岁。春,漳寇肆于仙游,虽被兴化府驱散,但恐复来,故郑纪倡议筑城。其时,何道亨巡按福建,支持郑纪等人意见,但道亨很快就调离了。这时,新任长官坚持筑城,还没用四个月,仙游城即修筑完毕。于是,林俊闻讯,特作《城仙游诗序》一篇,以纪其事。 是年,知县叶鑑为郑纪、郑宽、郑主敬立三凤朝阳坊,址在县治。 是年,郑纪元配夫人黄氏逝世。后来,林俊应郑主敬之请,作《明尚书郑东园元配淑人黄氏墓志铭》一篇。 明尚书郑东园元配淑人黄氏墓志铭 仙之南溪黄显,姓黄,之耕参幕,万州水陆道万里触突蛟龙尾狮象豺虎而交其迹,毒风瘴雾,健儿不可往,淑人稚弱女请侍以偕,慧与年进。母某曰:“异哉!”州幕曰:“然,无诺凡壻。” 尚书东园公起屏山,轩特秀颖,书过目,意以会,文字澜立,星回晶,采弸发。先侍郎松庵翁曰:“郑故闻人,儿其复出矣!”先淑人吴曰:“然,无诺凡妇。”郑简斥数妇,黄亦睥睨数壻,久之,方通名。松庵曰:“宜卜日吉。”州幕曰:“宜卜日吉。” 淑人归于我公,柔仪有肃,无擅遂,无独成,验然后言;参知焉,然后动。移所事州幕者,事松庵,母事吴,昆弟其妯娌有裕朝日祭日,宾嘉之日,视星数起,公曰:“早。”淑人曰:“早早有优,办缩伸敛散纾剧而棼以理,周急应泛,无渗漉以居于嬴。公荣名极位,出入中外馀四十年,淑人偕官所者十仅一承,以副室九焉,封孺人、恭人,又封淑人,名夫人,韦布相安,若罔知物采为异子罔知有嫡庶,恩施义束,内外多成名,公翰林在告,联属疏戚,节约幼贱,千指食无间言,隐然义门规则,流声远近,皆服深辑,睦而以相理善淑人。公致南京户部,事归屏山,阶有荣禄,淑人并收榆境,公戏曰:“夫人由身贵要,亦由身冷热以异,即死,先老夫。”果先,正德戊辰公卒,淑人前丁卯也,上距宣德甲寅,历七十四甲子。朝夕奠同几筵,赐藏同穴,同举举以窆,享锡命之祭,齎送之盛,填满城之西,仙人及与为荣。子主一,国子生,娶严;主敬,进士,观大理寺政,娶傅,又娶林;季主忠,汤出,由荫待选,犹治进士业,娶吴。女适周礼、李铨、陈华,皆宦家;季李出,议吾子周;华,第进士,与礼、主一俱卒。二女一妇,与主一举子之,黄以节闻,并著周被有旌命孙即登瀛,邑庠生,娶陈,其一未睟。孙女适张某、杨某,其一议林某。癸酉之冬之仲,葬得日。主敬以御史李君鼎之状,请铭。 呜呼!妃匹风化之始,樛木美逮下之仁,以基螽斯麟趾之盛,而鹊巢女子,萍藻之夫人,专静严敬,歆感之化刑于有赖焉。铭以训世,固宜铭曰:坤主于受,顺承天施。不牝于晨,职妇是宜。懿懿淑人,惠和敬止。素丝羔羊,翊赞君子。柔顺安贞,寡笑与颦。祗将内事,无巧凿真。薰和毓祥,式昌厥似。少君之妻,申国之母。(摘自林俊《见素集卷十六》) 城仙游诗序 丁卯冬,城仙游。先孝宗朝,言者欲尽城诸县,部主其议而虑诎其力,则以属诸令之能举焉。嗣是,间有城者,是城御史韩君守清力也。仙在万山中,大姓因田而族,县无当一聚,巨盗至则富走郡,贫藏伏崖谷草莽。至正间,巨寇陈君信陷县治,李文再陷,陈同、柳伯顺、白牌又连陷,沟壑捐瘠,殆遍乡东西。圣明扫清区宇,百四十年,民物康阜,然而,温邓之寇惊疑县人亦屡矣!岁之首春,漳寇乌合无赖,肆钞掠于仙,郡大夫逐之,而虞複至,乃偕大司徒郑公东园议曰:“城,盛民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而御暴卫民,城其可久也。”以告巡按何君道亨,而时已初夏,恐涉城郎之书,期以冬月从事,而何猝解去,君代之,毅然曰:“城役固重,然前治已业无难者。昔齐桓城邢,春秋再序,三国之师美,救患分灾之义。今专仙之力,而分莆之财,无不可者。”曰:“汪汝通判其摄令事,程土物,平板斡,命日量功。”曰:“曹汝同知其相财用,其偕考极略基。”曰:“汪汝专役事,毋惑于摇言,以奏厥功。予其简稽最汝。”曰:“曹汝摄守,汝出内台,其往镇定。”未事,富吝财,贫吝役,群讧于官,汪不摇,曹遏之,君又遏之,而任益专,又偕总镇平公租之直而取其赢以相城事,不四月而功告成,士民称快。 呜呼!民其可乐成如是哉!夫一劳而永逸,大功不计小费,仙八百年分县而今城焉,岂有待耶?抗大义,布大惠,排异议,专贵成,无不济者,独一城然哉?窃闻之偏裨效命,指纵擅其功;群役受能,而绳引之梓人独收其巧,城之成端有自哉?庸举以序诗者。 摘自林俊《见素集·卷三》 正德三年戊辰(1508年) 郑纪七十六岁。春,郑纪儿子郑主敬登进士第。 十一月初一日,郑纪莆籍友人黄仲昭因病逝世,享年74岁。(事见朱衡《道南源委录·卷之十二》) 是年,郑纪疾病发作,都御史林俊、孝子刘闵来视医,纪解之曰:“死生常理,毋烦过念。第受国厚恩,每闻朝政变易,为九京遗恨。”巡按御史韩廉暨守巡亦至,偕郡邑大夫问疾,纪语以仙城未固,愿卒事,以惠一方。 十一月某日,郑纪正襟端坐,占诗二律,溘然而逝,寿七十有六。遗命刘闵治丧,勿请葬祭。(郑纪卒年月见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七十四》)郑纪卒后,讣闻,林俊作《祭郑司徒东园》,文中明确指出“俊忝新连”,即属新结下来的姻亲关系。 是年,知府张嵿支帑银千余,再修仙游县城,甃石作址,包砖,未成,去任。(摘自叶和侃《仙游县志·卷之九·建置志·城池》) 祭郑司徒东园 呜呼,维岳孕灵,终鲜斯具。维才用世,终鲜斯遇。公邑专秀,在郡特隆。如气四备,而日方中。云汉为章,月流星发。矦儒矦吏,骏声秩秩。 昔在英宗,又在宪宗,又在孝宗,奇收显叙,百十臣同。职劳弗来,立孤树敌。青蝇容点,吠声以寂。麟凤维侣,鱼鸟移神。连疏十九,以乞斯身。帝笃表著,镜诚命可。晋秩畀傅,优我元老。皇上嗣服,覃恩林樊。麟衣玉带,海国仅观。 膴膴广原,下有云水。乐胥视后,有踵芳美。不杖不药,重致我诗。居然谓诀,三复而疑。不远登堂,公步而出。把臂入内,引观敛服。疏灯细雨,坐话移时。收属元化,曾是惜之。气完际盛,福寿考终。后先乡哲,繄孰为同?俊忝新连,相知皓首。陨获斯文,豆炙盃酒。呜呼哀哉,尚飨。 摘自林俊《见素集·卷二十六》 郑纪,字廷纲,仙游人。天顺庚辰进士,改翰林庶吉士,授检讨宪庙登极,献《太平十策》,寻移疾归,逾二十年再起供职,升浙江副使,提督学校。弘治二年,召为国子祭酒,会万寿节修斋醮,礼部预取监生供事,纪以为不可,上疏谏,不听,改南京左通政,升南京太常寺卿、南京户部右侍郎。久之,进本部尚书致仕。正德三年十一月卒,年七十。赐蔡如例。纪姿貌英特,气象方整。为文章条鬯而尤以用世之学自许。其为提学时,正乐舞,行乡射,毁淫祠,皆有裨风教。既调官南京,犹数言事。上在东宫行冠礼,纪采自文王以来嘉言善行凡百条,各绘图作赞,名曰《圣功图》以进。在户部尤多建明,皆关钱谷大计。 摘自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七十四》 附: 正德八年癸酉(1513年) 是年,御史韩廉、知县范珪为郑纪、郑主敬立科甲传芳坊,址在县南。 是年,奉敕为郑纪立赐葬坊。赐葬邑西黄桥村。 仙游知名画像黄金星心中的郑纪形象